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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饕餮盛宴 ...

  •   杀孽心,戮生灵,搅风波,危社稷。
      三百多年前诞生于世,因力量强大,其降生引得群妖躁.动,御界之渊的结界甚至都为此出现过一次裂痕。
      一出世便造下血腥杀孽,曾在一日之间屠戮过两百余名虚行宫弟子,后又杀害修行者无数。
      二十多年前于皇都搅弄风云,重伤虚行宫静悟尊长、天垂山北山仙老,诛灭当时潜渊卫所有人,刺杀先皇……
      世人对戾妖狐魂的恐惧有理有据。
      修行者的境界从重檀经四境到小重檀境、大重檀境、离心境、登仙境来区分,妖族力量自然也分等级,在驭邪司粗暴划分的低阶、中阶、高阶之上,大妖也分杀境、戮境、灭境与忘境,忘境是以妖身修成仙身,千百年来从未有妖抵达,而古往今来唯一的灭世之境是七百年死于山河帝剑下的无双妖王,戾妖狐魂原本是七大妖将被镇压后九州唯一的戮境大妖,但经过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场腥风血雨,人们又都默认他是无双妖王之后的又一个灭境之妖,自然也是九州四海间独一无二的杀境之上的大妖。
      这样一个强大的妖邪,如果不是天承元帝、虚行上仙那样的英雄人物在世,要如何才能将其诛灭?
      没有人知道。
      离恨海都困不住他,自他重归世间,天下正义之士每每剑指其身,无一不以惨败收场。

      计非休不觉得乌心阙想针对戾妖是出于正义,当然他也不属于正义,但不论她为了什么,都是给他出了难题。
      乌城主不是一个体贴的人,师父大哥的消息她本不会专程让人来送,让追游过来,就是在提醒该行动了。
      而他也恰好收到了一枝桃花。

      一树桃花斜斜探进窗口,月光与明珠一起把亭台楼阁笼进迷离梦幻的光影中,潋滟台上下亮如白昼,恍似神殿仙宫,值此深夜丝竹欢笑仍旧不绝于耳,好似把天下间的所有欢乐浮华都收拢了过来。
      唯独顶层的楼阁稍显静僻,身处于其中可以看到所有欢笑,听到所有热闹,却又与欢歌乐舞隔着一段距离,互不相扰。
      斜卧榻中对月独酌的正是人人皆惧的最强妖邪,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像——
      他穿着锦衣,束着玉冠,手中杯盏价值千金,足上鞋履为金线所绣,周身色彩鲜明华美,就像是浸在纸醉金迷中的最恣意旷达之人。
      身上不存在杀气与戾气。
      可他也只是好似在人间罢了,若是仔细去看,便能看到他眼底的寂寥,身在尘世,却又不融于尘世,他与这人间也是互不相扰的。

      一小团淡金色的粉末晃到了眼前,计非休回过神,轻轻皱了下眉。
      ……他看了太长时间。

      金粉在掌中化成蝎影,传回的都是各处的声音。
      逆阁里的客人与众不同,似乎不知道“恐惧”二字怎么写,戾妖的事迹越是血.腥残.暴,他们越是听得津津有味。
      而九州四海间也多的是人初生牛犊不怕虎,哪怕知晓戾妖那么多恐怖战绩,仍是能够胆大包天去挑衅。
      楼下正有人叫嚣:
      “聂酌!你这孽畜!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自一年前皎月轮在戾妖手中又毁了一次之后,连燕氏的人都不敢这么跟戾妖说话了,虽然都知道必须除去戾妖,但在他主动出手之前,基本不会再有人敢去招惹他,千金公子在皇都小巷里悠闲无害地散个步,便有一堆人去围追堵截,而离悬君大摇大摆地在潋滟台上喝酒,潜渊卫驭邪司却没有一个人敢露面的……
      这些猎妖人看不明白形势,叫骂的内容越来越粗鄙难听。
      听闻异声,斜卧榻中饮酒的男人起身,雪青色的衣袍随之敞开,朵朵桃花于其胸口绽放,极是诡艳绮丽,然这算不上夺目,夺目的是他眉间万千春景都不及的一抹妖色。
      令人见之忘魂,恨不能即刻丢盔弃甲对他俯首称臣。
      但因色恍神只有一刹那,紧接着他们便感到了难以承受的威压。
      走到窗边的人垂下了目光,目光里并无杀意。
      众猎妖人却纷纷一滞。
      他们都看到了一只狐狸的虚影飞出戾妖的眼睛,在空中暴涨数倍,自顶楼窗口一跃而下,带起滚滚无法抵御的浪潮。
      ……好厉害的妖相!!

