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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从天而降的雷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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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时候在想是否自己的到来以及存在极其的不合理,这种感觉异常的强烈,尤其在最近莅临我内心的次数频增。我没有任何要去做的事情,或说没有任何事情需要我花费精力和时间去完成。可我总觉得自己应该去做点什么,去弥补我心中那一定存在却看不见的空白。桑劝,你会支持我的对么?”
亲爱的诶诶,可能我确实没能力为我的选择而负责,如果我就此离去,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半晌等到我再次清醒的时候,我脑海中满是上一段话,仿佛在我弥留之际,我不留恋任何人任何事,除了诶诶,我的有且仅有的唯一。
宋昊声拿着纸来擦我的眼角,我才清楚地感知到自己鬓角和耳廓的湿润。
:“梦到了什么?怎么哭成这样?”
我想开口回答什么,可是喉咙的异常干渴让人发不出声。我艰难地异动头把目光往旁边的柜架放去,期待有瓶水,宋昊声像是看出我的意图,忙不迭地把水送到我的嘴边。
我顺手接过,自己拿了起来喝。输着液的右手拿着水有些牵扯的疼痛,我吃痛得眨巴眼,宋昊声又马上来接过我手中的水,帮我把身旁的被褥叠高了一点,好让我的手放得舒适。
怎么说呢,宋昊声的耐心细致确实是无可挑剔的,和他相处起来,的确非常舒服,如果是朋友之间的情谊,我想我会欣然接受且铭记终生。
可事实上不是,我能看出宋昊声的皱眉和展眉的节点,他的每一次每一分笑容背后的含义,这和他的直接动机挂钩。
大家也都是成年人了,讲什么要想做朋友互相了解的话属实有些幼稚,能让一个男的为你做出至此举动,我想仅需一个身临其境的思考角度。
若说在此之前我会因为诶诶和他亲近而惭愧和对他略带有幼稚的敌意,那么今日我会因为我脱口而出自己性向而感到抱歉。
:“宋昊声,谢谢你。”
他抬眉起来看我,目光炽烈。
:“不光是诶诶,还有我,多劳你费心。这段日子也很感谢,但有些话我想和你说清楚。”身处于急诊室的输液病房内,周遭嘈杂的环境成了一个天然的隔音室,我用着仅我俩可听的音量,同宋昊声讲起我的性向,我个人的选择。
话毕,其实我能看出宋昊声眉眼下的惋惜,虽然我并不能共情他的那股惋惜劲儿,但我还是用手拍了拍他的肩。
:“医院的费用我直接微信转你吧,剩下的交给我,我自己也可以。”随后我下床,左手扶过我的吊瓶,一瘸一拐地往卫生间走去。
宋昊声还是追了上来,扶过的小臂,帮我抬起吊瓶道:“那多有打扰了,这样吧,我先把你送过去再走,你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
能做到这个份儿上,我非常感谢了。
我想应该是我收养了诶诶的份儿上,老天眷顾我,我在心中暗喜自己行下的一桩善事,转角却遇到今早的那位美女。
:“诶,诶。你这是怎么啦?”美女和今早穿得不是同一身了,彼时的她换上了宽大的格子衬衫,穿着肥大的迷彩工装裤,这样显得她更加的帅气。
:“哎哟,你好你好。我这是怎么了?”刚刚醒来忙着处理宋昊声的事情,一股劲儿说其他的事去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我后句一出口,望向身边的宋昊声,有些不好意思。
:“急性肠胃炎。”我感觉宋昊声要笑出来了。
:“这么严重的吗?是要上厕所么?我扶你进去?”
面对美女的盛情邀请,我怎么可能拒绝,但一转念想到是在厕所又有一丝尴尬。谁知宋昊声一手就把吊瓶送了过去,还一脸亏欠的表情道:“我确实不太方便,麻烦您了。”
我不知道是该感谢宋昊声还是得感谢宋昊声。
美女很自然地接过吊瓶就扶着我往女厕走去。路上还亲切地问我怎么称呼,实在让我惭愧万分,得了人帮助还让别人找话题缓解氛围,实在说不过去。
:“桑劝,桑树的桑,规劝的劝。你呢?”
:“李布水,叫我小水就好啦。”李布水倒是没向我解释哪个字是哪个字,喊我叫小水那就小水。
:“刚刚那位是你男朋友么?”
我提到嘴边的“不是”被我生生咽下去,我该怎么回答别人呢?如果不是的话,能送到医院并照看的关系应该是什么关系呢?
我实在说不清。
就算是说不是之后,别人又会怎么看自己呢?
