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猫鼠游戏（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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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景焕？快进来！”班主任吴焰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松弛，“刚好点你了。喏，”她抬手指向邵一凌的方向，“邵一凌旁边那儿还有一个位置，你坐那吧”
教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抽气声，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门口和角落。
邵一凌终于撩起眼皮。门口站着个高个子男生，寸头，眉骨很高，鼻梁挺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夏季校服，却熨烫得一丝不苟。他手里抱着厚厚一叠似乎是新教材的书，站姿挺拔，像一棵沐浴过阳光、笔直生长的白杨。邵一凌的眼神很淡，没什么情绪，像看一件移动的家具。
柳景焕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终落在那个唯一的空位上，也看到了旁边那个散发着低气压的同桌。
走近了，他才看清这位同桌。邵一凌趴在桌上，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几缕散乱的黑发。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单薄的夏季短袖校服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肩胛骨轮廓。确实……有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疏离感。柳景焕心中掠过一丝想法：这挡视野的中长发，检查时怕是个麻烦。不过，这念头一闪即逝。
椅子被拉开的声音很轻。柳景焕坐下，将书本整齐地码在桌角，动作一丝不乱。他身上没有汗味，只有一种干净的、类似阳光晒过棉布的气息，无声地弥漫开，侵扰着邵一凌刻意营造的隔绝感。邵一凌皱了皱眉，把耳机里的鼓点调大了两格。
……
“邵一凌。”
一声冷淡的“到”从臂弯里闷闷地传来。
柳景焕默念几回这三个字，感觉从不少同学嘴里听到过。
……
点完到后，吴焰开始排桌位和选班干部。
吴焰宣布了班委名单，柳景焕毫无意外地当选班长。
随后，她开电脑放出一张PPT——是座位表。
“哇塞，老天开眼！离风暴中心够远！”有人小声嘀咕，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庆幸。
“靠，我不要坐第一排啊，上课最恐怖的位置啊！”
“知足吧，至少物理距离安全。”旁边人拍拍他肩膀，语气微妙。
关于座位表，有人欢喜有人愁。
“座位是按期末成绩和体检身高综合排的，”吴焰解释道，目光扫过面露不满的别浩，“别浩，不满意的话，讲台边上那个VIP位置给你留着？”教室里响起一阵哄笑。“抓紧时间换好，我回来要看到成果。”说完，她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教室。
柳景焕对照着PPT上的图示和教室布局，发现自己幸运地无需移动。但下一秒，他的目光落在旁边——赫然是此刻正埋首臂弯、仿佛置身事外的邵一凌。
前排有人迅速举起手机，无声地按下了快门。这张“学生会会长与风云煞神同桌”的照片，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在校园网的匿名区激起了更大的涟漪。
【校园网匿名区 - 热帖】
#高二五班修罗场# 新出炉！柳景焕和邵一凌同桌实锤！[图片]
1L：卧槽？？？柳景焕危！这是什么地狱级排座？
2L：柳会长好惨一男的，之前学生会的事就给他忙的要死，现在还要直面大魔王。
3L：讲真，邵一凌趴着睡觉的侧脸…有点顶。可惜长了张嘴和拳头。
4L：楼上醒醒！会长自求多福吧！
5L：只有我好奇就柳景焕那性子能活过三天吗？
……
柳景焕并不知道自己已成为新一轮话题的中心。他只是觉得，自从和这位同桌绑定后，投向他的目光陡然增加了数倍。课间、午休，总有人状似无意地凑过来，压低声音问：
“哎，班长，你同桌今天又旷课了？”
“会长，邵一凌跟你说话没？凶不凶？”
“柳学长，那个邵学长有没有喜欢的类型啊?”
“不知道。”“不清楚。”“还没交流过，不了解。”柳景焕用这三句标准答案，礼貌而疏离地挡回了所有试探。他温和开朗的性子下藏着界限感，再加上眉骨高耸、不笑时天然带着的几分冷峻，有效地阻止了更多的打扰。然而，邵一凌像一团无法穿透的迷雾。他不是在沉睡，就是在去往沉睡的路上，将任何试图靠近的想法无声地冻结。这种彻底的隔绝，反而在柳景焕心中悄然种下了一粒好奇的种子。
星期三，下午第二节，体育课。
阳光依旧毒辣，塑胶跑道被晒得发软，散发出刺鼻的味道。体育老师简单整队后便宣布自由活动。男生们一窝蜂冲向篮球场，女生们则三三两两聚在树荫下聊天。邵一凌对这种集体活动毫无兴趣，径直走向体育馆后面背阴的台阶，那里堆着些废弃的体操垫，是他惯常躲避喧嚣的据点。他刚坐下，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一下。
是戴明姝发来的短信：【钱打过去了。店里忙，照顾好自己。】
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手指悬在键盘上，最终一个字也没回，按灭了屏幕。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人群拖着疲惫的步子涌回教学楼。邵一凌落在最后，慢悠悠地晃回五班。教室里的喧闹比上午更甚，充斥着汗水和运动后的蓬勃热气。他走到自己的座位，正要拉开椅子，动作却猛地顿住。
一股极其细微、却异常突兀的甜腥气味钻入鼻腔。
他缓缓低头。桌肚下方，紧贴着铁质隔板的阴影里，躺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只老鼠模型，塑料做的，仿真度极高，灰黑色的皮毛根根分明，细长的尾巴僵硬地蜷曲着。更刺目的是，它被涂满了暗红色的、粘稠的颜料，像半干涸的血。颜料顺着桌腿流下一点，在地面凝成一小滩令人作呕的污渍。那股甜腥味，正是这“血污”散发出来的。