      计非休一直隐在树上旁观,他展开斗篷挡住从狐狸虚影中心蔓延向四周的磅礴妖力,看了眼被打的满地乱爬的猎妖人,又抬首望向楼阁窗前长身立着的大妖怪。
      聂酌恰好移来目光。
      对视的一眼中,计非休真切感受到了属于三百年妖邪的压迫力。
      这妖怪却突然笑了。
      他喝酒的时候、揍猎妖人的时候神色都极为淡然平静,瞧不出任何波动,当下却一笑显风流,整个妖都活色生香了起来,那双眼睛几乎可以称之为魅.惑了。
      魅.惑之术吗?
      计非休下意识移开了视线,略显狼狈……明明他的定力一向很强。
      其实不是妖术,聂酌道:“你来的好慢。”
      计非休踩着树干,拿出桃花:“蒙君相邀,特来赴约。”

      明月依旧,华灯不歇,芬芳伴着酒香装饰夜色,一切都显得朦胧又温柔。
      仿佛相对着的他们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鬼妖孽,而是一对赶赴风花雪月的默契知己。
      气氛很是诡异。

      聂酌晃回榻边坐下:“还记得陷君城里我曾帮你挡过沐风的刀刃吗?”
      计非休飞身跳入窗口,衣袍带起冷风:“我怎么记得是因为你碍事,我才挨了皎月一击?”
      斗篷扬起的瞬间,聂酌看到了两条劲力勃发的长腿和黑衣包裹着的一截腰,作为人的外形来说,当真是非常完美,会让人忍不住想再看看他的脸……“皎月轮坏了。”
      “那又如何?”计非休进了屋,长腿一弯,不见外地坐在他对面,拿起一块看起来没人动过的点心咬了,“你是为你自己。”
      聂酌:“把面具摘了。”
      这念头让他自己都稀奇。
      计非休笑了一下:“我们很熟吗?”
      聂酌:“怎么?”
      计非休抹去嘴边沾的点心渣子:“能够让我为他摘面具的只有两种人,我珍重之人,或者将死之人。”
      很多年没有跟人这么“轻松”地对过话了,聂酌勾起唇角:“你想杀我?”
      计非休接着拿起第二块点心往嘴里塞,另一手朝他晃了晃有些残败了的桃花,不答反问:“这是什么意思?”
      聂酌倾身向他,手掌抚过花瓣,桃花瞬间恢复生机,如初初绽放:“猜猜看。”
      “我不喜欢猜谜。”计非休讽笑,“阁下也在人世晃荡了不少时光了,怎么还是话都不会说、没开化的妖样子?你来邀约,我赴了约,还要绕什么弯子?”
      聂酌慢悠悠道:“你倒是会说,嘴巴填了毒.药一样,你不是妖吗?”
      计非休真诚道:“我什么都不是。”
      对呛了半天,没一句有用的话。

