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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咬上月亮(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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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西城格外冷。
天气预报两星期前便发布寒潮预警,不过才刚十月,路上行人便已裹着厚厚实实的衣服抵御萧索凛冽的冷风。
风声自耳边呼啸而过。
划过狭窄漆黑的洞口。
三十三层楼高的天台上。
严阳神色平静目光深邃,与向他遥遥举枪的男人对峙。
“严阳你他妈就是一个白眼狼!你对得起我哥吗?他当初专门折返回去救你被钢筋砸断了腿今年才刚刚复健好……你他妈是脑子空白失忆了吗?”
“你呢?你他妈是怎么回报他的?!你夺他的权、篡他的位……”
男人声嘶力竭的质问声随风声灌入严阳的耳里,他却连眉头都不曾变动分毫。
耳边白寒露的声音却越发颤抖嘶哑。
严阳看着白寒露拿枪的手开始颤抖,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还要……你还想羞辱他……”
白寒露一双眼几乎猩红,血丝遍布,犹如地狱而来的修罗一般。
他的手因为愤怒而越发颤抖,几乎快握不住枪。
“你放过我哥吧……你到底把他关在了哪里啊?!”
伴着他疯狂崩溃的嘶吼,扣在扳机处的手指失控地按下,嘭的一声骤然响起。
严阳神色却依旧纹丝未动。
他偏头看向距自己六七步外被白寒露子弹击碎的玻璃,极轻地叹了口气,几乎消失在风里。
枪声响起的瞬间,严阳手下的人便极为迅速地上场将白寒露拿下,顺势将那把枪踢飞,骨碌碌滚到严阳的脚下。
他捡起那把枪,走到白寒露面前。
白寒露被两个壮汉反制着手臂,半跪在地上依旧以染血般的恐怖眼神看着他。
“严阳你他妈不得好死!”
严阳没接他的话,反而蹲下身来和白寒露平视。
他当着白寒露的面随手将枪支拆解又重组,取下了里面的所有子弹。
随后示他意其他人放开白寒露,将这把枪重新放在了白寒露手中。
“这玩意后座的冲击力很大,没有经受过专业训练随意使用容易弄伤手腕,以及不慎擦枪走火误伤自己。”
白寒露一重获自由就拿着枪当砖头似的朝严阳砸上去,严阳自然是轻松躲开,无奈间轻叹一声随手摁住白寒露。
严阳是跟着白寒声从刀山血海里走出来的。
白寒露不过是被白寒声宠坏了的小太子爷,如今在娱乐圈混票玩当大明星。
别说是在严阳面前,就算是在白寒声面前也是手无缚鸡之力。
“带下去。”
严阳起身朝旁边的人说道。
“老大,带……是带到哪里去?”
一旁的人突然出声问道。
严阳看过去。
他只瞥见那人眼底恶心泛滥的欲望,心底涌上呕吐的冲动。
严阳一字一顿,声音森冷。
“带他去医院看手腕。如果他有事,你们所有人都会有事。”
“是、是!”
那人眼底乱七八糟让严阳犯恶心的东西总算消失得一干二净。
白寒露体力透支,已经昏了过去,一群人小心翼翼地把白寒露扛在肩上朝医院的方向运。
严阳疲惫地闭上眼。
可这片刻的休息没多长便又被打断。
“老大……”
严阳早在听见脚步的瞬间便睁开眼,眼眸一片清明,言简意赅道,“说。”
来人叫莫老三,实际名字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也没有人在意。
他嘿嘿笑着站在严阳身边,一双手不安分地搓着衣口。
“老大,你咋不把这吵人的玩意直接弄死?这没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烦啊。”
严阳正眼也没给他。
“因为他是白寒露。”
是白寒声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血缘联系的亲人。其他人多数是在争权夺利中一个又一个地死去了。
莫老三似乎有些不解。
“那不是更应该斩草除根?大家知道白寒声倒台了嘛。老大,你那个……哈哈,你想对咱们前首领做什么,我们当然不打听,但白寒露分给我们吃口汤行不?”
“毕竟这两兄弟长得那叫一个标致,要不是之前白寒声我早就想……啊不,我可没有和老大抢人的意思啊!”
“……”
老鼠。
严阳冰冷的视线落在莫老三身上。
眼前分明的是一个人,可他看见的却是一只披着人皮的巨大老鼠。
肮脏又下流,猥琐地吸溜着每一口能吃到利益的地方,腌臜发黄的牙齿间淌着泛酸恶心的水。
严阳突然笑了笑,他拍了拍莫老三的肩点点头,眉目微垂显得柔和了几分。
“你说的对,是我欠考虑了。”
莫老三即刻眉飞色舞笑嘻嘻起来。
“没事没事,老大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懂我们的,不然也不会做出那种事情!咱们前首领的滋味,怎么样啊?”
“想知道?”
