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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蛇蝎与狐 ...

  •   聂酌对他有食欲,计非休并不奇怪,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血对妖和修行者都很有吸引力,懵懂的久远记忆也隐约告诉过他其中的原因,他早就习惯了被觊觎、追逐、围捕,习惯了被当作餐盘上的鱼肉,但习惯不代表喜欢,所以他在努力成为刀俎。
      生存是所有生灵追求的最原始的需求,他只能“活着”,于是便想好好活着而已。
      他自觉是一个极为冷静的人,敢于刺杀百里侯是清楚自己就算不成功也可以逃脱,大不了死一回,死亡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值得重视的东西。
      可他不清楚究竟要有多强才算是“刀俎”,他一次次吞食,一次次吞噬,一次次体验达到死亡极限的煎熬痛苦,总觉得太慢了。
      是吞的东西不够强不够多吧?他的吞噬通常情况下都太讲究原则。
      那么为什么不试试去吞噬最强呢?本来那混蛋就欠了他的债。
      普天之下还有谁的丹元会比戾妖狐魂的更玄妙神奇?
      一日之前他的理智还在提醒他不要和戾妖面对面,一日之后他就拿剑指着戾妖立下了一个赌约。
      计非休自己都很意外。
      他也更真切地体会到了那些仙门世家对戾妖狐魂的无奈,除了根本摸不透他的实力之外,神器对他竟然也是无用的。
      没错,无用——卧雪作为五大神器之首,有斩妖镇邪之力,诛杀过妖王旧属,击败过古时妖将,在渠阳孟氏手中亦震慑过无数妖邪与修行者,计非休把剑抢到手,与人与妖交战都从未有过失利,连他自己都会因卧雪的力量而不适,然而今日剑指戾妖,却发现卧雪在戾妖面前变成了一把普通兵刃,留下的剑伤也只是普通伤痕……难怪皎月轮碰上戾妖会屡战屡败。
      为什么?
      他想不通。

      聂酌也有疑惑,除了疑惑自己会对一个人的血与魂产生欲.望,也疑惑这个人的身体本身——
      交战之时,简单的伤痕会在计非休身体上立即修复,比聂酌身上卧雪留下的伤恢复的都要快上数倍,而重伤……即便是胸膛被妖力穿透这样的重伤都只是让他皱了下眉,从惨白的脸色和急促了的抽气声可以判断出来他很疼,可重伤与疼痛竟然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
      他就像一个由各种零件拼装而成的机械,又像是有自主意识的“行尸走肉”。
      聂酌感觉的到,那重伤也在自发地缓慢修复。
      这是什么体质?
      而且……
      “你有一半灵力,一半妖力。”

      夜幕星月已然暗淡,潋滟台的欢歌笑语被蒙上了一层阴戾的色彩,亭台楼阁毁坏的彻底,而他们的交战没有结果。
      计非休战胜不了聂酌,他觉得自己根本触摸不了戾妖力量的边际。
      聂酌也无法随意地压制与捕获计非休,这小东西体质特殊也就算了,还特别的狡猾多计,脑子里似乎藏着千百种战斗的方法,哪怕力量不敌,也总有能耐逃脱。

