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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醉生情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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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茶汤喝完,我才感觉到不对劲。
我咂摸了一下嘴巴,再细嗅碗底,已经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我渐渐感觉到全身燥热,脸上也烧起来。
再看燕云湛,他眼中也翻涌起烦燥和茫然。
我猜测这药是“醉生引”,喝完酒的人服下这种药,酒毒相激,会损伤经脉。
得即刻配制解药。
那美貌婢女就在不远处侍立,我立即去请她准备两桶冷水,让燕云湛先泡进去,然后自己去喊季衔霜过来。
季衔霜心大,房门没关,正在床上四仰八叉地睡着,我把他摇醒,他不耐烦地睁开了眼,看到我这幅模样,似乎清醒了些,再一搭我脉搏,酒醒了大半。
“不对,”他皱起眉头细思,说了一句让我立刻想把他掐死在床的话:“这不是我刚才下的那药,被人换了。”
“你给我下药?!你怎么想的?”我怒从心头起。
季衔霜急忙作揖赔罪,赔着笑脸哄道:“好丫头,消消气!你和燕家那小子磨磨唧唧的,我实在看不下去才想推波助澜。我原本下的那药是温和的解酒良方,能疗毒养气,不过……”他坏坏一笑,“就是会让人忍不住春心萌动罢了。”
我怒不可遏,挥拳便要打他。
季衔霜灵活躲开,转身翻箱倒柜地找起药材,嘴里念叨:“可我哪知道被有心之人调换了,不过先别计较是谁下的药了,当务之急是配解药!”
他迅速收拾好药箱,急得直跺脚:“你赶紧去泡冷水浴降温!留在我这儿,你是要干嘛,别瞎耽误功夫啊。”
我匆匆折返院中,可既没瞧见冷水桶,也不见燕云湛的身影。
于是我先去打冷水。
提着水桶往房间去的路上,途经燕云湛的屋子时,一阵异样声响骤然传出。先是“哐啷”一声闷响,似有人重重撞在门上,房门剧烈一震,却并未被撞开。
我当即撂下水桶,上前拍门询问,屋内却无人应答。
我扯开嗓子呼喊燕云湛,终于传来他含混的回应,可无论我怎么用力,房门却纹丝不动。
我本想找人帮忙,可燕云湛自持武功卓绝,既不安排高手近身护卫,也不喜丫鬟婆子伺-候,他在此地的这一处居所又远离玄明楼主楼。
此刻四下无人,偌大的院落里,竟只有我一人。
等等,不对劲,那名美貌婢女去哪了?
正想着,季衔霜匆匆赶来。
就在我们准备合力撞门时,燕云湛的房门忽然从内打开。
只见他衣衫凌乱,面色有些潮-红,汗珠顺着发梢不断滚落,鬓角的碎发也被汗水浸-透,呼吸急促得很。
我往屋内看去,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那名婢女直挺挺倒在地上,一旁的浴桶四分五裂,积水漫得满地都是。
季衔霜神色慌张,提着药箱冲进屋内,俯身查看婢女时,却突然惊呼一声“哎呀”,他猛地捂住眼睛,神情窘迫又尴尬。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那婢女衣襟大开,大半肌肤裸-露在外,模样狼狈至极。
屋内是一派暧昧与危险交织的景象。
我快步上前,替婢女拢好衣物,却触到她颈侧凸-起的肿块,看来是被燕云湛打晕了。
“是她干的?”季衔霜指向地上的婢女问道。
“嗯。”燕云湛气息不稳地颔首,鲜红的唇抿成一道紧绷的线。
季衔霜上前去搀扶他,让他倚坐榻上,银针飞速刺入穴位,帮他稳住经脉,又给他喂下一粒解百毒的丹药,随即就在药箱里翻找药材,开始调配解药。
我想上前帮忙配药,却被季衔霜一把按住肩膀按了回去。
我本以为自己饮酒不多,中毒尚浅,撑一撑便能过去,可到了这时,体内已经像有千万只蚂蚁疯狂啃噬,烫意如烈火般灼烧着肌肤。
我喉间已是干渴难耐,但这时却不敢再随便喝水了。
实在有些抵不住这蚀骨的折磨,我只能颓然坐回椅子上,与燕云湛一同在滚烫与煎熬中,巴巴等着季衔霜将解药配好。
我盯着地上昏迷的婢女,转头看向燕云湛:“她为什么要给你下药?”
燕云湛垂眸避开那婢女,缓缓摇了摇头。
我正要将心中几个猜测说出口,却突然撞上燕云湛直勾勾投来的目光。
他眼底像是烧着两簇暗火,灼得人无端心慌。
燕云湛忽然艰涩开口:“你……能不能以我为引,做解药?”
这话惊得我浑身一僵,我下意识反问:“什么?”
可下一刻,他眼中涌动的情-欲与沙哑的嗓音,瞬间让我明白了他话中含意。
我及时按住他想要触碰过来的手,慌忙向他解释:“这毒不是普通情药,一旦行那阴阳交合之事,定会气血逆行暴毙当场!这背后得是有人害你,我们绝不能中了那歹人的计……再撑一撑……”
说罢,我又狠狠掐了把掌心,强撑着给自己打气:“我也……再忍一忍!”
