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悖论》蓝莓冰萃

44、第 44 章

　　韩辛卯在丁烁刚公开关系那几天，接到过父亲的电话。但她当时在原城，只是含糊其辞的敷衍掉了。她母亲倒是一如既往，从不过问。

　　她想在带丁烁过去见父母之前，自己先回一趟，她习惯地给父亲打电话。

　　韩敬接到女儿的电话总是很开心：“你什么时候回来，想吃什么我提前准备，你妈妈呀，她这些天回西南看你外婆呢。”
　　“她大概什么时候回越港。”韩辛卯看着电脑上台历，在一些日期旁边做标注。

　　韩敬放下手里的图纸，“两周后了吧。最近西南那边气候好，我让她多呆些天，不着急回来。”
　　“哦。那我明天下班回去，爸爸，最近不太忙，我多回去陪你。”林星雅不在，她反而会想回去。

　　韩敬笑了笑：“你呀。跟你妈妈一样。”
　　韩辛卯心说，谁跟她一样。

　　丁烁下班后送她回花溪区看父亲，问了好多次：“真的不让我去啊。”
　　“我妈不在家，等她回来了你再去。我爸那人在我妈跟前根本藏不住话，给我妈知道，非要挑她不在的时候带男朋友回去，她又要阴阳我。”

　　丁烁听她的话，大约猜得到，她在母亲面前一定乖很多。
　　“妈妈这么厉害？”他笑着问。
　　韩辛卯意见很大似的：“你不知道林星雅那个女人，她只爱我爸爸。她当初生我就不乐意。”

　　丁烁总不能跟她一起说她母亲的坏话，只吻了吻她的脸颊，笑着问：“晚上还回去么，还是明天早上再来接你上班？”
　　“吃了饭聊聊天就走，晚上回南鹤湾那边，不在这边过夜。不习惯。”

　　她中学的时候就住校，大学的时候虽然在越港上学，但住的是学校旁边租的公寓，工作后，依旧是独居。跟父母的关系，方方面面都很寡淡。

　　“那你要走的时候跟我说，我过来接你。”丁烁递给她一个纸袋，“一些茶叶和参片，带着。”
　　“哦。”她上楼前亲了他。

　　她不知道，楼上韩敬正在一边扒着窗户看她，一边给林星雅打电话。
　　“雅雅，今天卯卯回来看我，我看到有个男人来送她，应该是网上传的那个。”

　　林星雅掠过他的八卦，只问：“你今天的维生素吃了没有。”
　　韩敬忙去桌上拿药瓶：“吃了的。”
　　门铃响的时候，韩敬赶紧挂了电话。

　　都说母亲才是最爱孩子的，在韩辛卯看来，她家至少是完全相反的。她得到的爱，几乎都来自父亲。
　　她以前不是很理解，但是现在理解了，家庭是太多女性的枷锁，林星雅却清醒地没受到过太多家庭的影响和拖累。

　　韩辛卯认为，这种人生状态，源于她的选择，一是选择了她那个恋爱脑父亲，当年韩敬为了林星雅的事业，辞掉国企的工作从泉城跟她来越港。二是选择了从小不跟女儿绑定太多情绪链接，韩辛卯出生没吃过一口母乳，全是韩敬在带，两岁就上幼儿园了。

　　拿捏得住丈夫，离得开女儿。活得任性。多么聪明可怕的女人。
　　作为女儿，她有点恨她，但是作为成年女性，她又崇拜敬佩她。很矛盾的感情。
　　所以韩敬说她像林星雅，她有点骄傲，又有点排斥。

　　晚上父女两人去逛了超市，韩敬做了许多她爱吃的东西，却还被女儿说：“爸爸，我以前觉得你做的饭最好吃。”
　　韩敬捕捉到“以前”这两个字，皱皱眉：“怎么，现在不是了？”
　　“我男朋友，比你做的好吃一点。”

　　韩敬这才展颜，还没见到人，先加了三分，“会做饭好，是要找个会做饭的。看了些网上的视频，我还担心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娇生惯养。你又不怎么会迁就人。”
　　韩敬几句话离不开林星雅，接着道：“不过我跟你妈妈说，她说不用管你，你心里有数。还是她对你放心。”
　　韩辛卯：……

