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回响》听昼

2、同桌

　　池洛心虚地站了起来，脑袋里如风暴般快速翻涌着内容。

　　杨春然见他半天没动静，眉头微蹙，说道：“怎么？还没睡醒？没睡醒去后面站着清醒一下。”

　　“呃……老师这还没学。”池洛硬着头皮回答。

　　“没学怎么了，我是不是让你们暑假提前背了。”杨春然语气带着一丝不悦，随即又放宽要求，“这样吧，我降低点难度，允许你稍稍不流利地背完，能不能做到。”

　　“应该吧。”池洛略作思索后回答。

　　“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锄櫌棘矜,非……非……”

　　“铦。”杨春然提醒道。

　　“非铦于钩戟长铩也;谪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也;深谋远虑……虑……”

　　池洛又沉默了。

　　等了半天没再见蹦出一个字，杨春然才开口道：“行了，你机会已经没了，拿书去后面站十分钟再回来。”

　　池洛认命般地拿上书往后站。

　　书上的文字仿佛化作了翩翩起舞的蝴蝶，看得他头晕，但又不得不看。

　　此时，杨春然已经停止抽背，转而谈论起分班的事：“因为有些人来的没那么早，我再强调一遍，开学考决定了你们的新班级，检测你们放完假后的水平，这次没考好的也不要气馁，下个月的月考也是分班考试，不要觉得一次没考好这辈子就完了，人生的容错率没有那么低，机会还在后面。”

　　“大家上午就可以逐步收拾一下了，分班情况不久后就会出来。”

　　言罢，杨春然话锋一转。

　　“好了，现在大家拿出上次没讲完的卷子，我们接着讲。”

　　池洛在后面都快听困了，只好把书抬高，假装别人看不见他。

　　之前强行压下去的睡意又涌了起来。

　　“池洛，回位置上去，还听不听课了。”杨春然一嗓子直接如惊雷般给他吼清醒了，是真的突然不困了的那种清醒。他心想这能力还真不错。

　　上完两节语文课后进入大课间，高一的时候学校会组织跑操，但是后来学校非常人性化的取消了高二和高三的跑操，很多学生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食堂买早饭。

　　池洛拿起水杯准备去装个阴阳水，按理说这个天大部分人选择喝冰水，但他不，不是因为有多养生，单纯是因为他觉得温水比冷水好喝。

　　刚回到位置上，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他侧身看向陈瑞熙，幽怨的说道：“我要被香死了，陈瑞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陈瑞熙怔愣了片刻才组织好语言：“要不你也来点？不是我不想出去吃，最近抓的比较严，要是被扣分了老班又该发狂了。”

　　池洛摇摇头：“没胃口，你自己慢慢吃吧。”

　　第三节课是政治，池洛没听，拿出一本物理专题练习。

　　在快下课的时候，政治老师停下讲课的声音，转而讲起了大道理：“我知道我们班大多数人都选了理科，以后大概是见不到你们了，我们政治里常说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我希望所有人都能怀着朝气去面对一切，因为未来归根结底是你们的。”

　　不少人因为这句话感动的泪眼婆娑。

　　有女生不舍地看向自己的饭搭子：“没想到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吃香菜你不吃香菜，而是我选了文你选了理。”

　　这种悲伤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班主任李柘很快拿着张名单走进教室，让所有人收拾东西。

　　因为才开学没几天，大家的东西都不算多，没到后面堆积如山的程度，很快李柘开始念名单：

　　“顾欣悦，理科零班。”

　　“祝妍，高二（1）班。”

　　“沈孟，高二（6）班。”

　　……

　　“陈瑞熙，理科零班。”

　　“池洛，理科零班。”

　　听到自己的班级，池洛拿起书包往外侧走去，陈瑞熙收拾的比较慢，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在向右侧瞥过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这时陈瑞熙也收拾好从教室走出来，脸上带着一丝落寞：“太难过了，以后就不能天天看着小妍了。”

　　池洛这才收回目光：“早恋要不得，你什么时候追上她的？”

　　陈瑞熙叹息一声：“没追上，她说她妈不让她谈，怎么办？”

　　池洛神色凝重，认真地回答：“我的建议是听妈妈的话。”

　　陈瑞熙：“……”

　　陈瑞熙一时语塞，翻了个白眼：“呵呵，等哪天你有喜欢的人了我看你听不听妈妈的话。”

　　池洛边走边捂住耳朵假装没听见。

　　陈瑞熙跟上：“不许捂耳朵!”

　　等他们走进教室后，发现里面近乎坐满了一半人，陈瑞熙拿手臂碰了碰池洛，问道：“你坐哪？”

　　池洛指了下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王的故乡。”

　　陈瑞熙看了一眼：“那旁边好像有人诶……那我坐你前面吧。”

　　阳光透过窗子暖暖地洒在池洛身上，又透过他映出一道几何形的光束在桌面上，池洛仔细地把物品收拾好放在光影交错的桌面上，看向旁边的位置。

　　一本摊开的化学练习册，但是主人不知道去哪了。

　　前面的陈瑞熙转过身面向池洛，偷偷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开学考排名也出来了。”

　　“你这次排名怎么才三十几，几乎是踩着线进的。”

　　闻言，池洛漫步到天边的思绪蓦然回归现实。

　　“物理迟到了。”

　　他不想过多解释，目光不经意掠过排名表。

　　第一名，闻昱。

　　“原来他就是闻昱啊。”池洛惊讶道。

　　他说闻昱这名怎么这么耳熟呢。

　　“你认识？”陈瑞熙好奇地看着他。

　　池洛微微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应该……算是认识吧？”

