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章五 ...
-
“你写得还是太写实了。”
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林栖听的皱眉。
徐至行合上剧本，注意到林栖的表情，但没有再多说，只是端起面前的冷咖啡喝了一口，补了几句话，然后等着她的回答。
“我这边几个平台对接下来说得很明白，他们要的是刺激感，就像前几年那个爆款飞剑、光影、360度旋转加速摄影，还有那种打到飞起再从天上落地砸出一圈沙尘的效果。”
林栖没说话，她把剧本收了回来，指了其中一页，声音平稳：“你说的是第五十六场吧？归山人与重剑堂弟子那一段？”
“对。”徐至行点头，“你这里写的是左肩卸力，借脚下石势反转。你这写得太像散打和摔跤了。谁想看这？”
林栖盯着剧本，没动，等了一会才问道，“那你想让他怎么打？”
徐至行很自然地说：“最好能跳起来一掌拍飞十米远。观众爱这个。你想想，要是后面有风、慢动作、爆炸的尘土，视觉震撼才够啊。”
“他是归山人。”林栖低声说，“不是气功大师，武术不是玄幻，怎么？还要火舞飞龙吗？”
“那你这就不是武侠。”徐至行忍不住嗤笑。
“我写的，”林栖抬起眼，“是武术，是人身体里的力气、气息和压抑。不是轻功舞台。”
徐至行笑了：“好好好，我不是说你不对。我只是说观众不会看这个。”
“那就换投资。”
“那就换剧本。”
话说出口时，两人都愣了一下。林栖自己也没想到这句会从嘴里蹦出来，但说完那一瞬，她却莫名轻松。徐至行没有发火。他反而认真看着她：“你很想拍这个剧吧？”
“我写了它两年。”
“那就更不能用你的方式去赌。”他轻声说，“你要知道你不是在写诗写小说。你是在写项目。”
林栖低头，没有再说话。他走了，留下剧本躺在桌面中央。她望着封面发呆。封面上印着的剧名是她起的，《归山》。
两字寂寂，山字一笔到底。可她此刻忽然开始怀疑如果她笔下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飞跃过，那他是不是就会从这个世界的荧幕上消失？她苦笑了一下，正准备收东西离开，手机震了一下，一条微信消息。
【沈澄】：你上次说的那场借脚下石势反转的戏，能给我看看完整设计吗？我有点在想……要是我来打，会怎么做。
她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许久，指尖一点一点敲在桌面上，阳光落在手上，桌上的阴影随着动作在不停的变换，声音像是计数器，折射着时间，阳光，就在一起摇晃起来，那一刻林栖忽然觉得这个人，懂她。不需要太多解释，只需要一组动线、一个出手方式，就能猜到她想表达的是什么。
【林栖】：我给你带纸本去吧，顺便……请你看一场诗一样的打戏。
对面回了个“好。”
林栖收拾好剧本，带上笔记本，走出门时，阳光正好落在她肩上，像是给她刚才那些固执的念头，撒上一点宽恕的温暖，她知道这一场会有人不懂、有人质疑，但也总得有人，用拳脚写一首不靠飞天的诗。而她，已经找到了她的诗人，咖啡馆后院，阳光穿过藤架斑驳地洒在青砖地面上。这处地方平日里不对外开放，新摆着一张木桌，一把靠背椅。沈澄在这里练习，也在这里独处。
今天，沈澄多搬了一张椅子出来，等林栖。林栖进门时，拎着剧本和几张图纸，目光绕过吧台时轻轻一扫，像是在确认他真的在场。沈澄没打招呼，只向后院的方向点了点头。两人几乎是默契地避开了正门的喧嚣，转向这方练功场。
“你说的第五十六场，我看了，”沈澄先开口，“你那一段设计得不坏，只是有几个动作逻辑上可能要改。”
“哪里？”
他从她手中接过图纸，指了其中一处：“归山人起手是退步提肘，下一句却是进步推肩，这两个衔接不顺。现实里很难做到。你退了就要卸力，卸了就不能再推了，除非他那时候没真打。”
“那该怎么改？”
沈澄没答，而是站起来，把外套脱了挂在藤椅上，动作干脆。
“你看着。”
他站在石砖中央，脚尖落定，一手垂下，一手微微弯肘贴近胸口。整个人像一块沉静的石头。然后，他向后小退一步，左脚落定的瞬间，腰胯收紧，身体猛地前倾。右肘一记短促但有爆发力的点打动作，顺势向前推去，角度不大，但精准如针。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林栖眼睛一眨不眨。沈澄缓缓收势，说：“这样才是卸力之后的出击。不是靠力气，是靠顺势。”