      神器之力对戾妖造成不了威胁,能够留下伤痕全因为计非休出剑的方式足够快,也因为斩魄剑式修到极致手中之剑即便是凡铁亦可成为神兵——
      聂酌对落在身上的剑痕不解,对他来说虽只是微不足道的伤痕,却还是有些稀奇:“你的剑学自哪里?”
      计非休不答,他并非习自名门大派,他的师父退隐之前只是一名猎妖散修,却也是天下间最厉害的猎妖散修,是九州剑修皆不及的高手!
      长剑斩断重重叠叠的桃花枝蔓,斩碎威力骇人的狐狸虚影,不知疲倦地战斗,一剑化作千百剑,剑阵罩在聂酌头顶,在计非休一声口诀之中极速下落,万千剑芒一齐袭向戾妖狐魂。
      聂酌神色稍微认真了一些,抬手一挥,便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剑阵,随后游戏一般指尖轻轻一点,十分优雅地把难以承受的重压砸了回去。
      计非休右眼金光闪烁,缚满手臂与肩膀的鳞甲亦浮现金光,金光腾于空中,巨盾一般挡住了狐魂妖力,周围轰隆一声,楼台在坍塌,他也终于有些晕眩地呛出一口血,血未吐完便干脆弃了无用的卧雪剑,挥起缚了鳞甲的拳头飞速砸向聂酌,砸向他那张不笑时昳丽沉静一笑便风流妖.魅的脸。
      沾了血的苍白果然更显惊心动魄啊……聂酌一边有来有回地应付计非休迅猛霸道的拳法,一边抽出心思慢悠悠地浮想联翩,早在欲歇楼中他便见过这副可以引得四座失神的苍白容颜,苍白而冷厉,刺人锋芒中勾出令人目眩神迷的艳.色,一旦沾了血,便更加灼目不可言说。
      那么美又那般暴戾。
      即便是心如止水也要为他再度泛起涟漪。
      聂酌又好奇道:“你和蛟龙是什么关系?”
      他本来是万事不留心的状态,如今却对一个人不由自主地频频探求,送出桃花邀约其实也在他自己的意料之外。
      这是血香的吸引力吗?
      计非休仍旧不答,长出青黑色鳞甲的手臂变得强壮而有力,足可充当重器,每一拳似乎都能砸出地动山摇的效果。
      只可惜他的对手是聂酌。
      这妖怪接住了地动山摇的冲击。
      两人拳拳相冲,耳边尽是妖力与灵力、妖力与妖力碰撞的暴裂声,雷鸣一般轰隆不休。
      如此打架才最痛快!
      简直昏天暗地,永无尽时。
      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揍死对方,吃掉对方?!

      相互揍了一通,两人在同一个节点突然默契地停了手。
      因为继续打下去并不会让他们得偿所愿。
      聂酌看起来颇为悠闲轻松,他就像是跟人玩闹了一场,就算身上被划了几道脸上猝不及防被计非休砸中了一拳,也不影响他的优雅与散漫,对唇角和胸膛的伤痕新奇万分,简直就要喜悦了,天知道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喜悦”这种情绪。
      计非休身上就精彩了,斗篷早已扯去了不知哪里,黑衣残破不堪,黄金面具跟衣襟上的链子一起粉碎无形,鳞甲覆盖过的地方透着沉闷酸痛,最明显的是胸口那个窟窿,即便在自主地修复,也疼的他牙颤不已。
      聂酌打量着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过周围满目狼藉,计非休皱了皱眉,他其实不喜欢破坏,尤其是破坏不相干的人的一切。
      聂酌笑了一下,几乎是眨眼间,坍塌毁坏的亭台楼阁便跟他脸上那点伤一起消失无踪,潋滟台仍旧华丽恢宏,只不过天光大亮,丝竹欢笑皆已停歇,听不见人语,周围一片静谧安然。
      他在动手之前设了一道空间结界,当结界解开,一切物件都会恢复如初。
      当然,不包括计非休。
      潋滟台顶层楼阁里发生了什么,皇都根本不知晓。
      计非休微怔,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又很不爽,因为他再一次意识到了差距,他方才已经拼尽全力无暇他顾,戾妖却是迎刃有余还能抽空设下结界……他抬手将卧雪剑召回,转身便要走,分毫不愿停留。
      “等等。”
      “怎么?”计非休警惕地看过去。
      “你的酒,给我喝。”聂酌道。
      计非休垂眸看了眼腰间挂着的两个小酒坛,方才打成那样,酒坛却一点也没裂。
      让他有点不理解的是聂酌,聂酌要酒的语气不像他俩刚刚才大战了一场,是需要剑拔弩张相互防备的关系,反而特别理直气壮特别理所当然,仿佛他们是意气相投的好朋友一般……他觉得自己已经够怪了,相比之下这家伙似乎更怪。
      可能妖怪都是这么莫名其妙吧。
      聂酌:“你吃了我很多点心。”
      意思是:拿酒补偿。
      计非休挑眉:“你觉得我是讲道理的人吗?”
      想喝?没门!
      巧合的是聂酌也不讲道理。
      竟然直接飞身来夺。
      计非休当然不乐意,只有他抢别人东西的份儿别人可不要妄想来抢他!何况这是师父和大哥给他寄来的酒!
      于是又是一场乱七八糟的大战。
      这一架计非休打的比之前还要吃力,因为臭狐狸对酒的执念简直匪夷所思,他使尽浑身解数千防万防,一着不慎便被那些无穷无尽的枝蔓捆在了地上,枝蔓上附着有妖力,他一下竟然挣脱不开。
      不由万分恼怒地瞪向罪魁祸首,他最讨厌受困的境地!