　　“她根本不是放心吧，她是从来就不关心我的事。”
　　韩敬笑着，想反驳，但根本找不到一个案例。当这对母女这么多年的调和剂，韩敬习惯了，这并不妨碍他几十年如一日，全心全意地宠着自己漂亮能干的妻子，和跟妻子一样优秀的女儿。

　　丁烁接她回去的路上，她突然说起：“有时候觉得我妈很厉害，我肯定是受了她的影响。明明自己那么冷心冷肺的，但都喜欢恋爱脑。”
　　丁烁笑着点头：“对，就这么夸我。”

　　她觉得无语，纠正他：“恋爱脑是骂人的。”
　　丁烁摇摇头：“只对一个人恋爱脑是至高的荣耀。”
　　她一愣，又笑了。

　　“所以你一直觉得，我这恋爱脑，随时会跑去恋别人？”他把车倒进车库，转过头看着她。
　　韩辛卯立马反驳：“我没有。”

　　“是我以前绯闻太多了，不怪你。”丁烁又开始绿茶了。韩辛卯知道他这个样子就是要勾引她了。
　　“你又想干嘛？直说，别套路我。”

　　丁烁摁了电梯上楼，教她：“宝贝，谈情说爱，微醺比较好。拆穿了就没情趣了。”
　　韩辛卯进门后才反应过来：“你在教我绿茶？”

　　他一把将人抱起来：“我在教你，怎么爱我，用我爱你的方式。”
　　“丁烁，你真的又海又茶。”
　　“那你喜欢吗？”
　　“……喜欢。”

　　等林星雅从西南回来的时候，韩辛卯跟她约时间。
　　林星雅在事务所，一边处理工作一边敷衍她：“问你爸爸。”
　　“嗯，好，你想吃什么。最近有忌口的么？”

　　林星雅停下敲键盘的手指：“你爸爸最近胆固醇有点高，不要让他吃猪肉和内脏，我不吃川湘菜，不吃蟹，其他你看着选。”
　　“嗯好，你忙吧。”韩辛卯挂了电话，才给韩敬打过去。

　　韩敬却问的是：“只有你男朋友吧，他的父母不来的吧，我要穿正装吗？”
　　韩辛卯笑说：“爸爸，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你是长辈，你穿什么都可以。你跟林女士学学，她还点菜呢，这不吃那不吃的。”

　　韩敬也笑：“哎呀，你妈妈就是这个样子，回来我劝劝她，到时候不要为难你男朋友。”
　　韩辛卯心说，她为难也无所谓，反正我带男朋友见她，只是通知她，又不是征求她的意见。

　　丁烁听了韩辛卯的转述，没敢跟她说，林女士不愧是亲妈。母女俩真的很像。
　　真正见面的时候，连相貌和审美都印证了丁烁的直觉。

　　林星雅也是一套高定香奈儿，脸上只看着韩敬的时候，多一些微表情，看其他人都没什么情绪。

　　丁烁长得太好，穿了套烟灰白的休闲西服，整个人干净透亮。
　　林星雅平时不关注什么豪门绯闻，只是听韩敬跟她提过几句。淡淡地问丁烁几句话，无非是求学履历，事业方向。反倒是韩敬，还问问家里长辈的情况。

　　在洗手间里，母女俩才算是真正放下面具，说些有用的话。

　　林星雅对女儿一向不太关注，上学的时候，只知道给钱，没有倾注过感情，自然也不干预她的功课，在林星雅看来，念书是自己的事，客观条件提供到，父母就已经仁至义尽。

　　林星雅拨了拨鬓角的碎发：“韩辛卯，都说孩子是在父母看不进的地方长大的，不过你每次回来给我反馈你的成长结果，都还挺让我惊讶的。”

　　“跟你的预想不一样，或者说，我没有踏错一步，没有回来跟你哭诉，不失望吗？”
　　林星雅摇摇头：“你要是回来让我给你兜底，我才会失望。我的人生精力没有给过你，当然不想你跟我有太多勾连。”