严阳微笑道,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慢条斯理地微转手腕,向眼前人吐出极具诱惑力的字眼。
“好好帮我办事,也许会有亲自品尝的机会也说不定。”
“什么事?”
莫老三连忙追问,急不可耐的模样。狭小细长如鼠般的眸里,伴着严阳的话闪烁出恶欲贪念的光。
下一秒却又是嘭的一声枪响。
那光猛然消逝。
“——丧事。”
严阳缓缓放下举枪的手,漆黑的洞口硝烟弥漫,空气中残留着子弹旋转的热度。
他冷漠地看着莫老三倒下,看见莫老三死前瞳孔里依旧倒映出恶心至极的表情。
“嘭、嘭——”
他向莫老三尸体上的双眼各开了一枪,直到这张脸血肉模糊,一双眼被血迹空洞,他心头躁动的野兽才渐渐安定。
严阳垂眸将枪支收起流畅自然地下楼,到了楼底告知其他人回天台收拾尸体。
“清除叛徒而已,拖去城外村处理。”
严阳轻描淡写地说道。
西城一向混乱。
这座城市坐落于边境森林地带,在灰色地带的碰撞间滋生出无数罪恶与黑暗。
在这座城中,最为罪恶、最让政府头疼不已的——莫过于一个名为白帝的势力组织。
一切暴利违法之事他们都做。
一切灭绝人性之事他们都做。
一群由亡命之徒缔造的帝国。
白帝所带来的无数利益养活了西城的无数人,但它带来的罪恶也让西城乃至全国境的正义维护者为之死伤无数。
如今,这样一个庞大的罪恶之源,最近却迎来了一场时代的落幕。
白寒声,白帝的一手缔造者。
某种程度上,是可以在西城被众人称作为教父级别的人物。
严阳,白寒声一手培养的心腹。
一向对其忠心耿耿,谁曾想这却是他的伪装——他出人意料地反噬其主,将白帝从白寒声手中夺走,反手囚禁白寒声。
如今的白寒声沦为西城□□的笑柄。
可谁也不敢说,笑过之后能不后怕自己的心腹是否如此,连带西城风云色变,几大势力都或多或少地对心腹人员大变动或是发配边疆——怕的就是下一个严阳的出现。
“这也能上报纸?看样子,西城对我下台这事很幸灾乐祸啊。”
白净整洁装修典雅的餐厅中,女仆和侍从皆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地站着,一丝眼神光也不敢分给说话的人分毫。
上一个看着白寒声发愣的人已经被严阳打成肉酱烂泥了。
再上一个被白寒声本人剜了双眼。
“哼~”
白寒声一双手慢悠悠剥虾蘸酱,一目十行地哼着歌扫视报纸,看到有趣之处眉头不由一挑,眯眼凑近去看。
“昨夜,疑似通缉犯严阳现身明珠大厦天台,现场玻璃破碎有血迹残留,推测可能有争斗发生……什么废话,不过怎么在天台就打了?不怕摔下去跌死么……”
白寒声,西城最大□□势力白帝的创始人、曾经的□□首领,专业素质过硬,根据这条消息,此刻已经在脑子里开始模拟帮派火拼情况。
他思索时总爱摩挲着下巴,目光沉沉地看着虚空发呆,修长指尖轻敲桌面——叩。
他猛然重重地敲下。
“想这些做什么?果然是职业病,这些麻烦事还是让严阳去慢慢想吧。”
白寒声抽出纸擦净手后慢悠悠抻腰。
居家宽松的衣服顺着他的力道上滑,露出一截白皙劲瘦的腰肢,腹肌鲜明却并不夸张。
每一寸都是恰到好处的乍泄春光。
然而没有人敢看。
不是不想,是不敢。
如果不能让其他人对自己的肖想从“不想”变成“不敢”,那么自己迟早会一败涂地。
白寒声一向如此认为。
白寒声的母亲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当初正是因为美貌而被白父强娶,被迫生下一对双胞胎后便崩溃自杀身亡。
白寒声、白寒露。
这一对双胞胎都遗传了来自母亲的美貌基因。白寒露可以说只是清秀乖巧,比常人要漂亮上几分。
白寒声却是美得雄雌莫辩,美得明艳不可方物,美得大气而锋芒毕露。
美得如深渊间盛放的罂粟,举手投足间轻易地引诱出旁人犯罪的欲望。
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与之匹配,却又出生在这样的罪恶都市之中,这副美貌本身就是将持有者送入深渊的利器。
譬如他曾经的母亲。
而白寒声正巧拥有足够的实力,又足够会驾驭这把属于自己的利器。
在初期缔造白帝的时候,他的脸还真是起了大作用。
不过等他打下了江山,那自然是翻脸不认人。互相利用而已,哪来那么多多余的感情?
要说他最多余的感情……
“叩。”
别墅的门开了。
白寒声打了个哈欠,心底数着拍子。
第三拍的时候,他就看见一条狗,不,有一个人窜到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