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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顾听雪发现母亲留下的“假千金”信件,一个人练剑到天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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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前小引
雪光如刃,照见血脉的裂缝。
有人练剑,不为杀敌,只为在风声里听见自己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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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相府后园。
积雪压弯了竹,石灯里的烛芯早被风掐灭,只剩一点青白月色。
顾听雪着素色劲装,足踏薄靴,剑光如匹练,在雪幕中划出冷冽的弧。
她练的是母亲亲授的“回雪十三式”。
每一招都带起碎雪,像白蝶扑火;
每一式都指向同一个地方——
自己的咽喉。
昨夜,她在母亲生前常用的妆奁暗格里,摸到一封信。
信封已经泛黄,墨迹却未晕——
【吾女非亲生,乃当年恩人所托。】
【若有一日,身份败露,可持此信往南川旧宅寻生母。】
落款:顾沈氏绝笔。
短短两行字,像两枚钉子,把她十九年的人生钉在了谎言上。
她不是顾家嫡长女;
她守了十九年的“家门”,与她血脉无关;
她拼命练剑,只想护南归周全,到头来,连“姐姐”这个身份都是偷来的。
剑尖挑起一蓬雪,雪粒撞在脸颊,像细小的耳光。
她忽然收势,反手一剑,劈向身旁老梅。
梅枝应声而断,残瓣落在雪里,像溅起的血。
“为什么……”
声音嘶哑,不知在问谁。
问母亲?问天?还是问自己?
风穿过回廊,带来更冷的答案。
她弯腰捡起断枝,指腹摩挲那道年轮——
十九年,正好。
与她同龄。
——原来连这棵梅,都比她更懂顾家血脉。
身后忽有极轻的脚步。
南归踩着雪,披一件狐裘,怀里抱着暖炉。
“姐姐。”
声音软,却带着未醒的沙哑,“我热了酒,在廊下。”
顾听雪没回头,剑尖垂落,雪水沿刃口滴下。
“回去睡。”
“睡不着。”
南归走近,把暖炉塞到她手里,“手都冻紫了。”
掌心相触,顾听雪一颤,像被烫到。
“别碰我。”
南归怔住,手指僵在半空。
顾听雪深吸一口气,声音低下去:“我不是你姐姐。”
南归眨眼,像没听懂。
顾听雪把信递给她,指尖抖得几乎握不住。
南归读完,脸色煞白,半晌,却轻轻握住她的手。
“可你还是我姐姐。”
顾听雪猛地甩开:“你听不懂吗?我不是顾家人!
你才是顾家真正的血脉,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
南归打断她,声音第一次带刺,“你替我挡过鞭子,背我走过雪夜,教我写第一个字。
这些也是假的?”
顾听雪哑口。
南归上前一步,抱住她,像抱住一柄冻透的剑。
“我不管你是谁生的,我只知道,你是我姐姐。
这辈子,下辈子,都是。”
顾听雪僵在原地,眼眶发热,却一滴泪也掉不下来。
良久,她抬手,回抱住南归,力道大得像要把对方嵌进骨血。
“傻丫头……”
声音哽得不成样子,“你知道真相后,会恨我的。”
南归摇头,鼻尖蹭过她肩窝:“我只知道,真相再冷,也没有姐姐的手冷。”
风忽然停了。
雪无声落下,覆在两人肩头。
像一场温柔的掩埋。
顾听雪松开她,转身,一剑劈向虚空。
剑风激起雪幕,像撕开一道裂口。
“天快亮了,再陪我练一套。”
南归退后两步,把狐裘铺在石阶上,坐下,托腮看她。
“好。”
剑起,雪落。
回雪十三式,一式不少,却招招带杀。
顾听雪的身形越来越快,剑光与雪光交织,分不清哪是寒芒,哪是泪光。
最后一式“雪落无痕”,她收剑,单膝跪地,雪溅三尺。
天边泛起蟹壳青。
第一缕晨光落在剑尖,凝成一滴水,滴在雪里,像一声叹息。
顾听雪抬头,眸中血丝密布,却亮得吓人。
“南归。”
“嗯?”
“我要进宫。”
南归一震:“现在?”
“嗯。”
顾听雪起身,剑尖指地,声音冷静得像冰,“我要面见皇后。”
“去求一个答案,还是——”
“去求一个身份。”
顾听雪垂眸,指尖抚过剑刃,“既然顾家不要我,我便自己挣一个。”
南归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好,我陪你去。”
“胡闹,你——”
“我是皇后义妹,进宫名正言顺。”
南归眨眼,“况且,姐姐穿成这样,会被侍卫拦下的。”
顾听雪低头,才发现自己只着劲装,发未束,鞋未换。
她苦笑:“倒是我糊涂了。”
南归牵她手:“走,回去换衣裳。
今日,我们一起进宫。”
两人并肩而行,雪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顾听雪忽然道:“南归。”
“嗯?”
“若有一日,我不再是顾家大小姐……”
“那我便不再是皇后义妹。”
南归打断她,声音轻快,“我们一起做无名之人,好不好?”
顾听雪眼眶发热,却笑了:“好。”
雪未停,天已亮。
相府角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两道人影悄然没入晨雾。
雪地上,两行脚印并排延伸,像两条不肯分离的线。
老梅树下,断枝被雪掩埋。
无人知晓,那里曾埋过一个秘密,又生出一个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