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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雨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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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暴雨倾泄。
教学楼的外墙被雨水无情地洗礼,显得愈发湿漉与沉重。窗户上挂满了水珠,模糊了窗外的景光,只隐约看得出路灯微弱的光在雨中若隐若现。
讲台上,老师正孜孜不倦地讲着开学考的易错题型,池洛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窗外的暴雨吸引,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他庆幸自己听劝带了把伞。
没过多久,放学铃声骤然响起,周围窸窸窣窣的收拾声如同细雨般纷至沓来。
池洛迅速整理好书包,步履轻盈地朝教学楼外走去。
长廊尽头,一群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焦急地等着家人来接。他的目光在人群穿梭,最终落在了面前站着的戴着鸭舌帽的男生身上,男生看了外面一眼就作势要往外冲,似乎就打算这样冒雨前行。
池洛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拉住了男生有些湿漉的衣袖。
长廊出去有台阶,那个男生站在台阶下,池洛把打开的透明伞偏向他。
“同学,雨还是挺大的,你这样出去会感冒的。”
戴鸭舌帽的男生传来冷冷的声音:“要你管?”
池洛来劲了:“不好意思,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爱多管闲事。”
“我可以送一送你的,何必白挨一场雨呢。”
男生当作没听见,甩开他的手就要往前走。
池洛跟了上去在后面给他打伞,由于男生的步伐太快,他不得已小跑跟上去,气息略微不稳定:“欸,你这人怎么不听劝呢?”
“你不会觉得自己很帅吧,雨中漫步的孤勇者?”
“有完没完。”男生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
“没完。"池洛道。
“像我这种真善美的人不多了,你竟然还不领情。”池洛愤慨。
“哦,真善美同学,我现在有事要做,迟到了你负责吗?”
“轰隆一一”
一道紫色的闪电划过天际,仿佛要将天空撕裂,不可抗拒照亮周遭的一切,将喧嚣与纷扰悉数吞噬,却又很快黯淡下去。
池洛借着那抹微弱的紫光望向男生微微上挑的凤眼,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
“我负责啊。”
男生像是被他厚脸皮的程度惊呆了,最终无力地说了一句:“随便你。”
闻言,池洛理所当然地跟在他身后给他撑伞:“我说真的,相逢就是缘,认识我不亏的。”
“你走慢点,再急也不能淋雨啊。”
“你看着挺眼熟的,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你好吵。”男生有些不耐烦,又加快了脚步。
“哦。”池洛不说话了,变成默默地跟着。
走到一半,男生蓦然驻足,望向池洛的眼睛,轻声说道:“别跟着我了,我自己打车。”
他指了指雨夜中一辆闪着昏黄灯光的黑色宾利。
“那是来接你的吧。”
闻言,池洛微微侧身,目光掠过那辆车,嘀咕道:“不是都说了这几天不用来接吗?”
“那正好,我让冯叔送你吧。”他示意男生看校门口的一群学生,“你不是有急事吗?现在车比较少而且那一群人都等着打车,你要是现在打车指定得等个半小时。”
话语刚落,他不给男生拒绝的机会,不容分说地拉着男生上了后座,才发现来的人不是冯叔,而是他爸的助理——薛凭。
池洛非常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凭哥好。”
薛凭看着后视镜里多出的一个人也见怪不怪:“新交的朋友?”
池洛颔首:“是啊。”
鸭舌帽挡住了大部分容颜,只看得见下半张脸,薛凭多看了两眼,问道:“叫什么?”
池洛转头看向男生,发现他帽檐有几滴潮湿的雨水,便从后面拿出了一个毛巾递给他,见他不接,便自作主张地帮他擦了几下,歪头看向他。
“我能知道你叫什么吗?”
薛凭:“………”这朋友也太新了。
男生沉默了许久,久到池洛以为他不准备回答了,他才倏地出声打破了此刻的沉寂:“闻昱。”
池洛微微思索了一番。
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呢?