季衔霜一边碾磨药材,一边摇头叹气:“顾丫头说的在理。若是寻常情药,哪还用得着我老头子出马?可这醉生引刁钻得很,偏生不能用那男女之事化解,否则便是火上浇油……”
燕云湛耷拉着眼睫,活像被主人训斥的小狗般委屈巴巴,气息又乱了几分,终究还是无力地蜷缩回去。
屋内暧昧又紧绷的空气几乎要将人吞噬,我再也待不下去,踉跄着起身往院子里逃去。
夜风携着凉意扑面而来,院里的竹影婆娑摇曳,带着草木清冽的气息钻进鼻腔,灼烧的皮肤总算有了片刻舒缓,可心底那股躁动却依旧如野草疯长,挥之不去。
夜色中,一道黑影划破长空,一只夜枭扑棱着翅膀飞进院子,径直落在燕云湛的房门前。
没过多久,我就看到那位兽语者踏入院落。
她依旧是之前所见的那身利落装束,劲装束腰,长发高挽,透着飒爽英气。
我们隔着夜色默契点头致意,她很快就走进燕云湛房中。
屋内传来几句低沉交谈,紧接着,兽语者将那昏迷的婢女抱了出来。
转瞬之间,她已抱着人疾步离开,肩头夜枭昂首而立,随着她的身影没入夜色。
燕云湛这时走了出来,他的目光落在我蜷缩蹲地、痛苦拧着大-腿的狼狈模样,对我说:“跟我来。”
我还未来得及开口回应,直接被他牵走,带到院中井边。
燕云湛利落地从井中打起一桶水,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当头淋下,水珠四溅,瞬间浸-透了衣衫。
他动作不停,又俯身打起第二桶水,正要朝着我泼来,我急忙伸手阻拦。
我指向一旁的木瓢,声音因燥热而沙哑:“换这个,我身子虚,受不住这般骤冷,直接泼容易激出毛病,用瓢慢慢浇,既能祛热,也稳妥些。”
他颔首:“是我疏忽了。”随即,他就撂下水桶,握住木瓢,舀起井水,先缓缓浇在了自己身上。
几瓢过后,他忽然侧过身看着我:“用瓢慢慢地浇确实更好……”
接着,他嗓音忽然染上几分蛊惑:“还在硬撑?还是说你要我……帮你?”
热浪在血脉里翻涌,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火舌舔舐,我强撑着的身体早已摇摇欲坠。
距离饮下醉生引到现在已过了半柱香时辰,季衔霜的解药还不知何时才能配好。
好像,冰凉的井水的确是眼下唯一的救星,若再不用冷水浇灭这股邪火……
面前,燕云湛浸-透的衣衫紧贴他健硕的身躯,凌乱发丝下那双氤氲着情-欲的眸子,看得我心头狂跳。
再这样下去,别说他了,我都怕我自己在神志昏沉间,做出什么逾越本分且不要命的荒唐事。
我强压下-体内翻涌的燥热,舀起一瓢井水往自己后背淋,下一瓢舀起的时候就朝着燕云湛泼去,水花溅湿他本就凌乱的发丝。
我问:“那婢女到底什么来路?醉生引这种歹毒的东西,她从哪弄来的?”
燕云湛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湿发下的眼中冰火交织:“她是唐家二女,本名唐采蔚。多年前,她父亲曾想将她送来当棋子。”
我把井水继续浇在自己身上,短暂凉意难压心底的疑惑。
攥着木瓢,水珠顺着我指尖滴落:“堂堂唐门二小姐,竟屈身做婢女?怕是有什么别的苦衷吧?”
燕云湛俯身舀水,臂上青筋随着动作起伏,他把水浇在我身上,半晌才道:“其中牵扯太多,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但也无非是门派之间的制衡罢了。”
我继续将冰凉的井水泼在发烫的脖颈间,又向他提醒:“这醉生引绝非寻常货色,背后八成有人推波助澜。玄明楼里怕是还藏着别的暗鬼,你务必小心。”
燕云湛默不作声,再次舀起一瓢水往我身上浇来:“是我思虑不周,连累你卷入是非。”
猝不及防被凉水浇个正着,我呛得咳了两声,反手舀起两瓢水狠狠回敬:“就算玄明楼是你家根基又如何?有人的地方就有算计,皇家血亲为了权力都能反目成仇,更何况楼里养着这么多江湖客……我不是说他们不可信,只是这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万事还是留个心眼为好。”
燕云湛又一瓢水朝我头顶浇落:“顾大夫所言极是。楼中暗流,我自会彻查清楚,断不会再将你置于险地。”
凉意沁入发烫的肌肤,我也反手就是一瓢水轻轻泼洒在他面上,又苦笑一声:“早该料到,江湖哪有清净地?既已踏进来,便没了后退的道理。这点风波,还不至于让我打退堂鼓。”
燕云湛用五指将额前的湿发梳到脑后,“顾大夫这份胆识令人钦佩,可因我楼中奸人算计而牵连到你,终究是我的过错。但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摆了摆手,又舀起一瓢水随意泼在身上,半开玩笑半认真道:“知道啦知道啦,我还能不信你?倒是你,回头去地宫千万小心,别让我白白担惊受怕。”
燕云湛将井水浇在我双脚上,凉意顺着脚踝蔓延,他嘱咐道:“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就安心待在我院子里。我已安排了人日夜守着,连同季前辈一并护着。除了这里,其他地方能不去就别去,以免有人找你麻烦。”
夜色下,井台边水花飞溅。我与燕云湛你一瓢我一瓢地往对方身上淋着冷水,在燥热与凉意的交替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琐碎话语混着水珠坠地,将气氛从尴尬暧昧逐渐冲洒成滑稽与离谱。
直到终于等来季衔霜。
救星攥着瓷瓶疾步奔来,看到我们浑身湿透、可笑对泼的模样,一时怔在原地,嘴角抽搐了两下,满脸无奈地晃了晃手中解药:“行了行了,再闹下去,药都不用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