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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 9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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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将苍霞山笼罩在一片迷蒙的灰绿之中。沈青黛背着萧凛,每一步都深陷在泥泞的林地里,喘息声粗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她的体力早已透支,全凭一股意志支撑着,向着地图上标记的秘舵方位艰难跋涉。
背后的萧凛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清醒时,他能感受到沈青黛每一步的踉跄和颤抖,能听到她压抑到极致的喘息,冰冷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一颗石子,泛起细密而尖锐的痛楚,远比伤口的疼痛更难以忍受。昏沉时,则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颠簸,唯有掌心那枚玉蝉的冰凉触感,提醒着他尚在人间。
“放……我下来……”他再一次恢复些微意识,声音破碎不堪。
“闭嘴。”沈青黛的回答短促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托着他腿弯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不知走了多久,日头在浓云后西斜,光线愈发昏暗。就在沈青黛感觉双腿如同灌铅,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一头栽倒时,前方密林深处,隐约出现了一片依着陡峭山壁而建的、毫不起眼的建筑轮廓。青黑色的岩石与周围山体几乎融为一体,若非仔细辨认,极易忽略。
到了!苍霞山秘舵!
一股巨大的 relief 席卷而来,几乎让她软倒在地。她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加快脚步,靠近那片建筑。
外围设有简易的拒马和哨卡,两个穿着粗布短打、做山民打扮的汉子正警惕地守卫着。看到狼狈不堪、背负着一个人的沈青黛靠近,立刻持着简陋的矛枪上前阻拦。
“站住!什么人?”为首的汉子声音粗嘎,眼神锐利。
沈青黛停下脚步,剧烈地喘息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她艰难地空出一只手,探入怀中,摸出那把造型奇特的青铜钥匙,高高举起。
看到那钥匙,两个汉子脸色骤然一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这是……”为首的汉子语气缓和了些,但仍未放松警惕,“姑娘从何而来?背上这位是?”
沈青黛咽下喉间的血腥气,哑声道:“京城……秦王……信物在此……速带我们见主事之人!”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但“秦王”二字依旧让两个汉子浑身剧震!
他们不敢怠慢,为首的汉子立刻对同伴道:“快去禀报苏先生!”另一人转身飞快跑入寨中。
不多时,一个身着青布长衫、面容清癯、约莫四十余岁的中年文士带着几人快步迎了出来。他目光沉稳,先是快速扫过沈青黛和她背上的萧凛,最后落在那把青铜钥匙上,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在下苏妄,暂管此地。”文士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姑娘,钥匙可否借在下一观?”
沈青黛将钥匙递过去。苏妄接过,仔细摩挲查看,尤其是钥匙柄部一个极细微的暗记,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恭敬递回,对着沈青黛,更对着她背上昏迷的萧凛,深深一揖:“属下苏妄,恭迎主上!快!抬担架来!”
他一声令下,身后立刻有人抬来一副简易担架。沈青黛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萧凛放下,看着他被稳妥地安置在担架上,紧绷了不知多久的心神一松,眼前猛地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倒。
苏妄眼疾手快扶住她:“姑娘小心!”他看向沈青黛的眼神充满了敬佩与感激,“姑娘辛苦了,此地已相对安全,主上交由我等照料,请姑娘放心。”
沈青黛勉强站稳,摇了摇头,目光依旧紧紧追随着被抬走的萧凛:“他的伤……很重,河水浸泡,又发了高烧……”
“属下明白。”苏妄神色凝重,“寨中有擅长外伤的大夫,药物也储备了一些,必当竭尽全力!”
一行人迅速进入寨中。这秘舵从外面看毫不起眼,内部却别有洞天,依着山势开凿了不少石室,结构巧妙,易守难攻。担架直接被抬入一间最为干燥、僻静的石室,里面早已备好了床铺和热水。
一个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者已等在那里,正是寨中的大夫。他上前仔细检查萧凛的伤势,解开绷带看到那狰狞的伤口时,眉头紧紧锁住。
“伤势极重,肺脉受损,又遭寒水浸泡,邪毒入体……”老大夫一边快速清理伤口,重新上药,一边沉声道,“高烧是体内正气与邪毒相争,若能熬过去,便有生机,若熬不过……”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
沈青黛站在床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苏妄安排人送来干净衣物和热汤给沈青黛,但她只是草草换下湿衣,喝了口热水,便坚持守在床边,用温热的布巾不停擦拭萧凛滚烫的额头和手臂。
老大夫施了针,又灌下精心熬制的汤药。萧凛在昏迷中依旧蹙着眉,身体因高烧而不时惊悸。
夜幕降临,石室内点起了油灯。
沈青黛滴水未进,寸步不离。苏妄几次劝她休息,她都只是摇头。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后半夜,萧凛的高烧终于开始缓缓退去,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逐渐变得平稳悠长了一些。
老大夫再次诊脉后,长长舒了口气,对沈青黛和苏妄道:“最凶险的关口……算是暂时过去了。主上底子好,意志顽强,接下来好生将养,清除余毒,愈合伤口,需要时间,但性命……应是无碍了。”
沈青黛一直紧绷的身体瞬间脱力,踉跄一步扶住床沿,才没有倒下。她看着萧凛虽然苍白却不再泛着死气的脸,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却又被她迅速抬手擦去。
苏妄也是面露喜色,对着老大夫郑重一礼:“有劳先生!”他又看向沈青黛,眼中敬意更浓:“姑娘大恩,苏某代主上,代此地所有弟兄,谢过姑娘!”
沈青黛摇了摇头,声音沙哑疲惫:“是他自己……撑过来了。”
她走到床边,轻轻握住萧凛的手,那手心虽然依旧冰凉,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毫无生气。
就在这时,石室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守卫在门外低声禀报:“苏先生!山下暗哨传来消息,发现不明人马活动的踪迹,似乎在搜寻什么,方向……正是朝着我们这边而来!”
苏妄脸色一沉,方才的些许喜色瞬间消失无踪。
沈青黛的心也猛地提了起来。追兵,竟然这么快就嗅着踪迹找来了?!
苏妄眼中寒光一闪,迅速恢复了冷静,对沈青黛道:“姑娘不必过于忧心,秘舵位置隐蔽,机关重重,即便他们找到附近,一时半刻也攻不进来。您先照看主上,外面之事,交由苏某应对。”
他转身快步离去,身形沉稳,自有杀伐决断之气。
石室内,再次只剩下沈青黛和昏睡的萧凛。
窗外,山风呼啸,带着雨后的寒意。
暂时的安全之下,是更深的暗流涌动。
沈青黛替萧凛掖好被角,走到窗边,望向漆黑的山林。
生路已至,但危机,从未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