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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好的小姐,我这就去!”

      纤细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

      室内重归寂静。

      沈疏棠这才认真打量起这间屋子,低调的陈设掩不住内里的奢华,一桌一椅皆非凡品。

      屋内环绕着淡雅舒适的香味,这是一位父亲用金山银山和满腔爱意为女儿筑起的象牙塔。

      视线落回头顶的黑色帷幔,一股尖锐的酸楚猛地攫住心脏,右眼不受控制地滚下一颗泪珠。

      这悲伤,是原主残留的悲恸,还是她这异世孤魂对这份厚重父爱的震撼与…嫉妒?

      或许…都有…

      那个被如珠如宝捧在手心的女孩消散了,命运却将这残存的余温塞给了她这无根的游魂。

      沈疏棠嘴角牵起一个苦涩的弧度,泪水的咸涩在舌尖蔓延。

      意识渐渐陷入黑暗,她漂浮在空中,破碎的画面在虚无中一幕幕闪现。

      经理焦灼的脸在防盗猫眼中放大,刺耳的警笛撕裂凌晨的寂静,医护人员匆忙的蓝色身影,惨白的担架,救护车顶灯旋转着刺目的红光…

      “小姐?小姐醒醒。”

      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徘徊。

      沈疏棠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这一觉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缓慢地转向声音来源,视线模糊地落在蘅芜写满担忧的小脸上,随即目光落向一旁,只见一个面容敦厚眼中泛着忧色的中年男人正望着她。

      “王叔。”她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

      王叔慌忙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上前一步:“小姐。”

      沈疏棠示意蘅芜把她扶起来,她勉强的稳住发软的身体扯了一个微笑开口道:“王叔,坐吧,想必灵堂上的事你也晓得了,那些人的嘴脸也看得清楚。”

      “简直是欺人太甚!老爷尸骨未寒,他们就想着侵占家产!”

      沈疏棠轻轻地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愤慨,目光直视他道:“王叔,你是跟着我爹几十年的老人,关于荒山,你知道多少?事到如今,还请勿要瞒我。”

      王叔脸上犯了难,眼神躲闪地不敢看她。

      见他如此,沈疏棠不再催促,只静静地看着他,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沉默在室内蔓延,空气仿佛凝固。

      良久,王叔才像卸下了某种重负般叹道:“唉…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

      说着王叔看向远处,眼神放空地陷入了那段尘封的记忆中。

      “那日深夜。”

      王叔的声音低沉而悠远,带着雨夜湿冷的气息。

      “我与老爷办完事,正兴冲冲地往家赶。老爷怀里揣着给小姐淘来的新玩意儿,一路都在念叨着小姐见了定会欢喜,哪知刚到城门口就被宫里的人截住了,说是圣上急召。我在宫外的石阶上等了足足一宿,天蒙蒙亮时才见老爷。”

      说着王叔的喉头滚动了一下,“老爷的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凝重。翌日一早,老爷就秘密调派了一队最精锐的镖师去了荒山说是看守。”

      沈疏棠的心猛地一沉,荒山竟与皇家有关?

      “后来呢?可有消息传回?荒山究竟是何情形?”

      王叔摇了摇头:“后来老爷再未提过只言片语,好似那地方从未存在过般,而那些派出去的镖师也再没回来。”

      一股寒意从沈疏棠的脊椎窜起,皇家密令、精锐看守、有去无回。

      这荒山俨然成了一团迷雾,扑朔迷离,但正是这未知的危险,让她觉得这或许是一条生路。

      她压下翻腾的心绪看向王叔,“王叔,眼下有一件极其要紧的事,需劳烦你亲自跑一趟。”

      王叔一听见自家小姐有事麻烦他,立刻挺直了腰背严肃地看向她。

      “小姐尽管吩咐!我这条命都是老爷的,为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要你即刻启程秘密前往荒山打探,越详尽越好。”

      王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小姐想去荒山?”

      “什么?!小姐您要去荒山?!”一旁的蘅芜惊得差点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沈疏棠被蘅芜一惊一乍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无奈地扶了扶额道:“蘅芜你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

      她解释道:“你们也看到了,我那几位好叔伯是绝不会放过我,而我这身子骨留在这里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迟早被他们啃得骨头都不剩,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以退为进远离这是非之地。”

      “荒山凶险未知,这才需王叔先行一步,为我们探出一条生路。”

      两人对视一眼,犹豫不决地点了点头。

      王叔眼里的担忧散了几分笑道:“小姐您真的长大了,老爷若泉下有知,也能稍稍安心了。”

      他霍然起身,“我这就即刻启程,蘅芜定要照顾好小姐!有什么事就找小砚清。 ”

      说到小砚清,蘅芜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羞涩地点点头。

      闻言,她脑海中出现了一张清秀张扬的脸,这个孩子是原主在路边救下的一个奴隶,原主求沈父给他去了奴籍。

      本打算放他走,可他死活都不走,竟说要留下来报答小姐的救命之恩,后来跟着父亲学武留在了镖局,成了一名正式的镖师。

      只是这孩子.....

      一想到那场面就不免头疼。

      沈疏棠对王叔叮嘱道:“一路上凶险莫测,还请王叔一定小心。”

      “放心吧小姐,我跟着老爷这么多年上山下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阎王爷那都闯过几回了!”王叔爽朗一笑。

      可话一出口就看到小姐眼中涌起的泪光,意识到失言。

      他连忙向沈疏棠告退,转身离开。

      沈疏棠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当务之急是养精蓄锐应付即将到来的风暴。

      她能做的也只有养好这幅病弱的身体,她吩咐蘅芜去找郎中来。

      郎中诊过脉,只道是悲恸过度,五内郁结伤了元气,开了些安神补气的药,嘱咐静养几日便好。

      时间在无声的筹备与等待中悄然流逝,三日转瞬即逝。

      沈疏棠与蘅芜默默清点着物品,心中默算着时日,明日便是父亲的出殡之日,也不知王叔是否平安?