　　陈瑞熙仔细观察了会儿池洛的神色：“你俩没打起来吧？”

　　“为什么要打起来？我和他没仇吧。”池洛一脸莫名其妙。

　　“高一的时候你俩在排行榜上打的你死我活，难舍难分的，不得恨得牙痒痒。”陈瑞熙笑道。

　　池洛不屑的“嘁”了一声，不甚在意地说道：“又不是没当过第一，胜败乃兵家常事，我还是很宽容的好吗？让他一次又何妨？”

　　言罢,池洛倏然觉得有点口渴,随手拿起一旁的保温杯,轻轻抿了一口。

　　“可以啊兄弟，感觉下一秒这个闻昱就是你的手下败将了。”

　　陈瑞熙说这话的同时，一道高挑的身影恰好落座。

　　首先映入池洛眼帘的是具有骨感，指节清晰的手，然后是一张棱角分明，轮廓立体的侧脸。

　　这不看还好，越看池洛越觉得眼熟，瞳孔微微紧缩，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

　　陈瑞熙还在补充：“区区闻昱，迟早要拜倒在我们池哥的脚下。”

　　池洛给陈瑞熙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哪成想他这么不着道，回了一句：“你眼睛抽筋了？”

　　这回池洛是真无语了：“毁灭吧。”

　　这时陈瑞熙也注意到池洛旁边空着的座位终于有人落座，便友好地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陈瑞熙，认识认识？”

　　“闻昱。”来人简短的回应道。

　　“哦，闻昱啊。”陈瑞熙重复了一遍，随即脸色一变：“闻什么？”

　　他目光转向池洛，只见池洛默默低下了头，仿佛一个局外人。

　　兄弟你自求多福吧。

　　见半天没动静，池洛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眼前的人正在做那本没完成的化学练习册，笔尖飞快跳跃，发出轻微的笔与纸张摩擦的声音。

　　“他可能没听到。”池洛收回目光，转而小声地对陈瑞熙说道。

　　万一呢，万一他耳背呢。

　　池洛试图说服自己，以便于以后发展和谐美好的同桌情谊。

　　“听到了。”闻昱突然出声，仿佛恶魔低语在耳畔回荡。

　　提问，在背后议论别人还被正主回应了该怎么办？

　　陈瑞熙选择转身面向黑板。

　　“刚刚夸你呢。”池洛决定一笑而过，心想他听力真好。

　　“嗯，手下败将。”闻昱淡淡应允。

　　池洛的笑僵了片刻，没想到闻昱完全不给他台阶下，顺便把路给堵死了。

　　好在这时一位穿着POLO衫，手拿保温杯的男老师走了进来，缓解了这窒息的氛围。

　　“咳咳——”

　　“大家应该都自己选好座位了吧，有看不到的同学可以和我反馈，现在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蒋，单名一个灿。”说着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名字，“是未来理科零班的班主任，教物理，在此我要强调一点，早恋，我是不反对的，但是，我看到一对，劝分一对，希望大家都给我自觉一点。”

　　“这是你们在这个班的第一节课，就不上课了，座位就按照目前这样坐，有视力不行的或者身高不够的可以来办公室找我换座位，剩下的时间大家都来讲台自我介绍一下，从第一排横着轮过去。”

　　第一个上去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他非常的自来熟：“我叫付理，理是理智的理，我妈希望我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我爸希望我学好理科，将来去造火箭，所以给我取名为理。未来两年还请多多关照。”

　　池洛拿着笔开始了自己的涂鸦大作，自我介绍这种东西他不太敢兴趣，他也不指望真的能在自我介绍中了解谁。

　　缘分到了自然就熟了。

　　“我叫钟夏……”

　　“大家好，我叫顾欣悦，喜欢摄影，会P图，有喜欢拍照的可以找我……”

　　时间一分一秒在指尖滑过，等池洛拿起笔下歪七扭八的大鹅时，已经轮到了陈瑞熙，他非常自恋地夸赞了自己一番，惹得台下笑声不断。

　　池洛放下大鹅，缓慢起身，在讲台简短地介绍了自己：“大家好，我叫池洛，池塘的池，洛水的洛，爱好太多，梦想也太多，就不举例了，希望与大家好好相处。”

　　下台后，他与闻昱插肩而过，带来一袭微风，他的目光跟着后者从座位到讲台，对于这位新同桌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

　　“闻昱。”

　　他刚说出两个字，下面的人就开始一番讨论。

　　“他就是开学考第一名啊。”

　　“见到活人了。”

　　“听说这次第一直接给第二名拉了将近30分，太牛了吧。”

　　“燃尽了，我什么时候也能做到。”

　　“真的假的，我还没来得及看。”

　　“楼下刚贴了表，我去买东西的时候瞄到的。”

　　在一番讨论声中，不知道是不是池洛的错觉，台上闻昱的目光好像一直落在他身上，他一抬头，眼神就这么直勾勾和闻昱对上。

　　他正想听听闻昱接下来会说什么，结果闻昱如人机般面色平常地说了句“很高兴认识大家”后，直接从容不迫地从讲台走了下来。

　　池洛：“………”

　　好吧，话这么少吗。

　　前面的陈瑞熙转身朝他搭话：“他的介绍怎么比你还像伪人，太装了吧。”

　　“我这么就伪人了？”池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是正常人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