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不必修教材》不夜夜夜吃宵夜

30、问风守（二）

　　“原淮前辈好。”
　　零正在院子里检查灵草的生长情况，余光看见原淮从房间里出来于是连忙向他打招呼，目光落在原淮身后扫了扫，意料之中地没有看见自己想见的人，于是微微失落地收回视线继续照看灵草。
　　“是在找风惟吧？”
　　原淮温和地笑了笑，一语道破零的小心思，看着零一下子变红的耳朵和紧张地抽打着地皮的尖尾，无奈地摇了摇头。
　　“冰骑士团前段时间在守灵之渊发现了大规模魔种的入侵，骑士团无力抵抗只能来求助风惟，他最近应该都在那边斩杀魔种抵挡入侵，恐怕暂时回不来哦。”
　　“谢、谢谢前辈告诉我…那老师会有危险吗？”
　　零安安静静地听完原淮的话，目光落在自己掐着灵草检查成熟期的指尖上，垂眸抿着唇小心地向原淮道谢，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了后半句，又意识到自己多嘴，有些担心原淮会觉得自己很废话。
　　原淮算是零的半个老师，风惟教给零的绝大部分是战斗相关，而原淮教给零的是与人相处的部分。原淮性格温和，是普遍认为里的那种知心大哥哥，也很好说话。
　　但零还是有点害怕他，因为原淮有些时候真的很笑面虎。
　　尤其零经常被风惟以学习社交的缘由打发去跟着原淮，看原淮和那些强大嗜血的怪物或人类谈判，然后看对面被原淮笑容和蔼地坑了个底朝天都没意识到。
　　零很怕自己不小心惹了原淮，然后被原淮卖了个底朝天。
　　“好问题，”原淮笑了笑，凑上前站在零一旁也一起来照看灵草，对零的不自在没说什么，只是顺着零刚才的问话继续说下去：“在你心里，风惟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师？”
　　零没想到原淮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他愣了愣，然后开始回忆自己所认知的风惟，像回答上课时老师提问那样一板一眼地回复原淮：“风惟老师…是大陆的英雄，他是大陆的守卫者，为临风大陆驱逐黑暗…”
　　零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慢。
　　风惟是这片大陆上无数人心中的英雄，是他们的守护神，因为有风惟在驱逐魔种入侵的第一线，所以这片大陆才得以和平。
　　而他是魔人，理应被风惟随手斩杀以护卫大陆的纯净。但风惟不仅没有杀零，还救下了差点被同类撕咬吞噬的零，教给他力量与知识，教会他在大陆上如何生存。
　　零垂头看着眼前的灵草，缩在衣袖里的手不安地绞动着，眼底渐渐浮现出深埋的自我厌弃，抿着唇没有再说话。
　　“零，你还在自责对吗？”
　　原淮看人本来就很有一套，更何况是零这种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的人，他偏头看着垂头不说话的零，直截了当地刺破零的内心想法：“你在自责，自责你的魔性不受控制所以杀了许多无辜的人，自责风惟为了包庇你而背负了更多反对者的骂声。”
　　风惟虽然不喜欢这片大陆的生灵，但如果没有人招惹他，他也不会去无故杀戮。
　　零意外发现自己的魔性不受控制杀人的时候，风惟已经替他扛了好几次罪名，两次屠镇两次屠城，风惟全都让那些世人算在自己头上，对反抗者的日益壮大无动于衷。
　　“我、我是老师的污点，更是累赘，我……”
　　我想，我还是远离风惟老师比较好。
　　零想着，这句话却难以真正说出口。
　　在他终于发觉自己会失去神智杀人之后，风惟与往常一般无二地看着他，神色淡然地收回弥散在血腥里的风刃。风惟没有说话，只是离开时看了呆愣在原地的零一眼。
　　零看不懂风惟眼里情绪的具体含义，但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风惟眼里流露的某一个情绪——抛弃。
　　零意识到自己可能要被他的老师抛弃了。
　　在零的生命里，对他而言他最重要的人要抛弃他了。
　　风惟救下了本该在同类撕咬中死去的零，是零的救命恩人，哪怕零是魔人也没有对零有异样的对待。
　　而他呢？他作为被救下来的魔人、作为风惟的学生又做了什么呢？让风惟因为他而背负更多莫须有的骂名，让风惟因为他而被大陆上更多的人反抗谩骂。
　　也许他真的应该离开风惟老师的身边，可零无法做到。
　　他做不到主动离开，但也不想被风惟抛弃。
　　于是零自己去了黑市，想找到能抑制自己魔人天性的药物来改造自己——零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被风惟从黑市救回去，因为被植入的药剂的作用，他竟然还不知廉耻地向风惟求欢，简直□□不堪。
　　虽然风惟没有表示什么反感，但零每次回想起来都只想找个地方挖洞把自己埋进去，那之后好几天不敢见风惟，脸时时刻刻都处于红得不正常的地步。
　　“但你的魔性已经可以抑制了，相比其他魔人族可是做不到的哦，你应该往好的方面想一想。”
　　原淮一直觉得零性格太悲观，这孩子总觉得自己会被别人讨厌甚至抛弃，跟任何人相处时都小心翼翼的，要不是因为风惟救零的时候他也在场，他恐怕也很难相信零居然是魔人。
　　“……”
　　零沉默着没有说话，对原淮的话也没有表示，很久之后才抬起头小心地看着原淮，眼底还是原淮见惯的悲观情绪。
　　“可这样也只是显得我更累赘了啊，我要靠、靠老师他……靠老师对我做那种事情才能……”
　　他明明让风惟背负了更多的骂名，风惟最后不仅没有抛弃他，还因为药剂意外地能抑制他的魔性而配合他。
　　那次来给零看病的魔药师最后告诉他们，药物破坏了零作为魔人原本的神经元，干扰了他魔性里的欲求，正常情况下魔人只渴望杀戮，而零在渴望风惟，只要他的这种欲求能被满足，零便不会再去杀戮。
　　零当时红着脸和耳朵不知所措地垂着头，不敢看风惟的神情。
　　他心底深埋的肮脏臆想被人剥开赤裸裸地看，手指在身前不安地绞着，他闭上眼垂下头等待着风惟会觉得他恶心然后赶走他的审判。
　　下一秒，零的下巴被风惟捏着抬起来，对上风惟黑沉不见情绪的眼，然后看着风惟依旧神色淡淡的，耳边响起风惟一句轻轻的行。
　　于是零便接着留在了风惟身边，这种混乱的关系从那次开始到现在已维持了四年之久。
　　“零，你想听故事吗？关于风惟的。”
　　原淮突然说着，打断了零的回忆。
　　“老师的？是，是什么的？”
　　零的一切都被风惟了解，他从出生到现在生命里都有风惟的痕迹，但对于向来沉默寡言的风惟，零对风惟的过去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毕竟风惟不是个话多到喜欢讲过去的人。
　　原淮随性地在灵草院地里坐下，拍了拍旁边的地示意零也来坐下，看着零小心地坐过来温和地笑了笑。
　　“英雄或魔头在变成这个称谓前都是人，我想给你讲的是关于风惟的、褪下所有英雄的赞扬、抛去所有魔头的谩骂之后的，仅仅是一个人的风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