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猫鼠事件（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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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碘伏混合的刺鼻气味。
柳景焕坐在检查床边，校医老张动作麻利地查看他手腕的伤口。美工刀锋利的刃口在他左手腕内侧划开一道狭长的口子，皮肉绽开，鲜血正不断渗出，顺着手臂蜿蜒流下，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嘶——”柳景焕倒抽一口冷气，左手在腿上瞬间攥紧，他死死咬着下唇，硬是没发出更多声音。
“按住！用力按住这里！”老张迅速扯过一大团无菌纱布，死死压住柳景焕手腕上方的止血点，另一只手飞快地检查伤口深度。“伤口不浅，得马上去医院！清创缝合，破伤风针必须打！”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职业性的紧张。
邵一凌靠在对面的墙上，像一尊冰冷的石雕。他低着头，额前垂下的黑发遮住了所有表情，只露出紧抿的唇线。门外，项天宏的声音穿透门板，带着种奇特的混合特质——既有雷霆般的怒气，又夹杂着几分无可奈何的恼火：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季余！邵一凌！你们俩是嫌我这把老骨头太清闲了，想提前给我送退休报告是不是？！”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柳景焕那孩子要是伤得重点，我看你们俩拿什么赔！拿你们那点打架练出来的肱二头肌吗？啊？！”
外面季余的声音带着假意的哭腔辩解：“主任，我不是故意的。是邵一凌他先……”
“他先动手你就动刀？！” 项天宏的声音又气又急，还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邵一凌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门外项天宏那夹杂着怒骂和奇特比喻的训斥，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空气。他眼前再次闪过柳景焕手腕上狰狞的画面，和他桌下那只涂满廉价暗红颜料的死老鼠模型。
医务室里浓重的血腥味和老张紧张的话语，让他胃部一阵翻搅。
老张手脚麻利地用加压包扎暂时止住了血，但纱布很快又洇出新的红色。“必须去医院缝合！不能再拖了！”他再次强调。
柳景焕脸色苍白，额头渗着冷汗，他看向老张和刚进门的吴焰，声音有些虚弱但坚持：“张医生，吴老师…能不能…先简单处理下？下午还有课……” 他试图挤出一个表示无碍的表情，但手腕的剧痛让那笑容显得极其勉强。
“胡闹！”吴焰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响起，她快步走进来，看到柳景焕手腕上被鲜血染红的纱布和苍白的脸色，瞳孔猛地一缩，“听医生的！课重要还是手重要？落下课回头补，手感染了或者留下后遗症怎么办？项主任！”她转向门口，语气急促而坚决，“我立刻送柳景焕去市医院急诊！”
“谢谢吴老师。”柳景焕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吴焰没有多余废话，立刻上前扶住柳景焕没受伤的手臂，对邵一凌厉声道：“邵一凌，你先去外面等着。项主任找你谈话。”她的眼神扫过他，严厉中带着沉重的探究和“你闯大祸了”的冰冷意味。
邵一凌直起身，沉默地走出医务室，将消毒水的味道和那刺目的血色暂时隔绝。
走廊里，项天宏背着手，来回踱步。看到邵一凌出来，他猛地停下，胸膛起伏，指着邵一凌和一旁垂着头的季余，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好啊！来齐了！都给我站直了！”他目光如炬，轮流钉在两人脸上，“邵一凌！我问你，谁给你的胆子，光天化日踹门进别的班打人？校规校纪在你眼里是废纸吗？！”
“还有你，季余！”他转向季余，痛心疾首，声音陡然拔高，“你想干什么？啊？上社会新闻头条吗？！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其严重！”
季余嘴唇嗫嚅着想辩解。
“停！我不想听任何借口！”项天宏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必须严肃处理，以儆效尤！”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在两人脸上刮过，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第一，一人给我写一千五百字深刻检讨！要深刻！把你那打架的力气都给我用在反思上！下周一开学典礼，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给我念出来！让大家都听听，你们是怎么‘英勇’的！”他特意加重了“念出来”三个字。
“第二，邵一凌，严重警告一次！季余，”他盯着季余，语气更重，“持械伤人，情节尤其严重！记过处分！立刻停课三天！回家反省！”
“第三，”他严厉的目光扫视两人，“在事情彻底查清楚之前，你们两个，给我离对方远点！禁止任何形式的接触和挑衅！谁再敢靠近对方或者惹事，直接加重处分！听明白没有？！”
邵一凌面无表情，下颌线绷得死紧。季余则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不知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
“邵一凌，听明白没有？！”项天宏提高音量。
“……明白。”邵一凌的声音干涩。
“季余！”
“啊…明…明白。”季余的声音带着哭腔，头垂得更低。
项天宏依旧面色凝重：“邵一凌，吴老师现在送柳同学去医院了，在她回来前你就定死在你们班级！季余，你班主任不在，跟我去办公室等家长！现在，立刻分开！”
项天宏说完，转身准备带季余离开。就在这注意力转移的瞬间，季余猛地抬头，身体极其快速地、不着痕迹地向邵一凌的方向倾斜了一寸，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低语：“邵一凌…看着别人替你流血…那感觉…是不是…特别棒？” 他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一下，那弧度快得如同错觉。
他的眼神里爆发着一种兴奋的光芒，死死盯着邵一凌瞬间变得森寒的侧脸，仿佛在贪婪地汲取他每一丝被点燃的怒意。
邵一凌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他扭过头，视线如同淬毒的冰锥射向季余，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两个字，带着极致的压抑：“滚、开。”
“季余！磨蹭什么，跟上！”项天宏已经走出几步，不耐烦地回头呵斥。
季余脸上那病态的亢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重新换上一副惶恐不安、泫然欲泣的表情，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主任”，快步跟了上去，仿佛刚才那恶毒的耳语和扭曲的眼神从未发生过。
邵一凌重重地喘了口气，胸腔里翻腾着冰冷的怒火和一种被蛆虫爬过的恶心感。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猫鼠事件（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