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 6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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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方腊这么说的时候，我心里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要说的这个故事，可是关于你与我爹两个人之间的恩怨纠葛？”
他听了，淡淡地笑了，摇了摇手里的酒壶：“不是我们两个人之间，而是三个人之间的故事。”
“三个人？”
“不错，你爹，我，还有我的姐姐。”
他提到姐姐我便想起来了，这人的确说过自己有个姐姐，很早就去世了，还说姐姐留下了一个儿子，如今这孩子是他在世上仅剩的亲人了。
若他当初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个孩子应该就是沈君桓没错，而方腊的姐姐自然就是我记忆中的那名绿衣女子了。
只是，对于二十多年前的那段往事，我一直觉得疑点重重。
根据我娘的说法，我爹一直深爱着沈姑娘，却是沈姑娘突然诈死；而按照沈君桓的说法，则是我爹始乱终弃，害他娘郁郁而终。这两种说法，无论是哪一个都有不合理之处。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抬起头，直视方腊的眼睛，企图从中看出些端倪，“令姐又是为了什么而死的？”
“为了什么而死……”他喃喃地重复了一句，抓紧酒壶，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你知道圣女么？”
我点了点头。
根据文献中记载，自“文佳皇帝”陈硕真之后，摩尼教的圣女就变成了教中的最高掌权者，真正的教主。
他道：“你一定曾经奇怪过，为什么现在的教主居然是我？”
“不错。”
他叹了一口气：“因为圣女死了，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死了。”
我意识到他话语背后的东西。
“你是说……你的姐姐……便是圣女？”
“是。”
“可身为‘圣女’就必须一生保持纯洁之躯，她却与我爹有了沈君桓这个孩子……”
摩尼教教规规定，若有人胆敢玷污“圣女”，将会受到挖心剜眼的刑罚。若沈姑娘真的是圣女，我爹又是如何逃过摩尼教的追杀？
方腊闻言，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直过了许久，才道出一句话来：“……所以，她死了。”
刹那间，我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却又好像越发糊涂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还要从三十多年前开始说起。”
他饮了一杯酒，缓缓开口:
“三十多年前，摩尼教的前任圣女正四处寻访合适的人选继承衣钵，也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有一天，终于被她找到了，然而，那个被她看中的女孩却怎么也不愿意同她回去，原来，她自小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弟弟相依为命，现在弟弟又得了伤寒重病，命在旦夕。结果，在这女孩的坚持下，前任圣女只得妥协，保住了弟弟的性命，又破例将姐弟二人一同收为弟子，带回教中。”
方腊说着，顿了一顿，道：“不用说，你已经猜到这姐弟二人是谁了吧？”
我点了点头：“不错。”
“那么，你也应该能够明白，当时如果没有姐姐坚持，我早就已经死了，这条命本就是她给的，自然随时随地可以为了她而豁出去！”
我凝视着他，清晰的开口：“所以，你便不惜代价的向我爹复仇？”
他蹙着眉头，又叹了一口气：“……听我慢慢说下去吧。”
“好。”
“前任圣女将我们姐弟带回教中后，倾尽心血悉心教导，终于，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先师去世，十八岁的姐姐继位，很快将教内治理得有声有色。那个时候我们二人心中只有一个梦想，便是如何尽其所能将我教发扬光大，做到是法平等、无有高下，不负先师所托。我本以为这种想法会持续到永远，没想到，一切都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改变了。”
我差不多已经猜到了：“这个人……难道是我爹？”
“没错。”
方腊说着凄然一笑。
“我十七岁那年，无意中救了一个跌入山崖的青年，留他在教中养伤，这个人就是你爹。因为年龄相仿的缘故，我们意气相投、无话不谈，很快就成了朋友。自从跟随先师上山入教，我有十多年不曾下过山，对外面的世界总是异常新奇，你爹知道了，便时常同我说外面的事情。我则常同他说摩尼教的事情，说我引以为豪的姐姐。后来他伤愈下山，临别时信誓旦旦的约定，说他一定会回来找我。”
“然而，这以后直过了大半年他都没有出现，就在我怀疑他已经忘记那个约定的时候，教中突然出了一件大事，姐姐失踪了。听目击的人回报说，姐姐是同个男子一起走的。一时间，教内一片哗然，圣女私奔，犯下叛教和淫行的双重重罪，这是何等奇耻大辱，而最令我感到震惊的却是，听那人口中描述的男子的身形打扮，不是别人，正是你爹！”
“这个时候，我才彻底明白了，什么意气相投，什么无话不谈，原来全是假的！只怕他早就对姐姐动了邪念，却将我蒙在鼓里。都怪我疏于防备，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都怪姐姐太单纯善良，所以才会被他的花言巧语欺骗。亏我救了你爹的性命，真心把他当做朋友，什么话都告诉他，他却拐走了我的姐姐，玷污了她，陷她于万劫不复，不可原谅！”
他说着捏紧了手中的酒壶，那么用力，捏得指节都有些发白。
我望着他，只觉得那样子分外眼熟，想起当日自己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
怪不得他曾说过，看到我就想到自己当年的样子。
原来，天下仇恨之人都是一样的。
思及此，我不禁叹道：“后面的事情我大概已经知道了，我娘离开睦州之前，曾说过当年的往事，说那日你姐姐同我爹私奔后不久，哲宗便宣布了摩尼教的禁令，我爷爷奶奶因此反对他们二人的婚事，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令姐却突然离开，甚至不惜诈死也要让我爹死心，这又是为了什么？”
方腊听了，有半晌没有开口，双手渐渐放松，抓着酒壶无力地垂了下来。
“其实……她并没有诈死。”
“哦？”
“她只是遇上一个人，听他说了教中的消息，知道摩尼教已经派出大批高手前来追杀，为了避免裴家上下受到牵连，她只能暂时躲了起来，同时，把自己的信物交给那个告诉她教中消息的人，让他带话给你爹，说不用担心，避过风头就会能回来与他相聚。只可惜，她所托非人，因为那个人什么都没有做。直到你爹几个月后找上门来，他才拿出信物，告诉他，圣女已经被摩尼教的高手抓到，严刑处死了。”
我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喉头有些发涩：“你说的这个人……难道是……”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睁开双眼。
“不错，那个人就是……我。”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第 6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