      此时此刻的千金公子是非常“诱.人”的,聂酌觉得他沾了血更艳,事实也的确如此,没有了面具阻碍,那惊人的容颜便明晃晃地陈列于天光下,等着被人欣赏。

      残.破黑衣下的身.体亦十分完美,腰.细.腿长又不乏肌.肉,骨架很流畅,兼具少年的柔韧与青年的成熟,桃花枝蔓紧缚着,又透出几分反抗不能的无力与倔强。

      可最让人无法忽略的是他的血与魂,那味道芬芳馥郁,比天底下所有的珍馐美味都更令人胃口大开。

      只有那双眼睛格外锋利,冷的像淬了剧.毒、聚了冰雪,目光似乎可以化为刀剑,把所有觊觎者千刀万剐。
      聂酌不在意他目光里的森然冷意,俯身看着他,再次好奇道:“是不是只有我可以这般摆布你?”
      语气里不含恶意,似只是单纯好奇。
      计非休咬牙切齿:“是啊,所以你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聂酌微微歪了下脑袋,仍旧不含恶意道:“你好像一直都很爱说大话,你要怎么做呢?你连动都动不了。”
      他点着自己的胸.口,指尖慢慢朝.下滑去,笑起来容色缱绻:“我的丹元就在这里,想吃吗?”
      这动作于他来说并无特别含义,却跟他的笑一样,即便不刻意,也格外显风流。
      计非休盯着他,认真道:“总有一天,我会吃到。”
      聂酌:“但是现在,是我要吃你。”
      计非休面无表情。
      令人魂牵梦萦的血香就在鼻尖萦绕,那味道令躯体与魂体都舒适了起来,然而聂酌说着要大快朵颐,注意力却从馥郁的血香、冷艳的美人脸上移开,缓缓向着那两个小酒坛看去。
      他当下更想要的,是尝一尝坛子里酒的味道。
      而计非休当下最不想失去的,也是这两坛酒。
      聂酌指尖刚要触及坛身,捆缚着计非休的枝蔓突然爆裂碎开。
      他蓄力撑开束缚,片刻不停歇地飞身逃离。
      聂酌扬袖一挥,万千落花追逐而去,如巨网般阻拦计非休的去路。
      可计非休只要有一点机会便不愿意让自己落入困境,指尖剑诀成型,卧雪不灵,但斩魄剑式千击之下,卷着妖力的落花阵很快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紧急之间,他没注意到有几片花瓣缠在了他腰间的酒坛上。
      聂酌接住白色的那只酒坛,略有些得意道:“我的了~”
      “混蛋臭狐狸!你等着!”暴戾的美人少年失去了所有冷静,斩碎凌乱飞舞的桃花,暴躁万分地跑了。
      聂酌看了看他消失的方向,没有再追,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坛口。
      嗅到坛中酒味,他有些迟疑,不相信计非休宝贝无比的酒坛里装着的不是好东西,他不信邪,于是尝了一口。
      “……”
      什么馊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蛇蝎与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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