邵一凌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一股冰冷的暴戾感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锐利地扫过教室里的每一张脸。那些嬉笑打闹的、喝水聊天的、整理书本的身影，在他眼中都蒙上了一层可疑的阴影。是谁？是谁敢把这种东西塞进他的桌肚？
就在他几乎要失控时，旁边传来柳景焕压抑的吸气声。
邵一凌猛地侧头。
柳景焕正站在他自己的储物柜前，柜门半开着。他向来平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被冒犯的怒意。他手里拿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只被“分尸”的猫模型。同样被涂满了刺眼的暗红色颜料。猫头被粗暴地拧断，仅连着一点塑料皮，四肢被拆开，散乱地堆在柜子里，白色的塑料断口在柜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死老鼠。分尸的猫。粘稠刺目的红。
这两个象征恶意和诅咒的物件，如同两枚冰冷的炸弹，同时出现在他们的空间里。
邵一凌的呼吸变得粗重，那股冰冷的暴戾瞬间被点燃，烧成了焚尽理智的怒火。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一个念头——季余！只有那个疯子！那个从小学就开始阴魂不散的疯子！
他根本不需要证据，某种直觉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神经。他猛地转身，撞开挡路的桌椅，带起的风刮过几个女生的尖叫。他几步冲出五班前门，目标明确地扑向不远处的高二（1）班。
“季余！给老子滚出来！”邵一凌的怒吼如同一把沉重的大刀，瞬间劈开了走廊的喧闹。他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一脚踹开（1）班虚掩的后门，巨大的声响让整个教室瞬间死寂。所有目光惊恐地聚焦过来。
季余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慢条斯理地用湿巾擦着手一边和同学聊着天，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令人极度不适的笑意。看到邵一凌冲进来，他不仅没躲，反而抬起了头，眼神里充满了病态的兴奋和期待，仿佛在欣赏一件自己精心雕琢的作品终于登台亮相。
“哟，这不是……”季余的戏谑才开了个头。
邵一凌的拳头已经裹挟着风声，狠狠砸向那张令他作呕的脸！
砰！
结结实实的闷响。季余的头猛地偏向一边，鼻血瞬间涌了出来。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随即扭曲成一种狂怒和更加扭曲的快意。
“邵一凌！你他妈找死——！！”季余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嘶吼，不顾一切地扑了上来，双臂死死箍住邵一凌的腰，利用冲力将他狠狠撞倒在地！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像两股失控的旋风，撞翻了旁边的课桌，书本、文具稀里哗啦散落一地。教室里响起一片惊恐的尖叫和男生的呵斥。季余的拳头毫无章法，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邵一凌则像一头发狂的困兽，每一次挥拳都带着要将对方撕碎的恨意，膝盖狠狠顶撞季余的腹部。
“住手！”一个焦急的声音穿透混乱传来。是柳景焕。他追了过来，试图分开这两个已经打红了眼的人。“邵一凌！停下！”他挤进战团，伸手去拉邵一凌的手臂。
混乱中，季余胡乱挥舞的手肘猛地撞在旁边的铁质课桌角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吃痛地嚎叫一声，另一只手里一直下意识紧握的东西猛地弹开——那是一把弹出锋利刀片的美工刀，寒光一闪。而此刻，柳景焕正倾身向前，再次伸手，试图格挡季余因剧痛而失控挥向邵一凌面门的、那只握着刀的手。
嗤啦！
一道冰冷的、细微的撕裂声。
柳景焕只觉得左手腕内侧传来一阵尖锐的凉意，紧接着是迟来的、火辣辣的剧痛。他闷哼一声，触电般缩回了手。
鲜红的血，像一朵骤然绽放的、刺目的花。
血液顺着柳景焕紧握的拳头，一滴，两滴，砸在狼藉的地面上，溅开小小的、猩红的圆点。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邵一凌挥到一半的拳头僵在空中，他看到了柳景焕瞬间苍白的脸和那迅速扩大的、刺眼的鲜红。季余也愣住了，看着自己手里弹出刀片的美工刀，又看看柳景焕流血的手腕，脸上病态的兴奋被一丝惊恐取代。
“艹，柳景焕！”一切发生得太快，邵一凌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变调，一把推开季余，下意识地想去抓柳景焕受伤的手腕查看。
柳景焕却比他更快一步，用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了流血的手腕，指缝间渗出更多的鲜红。他额角渗出冷汗，眉头紧锁，但看向邵一凌的眼神却异常复杂——没有指责，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沉甸甸的、难以言喻的东西，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邵一凌沸腾的怒火上。
走廊里传来吴艳和年级主任项天宏急促的脚步声和怒吼。1班门口瞬间被更多惊恐围观的学生堵的水泄不通。
邵一凌像一尊被钉在原地的石像。他看着柳景焕手腕上那片刺目的、不断扩大的鲜红，又猛地扭头看向角落里一脸混乱的季余，最后，他的目光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柳景焕死死捂住伤口的那只手上——指缝间，那无比真实的红色液体，还在不断地渗出，滴落……
刺眼的血色，与他桌下那只“死老鼠”身上廉价虚假的暗红颜料，疯狂地重叠、晕染、交织！强烈的视觉冲击和铁锈般浓重的血腥味，形成一股冰冷而强大的力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和咽喉！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猫鼠游戏（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