他没多想,向闻昱介绍自己。
“我叫池洛,单名一个洛,洛水的洛。”
“嗯。”闻昱淡淡应允。
“你去哪?”池洛问道。
闻昱看向窗外,看不清神色:“雾禾。”
雾禾,一家颇为有名的咖啡厅。
“很近啊,可以先送一下他再回去吗?。”池洛对薛凭说道。
薛凭点头:“没问题。”
宾利很快穿梭在雨幕中,池洛用手将氤氲的水汽抹开,专注地看着车窗外被雨模糊的景象,感慨道:“云茳好久没下这么大的雨了。”
一旁的闻昱侧身,顺着池洛的目光望去,却未言语。
忽然,一辆白色轿车毫无征兆地超车疾驰而过,车身划破雨帘,溅在车窗外侧。
薛凭眉头一皱,目光扫过后视镜,毫不犹豫地向左打方向盘,池洛因为突如其来的不平衡不由自主的向□□斜,就在他以为要摔个狗吃屎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旁伸出,稳稳托住了他。那只手的力道恰到好处,没让他感到一点不适应。
“嘶一一会不会开车。”薛凭有些不悦地出声,随即关切地问道:“没事吧你们。”
池洛稳住身形,摇头:“没事。”
随后他靠近闻昱低声道谢。
闻昱没回应,反而将头转向另一侧,只留下在昏暗月光下冷峻的侧脸,池洛也不以为意。
很快,宾利稳稳停在了雾禾门口,但是车外的雨势依旧汹涌澎湃,未见丝毫消减之色,池洛侧身把手中的伞递向闻昱。
“你应该需要。”
闻昱并未伸手去接,池洛直接强硬地塞到他手上,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肯定需要,一把伞而已,你就放心地拿着吧,这要是感冒了简直得不偿失。”
稍作犹豫,闻昱还是打开伞下车低声说了句“谢谢”,声音和雨滴交织在起,又很快消散在雨幕中。
薛凭观察了许久才默默出声:“他看起来不是很想和你做朋友。”
池洛“啊”了一声,疑惑道:“为什么?”
“你看不出来?他挺抗拒和你接触的。”薛凭一脸莫名。
“还好吧,也没有很抗拒啊。”池洛更惊讶了。
“你赢了。”薛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池洛反驳:“虽然他的言语锐利了一点,但是眼神不会骗人。”
“我看人很准的。”
“算了,我和你没法聊,别怪哥没提醒你,少和他接触。”薛凭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敲了敲方向盘。
池洛只是淡淡应了声:“哦。”
听到池洛若无其事的回答薛凭简直想敲开他的脑子看看这死小孩一天天在想什么。
到家后,池洛洗漱完后并没有立刻睡觉,而是穿着睡衣坐在书桌前重新做了一遍开学考的错题,一直到凌晨十二点半,才关上台灯躺进温柔的被窝。
但他并没有老实睡觉,反而打开手机看了会儿。
一条弹出的热点引起了他的注意。
【知名企业家程明辉病危?目前病情紧急。】
[小狗不哭:不可能吧,不是前几天还出席活动了。]
[马铃薯:呦吼,这可有得争了,害怕。]
[洗衣液回复马铃薯:没办法,谁让程铮死得早呢。]
[小羊肖恩:程明辉可能脑子有点问题,引狼入室也不怕哪天被活剥。]
[向日葵:这就是豪门吗?害怕。]
[贝贝:楼上几位小心号没了。]
[www:程家没人了吗?程铮不是有个遗子吗?怎么也轮不到私生子吧。]
[秋天回复www:那个程明辉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都能养那么多小三把钱全给私生子也不是不可能。]
[www:靠,太恶心了吧。]
[down:没立遗嘱?]