      杯碟旁鬼鬼祟祟钻出来一个小脑袋,是一只虚影模样半透明的鸟,它好奇地绕着计非休飞了一圈,黄金蛇在面具上苏醒,蹿出去缠住了鸟翅,飞鸟大惊,扑腾着翅膀到处乱撞,屏风、桌案、珠帘上都留下了一点银色的荧光。
      “你的宠物好蠢。”计非休不留情面。
      “它不是我的。”聂酌随手一挥,飞鸟和金蛇都被扫了出去,两个小家伙茫然地消散了痕迹。
      计非休看了看另一碟里的东西,牛乳糕洁白如玉,瞧着很是可口,他稍顿了一下才拿起一块吃了:“你怎么知道我的踪迹?”
      聂酌:“找到你,很难吗?”
      计非休:“对你来说似乎不难。”
      聂酌看他一边说一边吃,就没停过嘴,不由觉得新奇,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新奇什么:“好吃吗?”
      某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很一般。”
      聂酌舔.了下嘴唇:“我还饿着。”
      计非休擦了擦手,闻言笑了:“阁下没学会人话,倒是学会了人的恶习。”
      聂酌挑了一下眉:“哦?”
      计非休:“你提陷君城之事,是想挟恩图报,从我这里得到一些东西。”
      聂酌:“可你不认呢,因为欲歇楼中的传送阵被毁,你恨上了我,这是你有杀意的原因吗?”
      计非休缓缓倾身,盯着他的眼睛:“你猜啊。”
      聂酌凑向他,轻飘飘道:“绕什么弯子?小东西,想杀我的人有千千万万个,你有什么自信?”
      计非休的声音则如同冰雪:“老狐狸,想得到我的人也有千千万万个,你算什么东西?”
      他们相视一笑,仿佛情丝缱绻。
      计非休掌中寒芒出鞘,利剑展威。
      聂酌并不在意顷刻间逼近到喉咙边上的神剑卧雪,轻嗤一声,一爪子先捅穿了他的胸膛。
      衣袍撕.裂,鲜血扑溅,鳞甲都没来得及长出来。
      计非休咬紧牙关,忍着剧痛,剑锋不作分毫迟疑。
      霎时间华灯辉映出红腥漫天,透过那重重血色看去,狐魂妖颜更添灼灼,黄金面具则碎成了千万片。

      顶层楼阁一片狼藉,金粉在他们中间摇曳浮沉,计非休听到聂酌问:“你为何要杀我?”
      你们为何要杀我?
      因为你是妖啊——这是旁人的答案。
      计非休的回答是:“我要吃掉你!”
      乌心阙其实很了解他,他骨子里写着狂,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就敢去杀修为接近小重檀境的百里侯,百里侯的丹元消化没多久便又去面对掌着神剑的孟惊尘,从来都是以小博大,以命入局,而今他吞了那么多东西,又有卧雪在手,理智虽提醒他不是戾妖的对手,实际上在今夜之前他也确实没打算招惹戾妖,但他心底未尝没有跟戾妖干一架试试的念头,追游的提醒和桃花邀约恰好给了他理由。
      计非休臂膀一展,鳞甲缚身,一举震开聂酌的爪子,胸口鲜血四溅,明晃晃一个窟窿,疼痛难忍,却竟然并不影响他的行动,卧雪剑上剑光大盛,斩魄剑式千纵百横,转瞬间便把那片开在对方胸口的桃花尽皆摧毁。
      那剑实在是快,比杀燕氏隐卫时更快上数倍,以聂酌之强竟然没能全部挡下,身上顿时落了伤痕。
      不过,他却感觉不到疼痛,没有理会伤痕,只在眼底流转着疑惑之色,下一刻,千种风光都开始在那妖丽眼眸中放肆,他抬起爪子,舔着指尖从计非休身上掏出来的血,几乎是温柔着在说:“你我算是心有灵犀,我也决定吃掉你,把你的肉与骨、血与魂全都嚼碎了吞下去,一点残渣也不剩。不过,长得这么好看,你的味道却真烂啊,我想吐了。”
      计非休额角青筋一跳,自认为很冷静,然后一剑挑到聂酌脸上,剑尖滑过他的下颌,剑锋与眉眼共霜寒,冰冷至极:“那便吐啊。”
      聂酌不知怎么想的,配合着他的剑抬起了下巴:“太不雅了,我可不要。”
      计非休一笑:“何必口是心非,你分明知道我有多美味,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吧?”
      聂酌看着他的脸,看着他肃杀的金瞳与妖异的碧瞳,也笑:“你不是也快馋哭了吗?”
      计非休:“不如我们来打一个赌,看一看究竟谁可以得偿所愿,把对方吃进腹中。”
      聂酌:“拭目以待~”

      他们终于看清了对方,都觉得对方是一个怪物。
      “狗东西。”
      “臭狐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饕餮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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