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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国师女装被南归撞破,两人达成“互相保密”协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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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前小引
世人皆道国师谢无咎,白衣如月,算无遗策。
可无人知,那袭白衣之下,还藏着一段二十年不敢见光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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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已过,乾西偏殿却仍灯火通明。
这里是国师谢无咎的“星台”,供奉着伏羲六十四卦铜盘,昼夜不熄灯。
今夜铜盘未转,灯影却晃得厉害——
因为谢无咎正对着一人高的铜镜,手忙脚乱地拆发冠。
乌发散下,如瀑。
镜中映出的脸,眉似远山、唇若丹霞,分明是清冷女相,却偏要束以金冠、披以鹤氅。
她以指蘸水,去抹额间朱砂,却越抹越红,像雪里泼了血。
“该死……”
谢无咎低声咒骂,嗓音压得极低,却仍带一丝天生的柔。
铜镜边缘,垂着半截断裂的玉簪——那是方才卜卦时,被她自己捏碎的。
卦象大凶:
“凤血染雪,帝星将坠,逆鳞者亡。”
她盯着那行字,指节泛白。
二十年女扮男装,就在这一卦里摇摇欲坠。
偏偏此时,门被轻轻叩响三下。
——笃、笃、笃。
谢无咎浑身一僵,未及束发,门已被推开一条缝。
南归探头,手里端着一盏桂花酒酿圆子,热气氤氲。
“国师大人,我——”
声音戛然而止。
两人隔着半臂距离,四目相对。
谢无咎的手还停在发间,乌丝披散,雪衣半褪,露出锁骨处一点朱砂小痣。
铜镜将这一幕完完整整地映给南归。
空气凝固。
酒酿圆子的热气还在往上升,熏得南归睫毛一颤。
谢无咎先反应过来,一把扯过屏风上的玄狐大氅,兜头罩住自己。
“出去!”
嗓音压得极低,却仍带一丝不易察觉的颤。
南归却反手关门,把圆子护在怀里,生怕洒了。
“我什么都没看见。”
她顿了顿,补一句,“除非大人想让我看见。”
谢无咎从狐氅里探出半张脸,眼尾因怒意而泛红,倒显出几分真颜色。
“南姑娘,深夜擅闯星台,可知何罪?”
南归眨眼:“知道,杖二十,逐出宫门。”
她语气轻快,像在背别人的惩罚,“但大人不会。”
谢无咎眯眼:“何以见得?”
“因为大人需要我。”
南归把圆子放在案上,指尖沾了糖霜,顺手在伏羲盘上画了一朵小小的梅花。
“今日午膳,御膳房多了一味‘龙涎酥’,御医验出夹竹桃粉。
若非我换给猫吃,此刻躺下的便是皇后。”
谢无咎神色一变,狐氅滑落,露出半截雪白脖颈。
“你怎知——”
“我还知道,大人今夜卜卦,是为皇帝。”
南归抬眼,澄澈的眸子映着灯火,“卦象大凶,大人不敢上奏,于是想女装潜逃。”
谢无咎沉默良久,忽地轻笑一声。
那笑极冷,像雪里淬了霜。
“南归,你比我想的聪明。”
“也比大人想的危险。”
谢无咎缓步走近,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尖。
她停在南归面前,居高临下,乌发垂落,发梢扫过南归手背,痒得惊人。
“说吧,要什么?”
“互相保密。”
南归答得干脆,“我替大人守口如瓶,大人替我解一桩谜。”
谢无咎挑眉:“谜?”
南归从袖中摸出一张折得极小的纸笺,展开——
是安神汤的方子,墨迹被水晕开,鹤顶红三字却愈发刺目。
“我想知道,谁要皇帝的命。”
谢无咎盯着那方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深的厌恶。
“你为何信我?”