　　韩辛卯第一次从林星雅口中听到，她承认自己对女儿没有情绪付出，这么多年，韩辛卯其实不在意了，但还是想知道原因，母亲对儿女，不应该这样，这不合理。

　　她问：“为什么？我觉得我不是一个很糟糕的女儿，学习成绩，工作能力，赚钱，我不够优秀？”
　　林星雅笑了笑：“还是问出来了？你自己想想，从小到大，你有真的希望得到过母亲的爱吗？”

　　韩辛卯抿了抿唇。林星雅接着问：“卯卯，亲子关系，终究是要脱离的，我一直都很清楚，能跟我相扶相持走到人生最后一刻的，是我的丈夫，你的父亲。不是你。丈夫是我自己挑的，我有把握。但是父母在亲子关系里，终究弱势，只要开始付出，孕激素和情绪沉没成本，对我造成的反噬，就是一场永无休止的屠杀。你优秀与否与我无关，但你成长的代价，我要承受。”

　　“知女莫若母，我是什么性格，你遗传了我什么样的冷心冷肺，我很清楚。卯卯，你应该感谢我。”

　　“林女士，你不该生孩子。”韩辛卯不评价林星雅的价值观是对是错，她只是客观的得出一个结论。

　　林星雅根本不在意她的想法，就像韩辛卯也从不在意他人一样，“或许，如果现在重新选择，我会选择不生孩子。但人是社会文化的产物，在二十多年前，我没有这个选项。”

　　“不过，你那个男朋友，我不是很看好。一个男人，人生能拥有太多东西，女人对他来说，不是必选项。这样的关系，很难经得起波折。在二十多年前，我对你的父亲来说，是他的必选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时代给了你们这一代人很多东西，不会让你们面临用人性做选择的困境，但是你们也失去了看清一个人的机会。当然，我希望你永远不会遇到这样的困境，所以，提前用你的大脑做好判断。”

　　林星雅当然不愿意把自己当年的爱情故事拿出来讲，她觉得并不是光彩，她爱韩敬，但是这并不能抹掉她当年利用韩敬来逃离原生家庭，拿捏他，改造他，让他成为自己一步步实现人生理想的阶梯。

　　而韩敬从一个国企高级技术人员，到现在，以一个普通中层，从民企退休。他当年那些同学同事同行，成就远远在他之上。

　　这也是林星雅这么多年，那样厌恶社交，但韩敬的同学会，她从不缺席的原因。他失去的所有骄傲，她都会替他展示出来。妻子是越港四大会计事务所合伙人，她就是他的骄傲。她对这个男人的感情，付出再多，总是有愧。她不喜欢恋爱脑，但是韩敬，这个守在她身边半生的恋爱脑，她不忍辜负。

　　只是林女士并不知道，韩敬总是跟女儿说，她的母亲其实心软的。

　　韩辛卯从不承认有人比她更冷静更聪明，但是在林星雅面前除外。
　　她的母亲，她像她，又害怕像她。

　　“林女士，谢谢提醒，但是，我选男人的眼光，未必比你差。”
　　林星雅微微扬眉，只说了句：“尊重，祝福。”

　　这顿饭吃完后，刚到家，韩敬问林星雅：“我们卯卯是不是很厉害？”
　　林星雅笑着翻白眼：“嗯，你养的女儿，是很厉害。”

　　韩敬坐在沙发上，眼神都发愣：“虽然她平日也不怎么跟我们一起，但是一想到她要结婚，心里总是有些失落。”

　　林星雅脸色一变，走到他跟前，连名带姓地叫：“韩敬。”
　　韩敬立马笑起来：“哎呀，女儿哪有老婆重要。她不在，我们俩又清闲又舒服。”

　　“最近天气好了，我们去山西逛逛好不好。”
　　韩敬一惊，问她：“你不是不喜欢北方嘛。”

　　林星雅才说：“我看郭盛安去看应县木塔和云冈石窟，一天发十几条朋友圈，你一条不落给他点赞。”

　　韩敬又笑，“你不忙啦。”
　　“工作哪有老公重要。你去做攻略，我们到当地找个地陪。”
　　“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