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终极版）》轻萤流转君

46、第 46 章

　　四十六
　　刚赴任几天的张徽言已经彻底没了主意，江韶岑不在，睦州便交由我主持大局。
　　我在城楼上指挥着驻军建造工事，牢固城防，等忙完这一切，暮色已深。
　　突然间，有人来报。
　　“大人，城外有不明军队压近！”
　　我心头一凛，忙问：“建德军在哪里？！”
　　“尚在青溪。”
　　我立刻明白中计了，这是敌人的声东击西之计！
　　青溪县内地形复杂，盘根错节，摩尼教在当地盘踞已久，熟悉情况，只要善加利用便可以少部分兵力吸引住我方主力建德军，同时，另派人马急袭睦州，正所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眼看建德军回调不及，我忙下令紧闭城门。裴煊鹏年少时虽自称博览群书旁征博引，但都是纸上谈兵，毫无实战经验，真遇上打仗切不可自以为是的指手画脚，所以在建德军回来之前，唯有死守一路最为稳妥。
　　可那手下听我下令关城门，竟然还在原地犹豫，我斥道：“怎么不去！”
　　一旁的平添忽然插嘴：“江大人还没有回来。”
　　经他提醒我才想起，江韶岑所带运粮队伍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知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可来不及细想，很快，又有探子疾驰而来。
　　“大人，城外部队继续逼近，已查明是摩尼教贼军，人数……逾万！”
　　“还有多久到睦州？”
　　“最多一个时辰。”
　　我听了回报，立刻赶往城楼登高眺望，远处山林间果然隐约有火光闪动，按照他们移动的速度，只怕撑不了一个时辰。
　　“江韶岑那里有没有消息？”
　　“据探子回报，正在回赶的路上，至少还需要半个时辰。”
　　我思忖良久，咬着牙开口：“传令下去，半个时辰后关闭城门。”
　　“可是江大人他……”
　　我皱起眉头朝平添瞪去：“军令如山，违令者，斩！”
　　回赶不及是江韶岑自己有错，难道还要全城人为他殉葬不成？！
　　平添听了便不再言语，只是表情僵硬，似在腹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看看铜壶滴漏，半个时辰很快便到，城外叛匪已经近在眼前，闭城之事刻不容缓，江韶岑却还没有回来，看来是上天要把他关在城外。
　　我站在城楼上，望着野地里苍茫的暮色，攥紧了手心，时刻一到，便如预告的一般传令下去：“关城门！”
　　江韶岑，不是裴煊鹏趁机落井下石，只怪你平日作恶多端才会遭此报应。
　　手下人得令立刻行动起来，一旁的平添见状随即跳了起来，想要阻止却又没那么大的胆子，只能咬着嘴唇直勾勾的望着这里，眼中满是不甘。
　　守卫们推动磨盘，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笨重的城门随着轰然之声而关闭。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喊：“江大人回来了！”
　　城楼上立刻有不少人欢呼雀跃起来。
　　我低下头，见城下果然有一只队伍靠近，为首的正是江韶岑。
　　“裴大人，江大人回来了！”平添欣喜若狂的跑来。
　　“那又如何？”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城门已经关闭。”
　　笑容霎时间僵硬在这少年的脸庞，他愣在原地，慢慢瞪大了眼睛：“江大人就在下面你却不肯开门？！”
　　“你没见叛匪也到了么？”
　　“难道你要眼睁睁送我家大人去死？！”
　　我没有回答。
　　他见状，不禁退后了几步，再也说不出话来，双眼难以置信的盯着我，如同在看一只怪物。
　　我却没空理会平添震惊的表情。
　　敌军来袭之时，最初的一役往往最是凶险。
　　睦州城能否坚守得住，今夜便是关键。
　　摩尼教刚攻陷了青溪，士气正高，此时此刻，守军若要成功击退贼寇的来袭，有件事情必须赌上一赌。
　　我迅速传令下去全城将灯火熄灭，又叫来一排弩兵，箭端裹上布，沾足了蓖麻油。
　　“听我号令点火齐发。”
　　“是。”
　　一交代完我便屏息静气看城下局势。
　　江韶岑带的队伍正朝南面正门定川门赶来，而摩尼教的队伍也朝城门奔赴。天色越来越暗，很快就沉入黑色之中，夜空中没有月亮，满眼都是跳动的火光，冲天的浓烟似要把黑夜熏成更浓重更深层的色彩。
　　眼看着江韶岑的队伍就要被叛军追到，就在这时，这些人忽然消失不见了，如同隐形了一般，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摩尼教的队伍失去了目标，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暂停下脚步，队形稍作调整，便继续向定川门压过来。
　　眼看就要兵临城下，我一声令下，点燃蓖麻油的箭簇，□□齐发。
　　睦州城内没有一线光亮，这座黑压压的城死一般的寂静，唯有一只只利箭带着火苗射出。
　　城下不少人被击中，灼伤，他们跌倒，痛苦的嘶鸣，散发出刺鼻的气味，而没有击中目标的箭则落在地上，引燃了大片干燥的草地。叛军开始混乱，止住了前进的步伐，他们在熊熊火光中辨不清方向。
　　我松了口气。
　　这一把算是赌对了。
　　以前方十三曾同我说过，摩尼教教徒忌食荤腥、吃菜事魔的规矩，如若这些教徒严格遵守，只吃素食，便极有可能患上雀蒙眼的症状，在夜间盲目。
　　所以，我将城内灯火全部熄灭。
　　果不其然，即便这些教徒手持火把，但在茫茫暗夜之中，依然晕头转向。
　　眼看贼军遭挫，士气低迷，我也叫手下放缓了□□发射的频率，箭簇有限，还须省着点用才行。
　　吩咐完，便瞥了一眼平添，他仍目不转睛的盯着城下的景象，我冷不丁出声：“你找一队人去西边接应。”
　　他闻言愣了一愣，迅速明白过来，飞奔而去。
　　城西有两座城门，其中一座是水门，因有暗渠引水入城而被称为暗门，普通百姓并不知道，水面上的大门虽然已经磨盘推动吊桥关闭，暗渠内入口处的栅栏却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开启。若我猜得不错，江韶岑他们定是熄了火把朝那边去了。
　　半个时辰后，叛军停止了进攻，撤到了两里之外，稍作歇息。
　　我下了城楼，回到衙门，江韶岑已经在那里了。
　　他一面擦拭着湿透的衣衫一面道：“我还以为你会把我扔在外面。”
　　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道：“粮食还在外面。”
　　他听完，笑了：“也对。”
　　那声音十分疲惫。
　　我忍不住问：“出了什么事，耽搁这么久？”
　　他看着我，许久，然后说：“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