“因为大人是女子。”
南归轻声道,“女子若想杀皇帝,不会用这么蠢的法子。”
谢无咎忽然笑了,笑得肩头微颤,乌发散乱,像雪崩。
“好,成交。”
她伸手,指尖在南归掌心轻轻一点,像落下无形的契。
“但我要加一条。”
“大人请说。”
“从今往后,你见我女装,不许笑。”
南归眨眼:“那大人见我赤足,也不许皱眉。”
谢无咎一愣,随即莞尔。
那一笑,眉梢眼角俱是春色,竟比灯火还暖三分。
她转身,从屏风后拖出一只檀木箱,打开——
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女装:
月白襦裙、织金披帛、翡翠耳坠,甚至还有一支鸾凤流苏钗。
谢无咎指尖抚过裙角,声音低下去:“十年未穿,不知还合不合身。”
南归蹲下来,帮她理好披帛,指尖不小心勾到发丝。
两人呼吸交缠,一时静默。
谢无咎先移开眼,从箱底摸出一枚小小铜镜,递给她。
“替我描眉。”
南归接过螺子黛,跪坐在她面前,指尖轻抬她下颌。
谢无咎闭上眼,睫毛在灯火中投下两弯阴影。
黛笔扫过眉峰,像春风拂过远山,一笔一笔,温柔又郑重。
描完最后一笔,南归轻声道:“大人真好看。”
谢无咎睁眼,眸中映着灯火与她,像盛了整片星河。
“叫我无咎。”
“无咎姐姐。”
谢无咎指尖一颤,铜镜险些跌落。
她侧过头,耳根泛红,声音却故作镇定:“卦象之事,我会查。”
“我也会。”南归眨眼,“但我要借大人一件东西。”
“什么?”
“国师印。”
谢无咎挑眉:“要印何用?”
“明日御膳房试治,若梅花粥出事,需有人背锅。”
南归笑得狡黠,“国师印盖在假账上,最管用。”
谢无咎失笑,从枕下摸出印鉴,抛给她。
“用完还我。”
“自然。”
南归收好印鉴,忽然伸手,指尖在她朱砂痣上轻轻一点。
“这里,用胭脂盖住会更像男子。”
谢无咎抓住她手指,声音低哑:“别闹。”
南归却凑近,用极轻的声音道:“姐姐,你心跳得好快。”
谢无咎猛地松手,转身去翻箱倒柜,耳尖红得滴血。
半晌,她扔给南归一只玉匣:“拿去,消肿。”
“什么?”
“你腕上有淤青,方才我看见了。”
南归低头,果然腕侧一道紫痕,是白日端汤时被烫的。
她接过玉匣,指尖在谢无咎掌心挠了一下。
“姐姐真细心。”
谢无咎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认输。
“南归。”
“嗯?”
“若有朝一日,我死了,你替我收尸,可好?”
南归笑容一敛,声音轻却笃定:“好,但我要姐姐穿女装下葬。”
谢无咎愣住,随即大笑,笑得泪都出来。
“好,成交。”
两人击掌为誓,灯火忽然爆了个灯花,像也在偷笑。
窗外,雪停了,一缕月光透进来,正落在伏羲盘上那朵小梅花上。
谢无咎收起笑意,指尖轻抚梅花,声音低下去:
“明日之后,皇城会更冷。”
南归握住她手:“那就一起取暖。”
四目相对,两双眼睛同样明亮。
一个藏着二十年的秘密,一个藏着满城的谜。
此刻却奇异地交汇,像两条暗河终于找到出口。
“天快亮了。”谢无咎轻声道。
“那就再黑一会儿。”
南归答得理所当然。
谢无咎莞尔,起身,将狐氅披回肩上,乌发用一根素簪松松挽起。
铜镜里,女子眉目如画,却带着刀锋般的冷冽。
她回眸,朝南归伸出手。
“走吧,去星台最高处,看日出。”
南归握住那只手,掌心相贴,同样冰凉,却奇异地温暖。
两人并肩而行,狐氅与赤色短袄拂过青砖,像雪与火的交融。
星台之上,风猎猎。
东方既白,一缕金光破云而出,照在她们交握的手上。
谢无咎侧头,轻声道:“南归。”
“嗯?”
“谢谢你看见我。”
南归笑,眼里盛着初升的朝阳。
“也谢谢姐姐,让我看见。”
雪后初晴,天地如新。
秘密在晨光中生根,约定在指尖发芽。
而皇城的风,仍继续吹,带着刀光与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