      正思虑着,院外传来侍女的通传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道是族长有请前往大堂议事。

      沈疏棠眼神一凛,让蘅芜打发走了侍女。

      她走到菱花镜前,看着镜中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

      沈父出殡在即,她要演一场戏。

      目光落在一旁早已凉透的褐色汤药上,她伸出手指蘸了蘸那粘稠冰冷的药渍,一点一点地涂抹在素白的衣襟和袖口上,微黄的污痕在纯白上晕开。

      镜中之人,眼窝深陷、唇色惨淡再配上这身脏污破败的孝服,活脱脱是一个哀毁骨立的孤女形象。

      她扯动嘴角,镜中人回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不错,要的就是这般效果。

      她闭上眼,再睁眼时,泪水已蓄满了微红的眼眶,悬在纤长的睫毛上摇摇欲坠。

      整理好了一切后,她喊来了蘅芜。

      蘅芜推门进来,目光触及小姐一身狼狈,惊呼出声:“小姐!你这是…奴婢不过出去片刻怎的弄得如此狼狈?”

      她慌乱地上前,想查看沈疏棠是否受了伤。

      “不妨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得,你去帮我寻砚清,让他按之前的计划行动。”沈疏棠轻轻地按住她的手。

      蘅芜用力地点了点头,一只脚跨过门槛这才想起那岂不是只有小姐一个人去面对那些恶人了吗?

      这般想着又把脚收回转头看向沈疏棠,“那小姐你呢?”

      沈疏棠看着小姑娘担忧的眼神失笑道:“你还不相信你家小姐吗?再说了这不有你吗,我还等着你搬救兵呢。”

      其实哪有什么救兵,她只是害怕一会闹起来会误伤小姑娘罢了。

      蘅芜想想也是,她家小姐是天下第一聪明的人,她这就去找小砚清来给小姐撑腰。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了。

      外面日头正盛,却照不进这府邸弥漫的死寂。

      往日人来人往的回廊,笑语喧哗的庭院,此刻空无一人,连鸟雀都噤了声,脚下的碎石子路踩上去发出沙沙声。

      这承载了原主无数欢笑的府邸,在沈父离去后,竟变得如此冰冷,像一座华丽又巨大的坟墓。

      半晌,那扇沉重的紫檀木门近在眼前,她伸出纤细的手抵在冰凉的门板上,用尽力气一推。

      “吱呀——”

      沉重刺耳的摩擦声,如同撕裂了某种紧绷的寂静。

      灵堂内所有的喧嚣、争执、算计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数十道目光,惊愕、鄙夷、嫌恶、冷漠,像无形的箭矢齐刷刷地钉在了门口那个单薄狼狈的身影上。

      她跨过门槛入目的便是一口漆黑的棺椁。

      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她身体晃了晃,全靠扶着门框才勉强没有倒下。

      灵堂内短暂的死寂后,是更甚的暗流涌动。

      有人眼中掠过一丝不忍,但转瞬便被更深的贪婪和算计所淹没,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这点微不足道的同情心,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

      沈壑看着门口那张酷似亡弟沈巍的脸庞,此刻布满泪痕和绝望的小脸,心头也忍不住重重一叹。

      他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率先打破了沉默:“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商议一下镖头人选。”

      这句话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压抑的氛围。

      “就他?!”一个尖酸刻薄的女声率先划破寂静,是她的大姑,手指几乎要戳到沈疏棠苍白的脸上,“一个风吹就倒的病秧子,怕是连刀都拿不稳吧?
      让他当镖头?是想让咱们沈家几十年的基业跟着老三一起埋进土里吗?传出去也不怕笑掉大牙!”

      一个支持二伯沈峰的族人立刻赞同道,“大姐说的没错!依我看,二哥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三哥还在时,二哥便是他的左膀右臂,鞍前马后十几年,镖局上下大小事务,哪一样不是熟稔于心?
      论资历、能力、论对镖局的忠心耿耿,除了二哥,还有谁能担此重任?二哥为人稳重可靠,正是眼下镖局动荡时需要的定海神针!”

      “哼!定海神针?!”支持大伯沈壑那一派的人立刻嗤笑出声,语带讥讽,“我看二哥是稳重得过了头!人一多,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利索!
      如今镖局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需要的是能稳住各方关系的人!
      大哥身为族长,德高望重,与城中各大商行、豪族乃至官面上的人物都交情匪浅!你二哥怕是连人家的府门都不敢叩吧!”

      “放肆!你竟敢如此诋毁二哥?!”二伯一派的人拍案而起,怒目圆睁。

      “诋毁?我说的是事实!大哥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你——!”

      眼看争吵快速升级唾沫横飞,气氛剑拔弩张,几乎要打起来了,全然不顾亡者的棺椁在此。

      “够了!都给我住口!”

      沈壑猛地一掌拍在身旁的案几上。

      他威严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无形中给在场的人施压。

      众人虽仍有不甘,却也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只是眼中的敌意与贪婪仍旧如毒蛇般缠绕着沈疏棠。

      沈壑的目光最终落回被这场激烈的纷争惊吓到失魂落魄默默流泪的遗孤身上。

      看着他身上那脏污刺眼的孝服,他眼底深处那点因血脉相连而起的微弱恻隐之心终于被勾动,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了些许,带着一丝长辈的询问。

      “疏棠,你父亲骤然离世,镖局不可一日无主,你身为他的嫡亲骨血,对于这镖头之位,你可有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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