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终极版）》轻萤流转君

60、第 60 章

　　六十
　　醒过来的时候，听见了雨声。
　　杂乱的敲打在屋顶上，带着悲凉，惹得人心绪不宁。
　　空气中还有一种熟悉的幽香，极轻，极淡，却带着动人心魄的韵味，融化在雨水的气味里，缥缈而氤氲。
　　我记得这个味道，这是曼陀罗花汁的味道。
　　慢慢睁开眼睛，便发现天色居然已经黑了，房间里点着灯，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床柱上雕着花，四周围着轻纱做的帷幔，竟然十分眼熟。
　　这里是哪里？
　　我发了许久的呆，直过了半响才认出来，原来，这里竟是官邸，江韶岑住的官邸……
　　意识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便是一个激灵，下一刻，整个人都清醒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
　　江韶岑呢？
　　是活着，还是死了？！
　　心里的想法突然被突如其来的恐惧念头吞噬，我慌忙翻身下床，一抬头，便瞧见了一个背影。
　　这个人我好像认识，但又好像不认识。
　　他背对着我，倚窗而站，手里抓着一个酒壶，那样子看上去十分熟悉，可那身穿着我却又极其陌生，在我记忆中，从未见他穿过这样的服饰，由黑色、金色和红色交织而成，色调浓重而压抑，华丽威严之余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疏离。
　　“……方十三？”
　　我小心地唤这名字，他便缓缓回过头来。
　　——果然是他。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我的心沉了下去，只觉得头脑中一些零碎的片断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穿在了一起。
　　“你是摩尼教的？”
　　他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
　　我托着额头，想笑，却已笑不出来。
　　怪不得这人对摩尼教的禁令刑罚如此清楚，怪不得他给我的印章与圣火令如此相似，怪不得摩尼教的人能轻易模仿到我的字迹调粮……
　　裴煊鹏，你早该想到的，为什么这人会与你不期而遇，为什么死皮赖脸地做了你的随从，为什么紧要关头总能助你一臂之力？
　　假的。
　　原来，全是假的。
　　裴煊鹏，你这人怎么总是学不乖？
　　别人才不过做了几场戏，你便不知道轻重了。
　　先是沈君桓，再是江韶岑，如今又是方十三……这样的教训究竟要重复几遍才会记住？
　　想着想着，我终于地笑了，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酒壶，抬起头，对上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其实我也曾怀疑过你的身份，但每次想到你喝酒便打消了疑虑，若你是摩尼教徒，又怎么能犯酒禁？还是说，你用了什么高明的招数瞒过了我的眼睛？”
　　方十三听了，举起酒壶，淡淡地道：“也许我现在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但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从没想过存心骗你什么。我喝酒，是因为我必须喝，不然就会没命。我小时候得过伤寒，差点没命，靠吃五石散才活了下来，但这方子极热极躁，吃之前必须喝酒行散，否则就会毙命。”
　　他的这番解释听上去合情合理，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似是很久之前在哪里听到过。
　　倏地，我想起来了。
　　刚认识沈君桓那会儿，他曾同我说过关于他师父的事情，说自己的师父小时候得过伤寒，靠吃五石散才活了下来，所以必须喝酒才行。
　　如今想来，与方十三所说的简直如出一辙。
　　难道说……？！
　　我盯着方十三，心里琐碎的声音渐渐堆积成一个厚重的念头。
　　名为真相。
　　“你就是……沈君桓的师父？”
　　他看着我，许久，然后点了点头。
　　我哑然失笑，原来沈君桓找了那么久的人，竟然一直藏在我的身边。
　　“沈君桓说他师父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不用说，‘方十三’这个名字自然也不是你的真名了？”
　　他沉默了半晌，最后叹了一口气，道：“我并没有骗你，‘十三’这个名字是爹娘取的乳名，如今却很少有人提起，因为大家只记住了我的另一个名字，叫做……方腊。”
　　方腊。
　　这个名字在我耳边响起过无数次。
　　教主方腊。
　　圣公方腊。
　　妖贼方腊。
　　……
　　我曾不止一次地揣测过这人会是何等邪门、何等三头六臂，没想到如今本人就站在面前。
　　居然还是认识的。
　　甚至还同吃同住过几年之久。
　　我终于放声大笑。
　　裴煊鹏，你究竟有何德何能，为了引你上钩，竟连摩尼教的圣公都亲自出马了，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说吧，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究竟想干什么？”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仰头饮了一杯酒，将视线转向窗口。
　　“我找你来，是想给你讲一个故事。”

作者有话说

　　自己觉得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