[吃口荷包蛋回复down:你这么一说,我要阴谋论了]
[哈哈:不能吧,程明辉手里的股份也没多少,早就被架空了吧。]
池洛凝视着手机屏幕,直到它熄灭。
程明辉这个名字在他脑海中掠过了一丝浅淡的影子,但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与此同时,雾禾。
闻昱走进去,只见零星几个人坐在一起闲聊。他径直走进后方小包厢里坐下。
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
姜钦文:[程明辉真住院了,你干的?]
闻昱把伞放下,回复道:[不是。]
姜钦文:[真的假的,那还有谁。]
wy:[想要他命的可不止我一个。]
姜钦文:[不过他也是活该,年轻的时候搞出那么多祸端,老了终于被人记恨上了。]
姜钦文:[他要真死了也算是为民除害了,每天拽的跟什么似的,你怎么想?]
wy:[普天同庆。]
回完这句,闻昱将手机轻轻搁置一旁,倚靠在桌边,目光不经意瞥过那把透明伞一眼。
太早了,他在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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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从天边亮起,池洛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一番匆忙的梳洗后,他伴随着困意出门,一直到教室门口,还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大早上把人叫起来上早读简直惨无人道。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清醒点。
算了,人还是要知足。
刚进入教室,就被一股喧嚣包围。池洛坐进自己的位置上把书拿出来,低声问旁边的陈瑞熙发生了什么。
“我们上学期不是填了文理分班表吗?刚刚杨姐说这次的开学考代表了分班结果。”陈瑞熙一脸哀愁,“不是,我都玩了半个暑假了,那卷子好多都不会。”
“我这次肯定完蛋了。”
池洛不太相信,一般这种喊的最厉害的成绩都不差,尤其是陈瑞熙这种,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在假装摆烂好让别人放松警惕,但他还是安慰道:“放心,月考应该也会重新分班。”
“你这是安慰人吗?”陈瑞熙哀嚎。
池洛刚想回复,一本卷起的语文书横在了他面前,接着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
“聊什么啊,让我也一起听听。”
他们都不说话了。
语文老师——杨春然,不过三十岁左右,却力压众多老教师在教师里名列前茅。温柔的时候是真温柔,凶的时候也是真凶,一般没人敢招惹。
她走上讲台,大声对讲台下说道:“不要以为放了一个月暑假就万事无忧了,都高二了怎么还敢玩,之前我说过的吧,这一个月把所有的必背课文都牢记于心,你们还有三十分钟的时间,三十分钟后我随机找人抽背。”
底下听取哀嚎声一片。
“不是吧杨姐,要不下星期吧,下学期肯定全背下来了。”
“要求放低一点,抽背几篇古诗词也行。”
“是啊,这太多了臣妾做不到啊。”
杨春然适时咳嗽两声:“还有29分钟。”
底下的哀嚎声瞬间收敛,随即响起一片参差不齐、此起彼伏的背诵声。
陈瑞熙转头望向池洛,眼神闪着几分焦虑:“这次是真完了,古诗词倒还好,有几篇文言文记得不是很熟,杨姐五秒都不让卡的。”
池洛把书抬高几分,头低下去,低语道:“别说了,杨姐在看我们,快背吧。”
三十分钟转瞬即逝,所有人不约而同开始默背模式,整个教室陷入一片沉寂。
杨春然在教室中缓缓踱步,最终停在陈瑞熙前面几排的位置说道:“陈瑞熙,你起来背《阿房宫赋》。”
陈瑞熙颤抖地站起来,目光不由自主看向池洛:“怎么办?刚刚没看这个,有点不熟。”
池洛猜到了会抽背他,但是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只能扶额说道:“背你的吧,下一个就是我了。”
于是在池洛震惊的目光下,陈瑞熙流利地背完了整篇,甚至收获了杨姐的夸赞。
池洛:“?”陈瑞熙你个叛徒。
“很好,看来暑假你没有荒废自己,下一位就请你的同桌来吧。”杨春然敲敲桌子,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池洛,背一下《过秦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