“所以……”她喃喃地说，“他不是想赢，是想留命。”
“对。他是在生死缝里求一个机会。”
林栖沉默了一会儿，她忽然问：“你说过，以前是不是当过武替？” 沈澄没否认，只是轻声说：“大学毕业那会儿，进了个剧组。替人跑过十几场打戏。”
“怎么样？”
“掉过线，摔过胯，长剑戳过肩，一直到现在还留着疤。”
他说这话时，语气像是讲天气。但林栖站在他身边，忽然有些不敢再追问。她慢慢说：“我以前以为替身只是个技术工。”
“其实也是。”
“可我今天才知道，有些动作，是拿命演出来的。”
沈澄低头，淡淡说：“也不是命，就只是……我们练了十几年，只想让人知道，那些招式不是花招，是骨头在抗争。”
“嗯。”林栖点头。
“所以你写归山人不飞天不遁地我觉得很好。”沈澄看她，“他本来也不该是飞的，飞是轻功，不一定适合这个人。”
两人安静下来。秋日午后的光照暖而静，落在两人脚边，仿佛为他们身上的微尘镀了一层金。
林栖忽然问：“那你愿意……帮我做动作设计吗？” 林栖看着他，笑着问。
她的声音随着风一起来，像是清晨的露珠落在手心，清凉而又亮晶晶。
沈澄看着她，没有立刻答。目光错开她期待的眼神，注意到他的动作林栖没催。只是把剧本重新摊在桌上，轻声说：“你不用决定得太快。我只是想找一个真的懂身体的人，来陪我把这段写好。我想拍的剧，不是炫技。是信这个角色真疼过。”
沈澄低头看着那段剧本描述，又看了她一眼。
这段时间里，他没有说话，安安静静，而林栖也耐心的等着，直到他拿过剧本开始翻看起来，等了一会林栖忍不住问起来，“你这是……信我了？”
“嗯。”
“为什么？”
林栖想了一会儿，笑了：“可能是因为你不急着说服我。”
“你冲咖啡的手法也一样不抢，但稳。”林栖忍不住补充着夸赞。
“我写剧的方式也是。”
他嘴角轻轻勾起一丝笑意：“那你下次写剧本的时候，可以考虑写一杯咖啡的故事。”
“或许已经写了。”
“哦？”
“就是归山人的出场方式。”
她低头翻了翻，指着前几页的剧本，说：“写这里的时候，就喝了好几杯你冲的咖啡，带来的灵感。”
“那我是不是该收版权费？”
“剧组请你喝咖啡可以吗？”
两人相视一笑，阳光落下，他们的影子在藤架下靠得越来越近。
沈澄其实也没想到，林栖会这样在意他的声音，或许他已经习惯了现在的变化，什么作家，什么武术者，什么各种的顾问都并没有曾经那种被全心全意信任的状态，很多东西都在变化，这种变化一度让沈澄很不习惯，过去自己知道的那些都像是一缕不属于现在只留存于记忆和过去的一阵清风。
但或许这样的变化也不是完全的不好，沈澄看着她，总是友善的笑容，对剧本的认真，想写武侠，剧本里也是带着一些或多或少的武侠气骨，但未来会怎么样呢？
沈澄虽然知道一切都会变化，但真的接触到的时候心理准备的成效其实并没有那么的有效。他能从很多人，很多留言的语调里听出调笑和嘲弄，判断出现在的电视剧里的侠只是口说的侠，但动作上并没有稳打稳扎的存在，确实还在拍武侠，但多数都跟在骂武侠一样。
“你，为什么一定要写武侠？” 沈澄想了想，还是没有忍住要问。
“为什么？那你为什么要学武术，看起来咱们年纪差不了几年。”
林栖只是看了沈澄一眼，两人视线不慌不忙，谁也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但似乎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沈澄看着剧本一页一页翻看过去，林栖的视线看着天空，如此辽阔的天地里，本来就能生出侠肝义胆，这天生就是属于中国的故事。
院子里安静的很，林栖拿着ipad翻看着电子版，时不时看着沈澄，他在很认真的翻看着剧本，手指连着经络随着动作也跟着很明显的带着一种气力，她的眼神在沈澄身上来回，似乎在思考角色和眼前人之间是不是也有很多的相似，归山人出山，归山是为何归山，出山入世又是因为什么？
山里清新新生，一切自然。
自然，或许就是两人问题的答案。
自然的写武侠，自然的练武术，水到渠成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章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