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难托》笔下春风化雨

53、第 53 章

　　凌霄阁内室的空气，在沈青黛软倒的瞬间，凝滞到了冰点。

　　“王妃！”周嬷嬷撕心裂肺的哭喊刺破了死寂。墨影的身影如同鬼魅，在沈青黛倒地的前一刹，已闪电般掠至她身后，稳稳托住了她瘫软的身躯。入手冰凉轻盈，仿佛一片即将凋零的落叶。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眉心紧蹙，唇瓣毫无血色，腕间缠绕的白布正迅速洇开刺目的鲜红。

　　“快！快扶王妃到榻上！”陈太医的声音因惊惧而变调，他刚为萧凛诊完脉，确认那焚心炽毒确被那惨烈药引拔除，王爷虽元气枯竭如同风中残烛，脉象微弱却平稳，算是暂时从鬼门关抢回半条命。可王妃这失血过多、心力交瘁的昏迷，同样凶险万分！

　　内室瞬间乱作一团。侍女们手忙脚乱地将沈青黛安置在紧邻萧凛拔步床的一张软榻上。陈太医顾不得擦汗，立刻上前搭脉，脸色愈发难看。周嬷嬷颤抖着端来温水，用干净布巾沾湿，小心翼翼地擦拭沈青黛额角的冷汗和腕间渗出的血迹，老泪纵横。

　　墨影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立在软榻与拔步床之间。他目光扫过床上气息微弱、脸色惨白如雪的萧凛，又掠过榻上同样昏迷不醒、腕间染血的沈青黛，最后落在地上那滩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淤血，以及小几上那支染着两人鲜血、静静躺着的羊脂白玉竹叶簪。一股混杂着悲愤、肃杀与巨大压力的冰冷气息，如同实质的寒流，从他周身弥漫开来，让本就凝滞的空气几乎冻结。

　　王爷王妃双双昏迷，王府最虚弱、最致命的时刻！
　　他猛地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穿透屏风，仿佛要刺破殿外浓重的夜幕。王府的安危，此刻全系于他一身！

　　“墨影大人！”一个刻意压得极低、带着喘息和惊惶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是负责外围警戒的暗卫首领，“宫…宫中有异动！大批禁军甲胄碰撞之声由远及近，已将王府…团团围住！正门方向…有御辇仪仗！是…是陛下御驾亲临！”

　　轰——！
　　这消息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墨影心头！也劈在内室每一个人的心头！

　　皇帝！御驾亲临！在这个时刻！
　　带着禁军！包围王府！

　　这哪里是探视？分明是趁你病，要你命！是确认猎物濒死，准备给予致命一击！是图穷匕见！

　　一股冰冷的杀意，如同出鞘的利刃，瞬间充斥了墨影的双眼！他右手无声地按上了腰间佩刀的刀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发出细微的咯咯声。殿门之外，王府各处，所有暗卫的气息瞬间紧绷到极致，如同拉满的弓弦，只待一声令下！

　　“墨影大人！如何应对？！”暗卫首领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是拼死抵抗，玉石俱焚？还是…

　　墨影的目光，如同寒冰铸就的探照灯，缓缓扫过内室。
　　床上，萧凛昏迷不醒，气息微弱。
　　榻上，沈青黛失血昏迷，生死一线。
　　地上，那滩黑血无声控诉着方才的惨烈。
　　几上，那支染血的玉簪，在昏黄烛光下，流淌着凄艳而坚韧的微光。

　　冰魄映锋…王爷王妃以命相搏才换来的这一线生机…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几乎要将牙齿咬碎！胸腔中翻涌的滔天杀意与守护的信念激烈碰撞！最终，他眼中那几乎要焚尽一切的暴戾火焰，被强行压了下去，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却更加森寒的坚冰！

　　“开…中门。”墨影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寒潭中捞出，嘶哑，冰冷，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压抑，“恭迎…圣驾。”

　　“大人？！”暗卫首领难以置信。

　　“照做！”墨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压，“所有明哨，撤！暗哨，伏！未得我令，任何人不得擅动！违令者…斩！” 最后那个“斩”字，带着刺骨的寒意，让屏风外的暗卫首领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是！”暗卫首领不敢再问，身影迅速消失。

　　墨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松开紧握刀柄的手。他转身，看向惊慌失措的陈太医和周嬷嬷，声音低沉而急促：“陈太医，务必保住王妃性命！周嬷嬷，立刻收拾内室！地上血迹，所有沾血布巾、药碗，全部清理干净！一丝痕迹都不能留！快！”

　　内室瞬间如同被投入滚油的蚂蚁窝。周嬷嬷带着侍女手忙脚乱地擦拭地上的黑血，清理染血的布巾，将那支染血的玉簪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白布包裹，藏入沈青黛枕下。陈太医则全神贯注地为沈青黛施针止血，灌下参汤吊命。

　　墨影走到萧凛床边。看着王爷那毫无生气的脸，他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楚。他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在萧凛耳边低语，如同最忠诚的士兵向昏迷的统帅汇报军情：“王爷，皇帝来了，带兵围府。属下无能，只能…开门迎‘客’。您和王妃…千万撑住！” 他伸出手，极其小心地，将萧凛那只紧攥成拳、僵硬冰冷的右手，轻轻掰开，塞入锦被之下，掩盖住掌心因剧痛而留下的深深掐痕。

　　做完这一切，墨影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两人，眼中所有的情绪瞬间收敛，只剩下冰冷如铁的肃杀。他大步走出内室，厚重的玄色身影消失在屏风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