:“嗷,我懂了。”李布水做出一个你知我知你懂我懂的表情。
:“哎,不是。”说到此处,我早已到了厕所隔间。
吊瓶李布水帮我挂到了厕所的隔板的挂钩上,门一关,我松了口气。面对于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来说,确实不太好对其开口就阐明自身的性向,但别人的猜测还是会让自己难受。
出了厕所,在谢别李布水之前,人家还好心地嘱咐了我一番,这让我备受感动。人家一美女又是帮这帮那的,还真让人有些惭愧。
:“哦对了,你来医院是.....?”我觉得出于礼貌还是问一下别人的好,我的初心原本就是想说如果别人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也可以尽我所能的帮助别人。
:“我们工作室有位小哥阑尾炎刚做了手术,我顺道来看看他。”李布水说这话的时候,还扶着我的小臂,话语淡淡的,全然没有方才问我身体情况那般感觉。
:“那你多保重身体。”
我在走廊处拜别了李布水,转头却没瞧见宋昊声的身影。这时候我才掏出手机来看到宋昊声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说是有事先走一步。
我还在想宋昊声这人还是拎得清许多事的,心中一顿感慨。
我心里想着事情,转眼一看已然到了中午时分。我一个人先去诊室问清楚了自己的病情,再去药房拿了每天要吃的药,我细数着袋子里的消炎药,口服液,让人有些莫名的心慌起来。
收拾完东西要走,小护士过来帮我拔了管,因为需要连续输几天,所以手上打的是留置针。我是一手提着药袋,一手小心谨慎地端平往医院大门走去。
期间路过的诊室少说也有七八个,门外排队的人只多不少,我环视一圈身边的人,好像孤零零的一个人就只有我自己,但我全然没觉得如何,反而落得一身轻让人异常享受。
没有人在等我,我也不需要顾及任何人,就这么往家的方向走啊走啊,我忽然想起也并非是无人在等我,还有诶诶。
诶诶到来是在一年深秋,那时临近傍晚,天色昏暗,秋雨将下未下。
虽然我记性不大好,但诶诶到来的那天,我却记忆清晰无限。我伏在案前浅眠,忽然听到雷声滚滚,等到我睁眼,窗前的黄叶树被闪电映照着发亮。
彼时我身处于的屋内,却不比室外安静,无比沉闷却尖锐刺耳的男声在低吼,嘈杂得要震碎心脏。
雷声四起就像是男人的声音充斥在周遭的空气中,那方在拼命汲取空气中的氧气,而我只能无线趋近于窒息。
这种想死不能死的心情就如窗外黄叶树被闪电照射的透亮,我的这份心情即将要被照射,公之于众。
仿佛也算是一种好事。
我奇妙地数着略带有规律性的雷声,3,2,1.........
我身下仿佛有什么软绵绵却湿漉漉的东西,造孽造孽。
是只小狗,瘦极了,我们见过的,早在几日前,来到家门口只为讨口饭吃的那只,对么?
但是却被男人无情赶走了。
照现在来看,也算没完全被赶走。我从二楼跳下来正好趴在了他身上,松软的泥土正在告诫着我不把命当命的极端行径有多可耻,在这所谓的劫后余生后,我抓起地上奄奄一息的狗就狂奔起来。
我迈开脚步,那就往外走吧,去哪里都好。感谢我能遇见诶诶,神一般地遇见了诶诶,幸好遇见了诶诶,因为遇见了诶诶。
至此之后,我成了死不见尸的存在,迟迟占着户口本上的那一页,却无人帮我注销,是在期盼着我归家?还是根本不在乎这人是死是活?
都不重要了,诶诶。
我们跑到了属于我们的世界,但这绝非是终点。
:“汪汪。”我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老远瞧见诶诶坐在门口,身旁还站着宋昊声。
其实诶诶自己会开门,有时候他出去玩,我也都放心,因为他知道家在哪里,能找的到回家的路。
但今时今日在门口瞧见,我顿时眼泪夺眶而出。
诶诶像是提早闻到了我的气味,朝着我奔来。
我顾不到还打着留置针的手,我蹲下紧紧拥抱住了诶诶。
我亲爱的诶诶,抱歉,谢谢你。
:“是不是想我了?对不起。”我亲吻着诶诶的脖颈,他拿起鼻尖来蹭我的头,我活了二十多年,没有一刻如此幸福饱满过,我抱住得仿佛是一团抽象的幸福。
宋昊声只是站在一旁,过了良久才开口道:“我回来的时候他和康康两个在小区里乱晃,后来我问他是不是在找桑劝,他就要给我握手,我把他带到门口来,说什么都不肯停在这儿等,后来还是和他说桑劝就会在这里出现,他才安下心来等。”
我站起身来,还是真诚地和宋昊声道了声谢,事已至此,我亏欠的人太多,有时候感慨自身力量过于渺小,但我始终把人的好记在心间,有些东西要慢慢还。
周一我坐在工位上,紧锣密鼓地处理起周末两天新增的邮件。虽说现在的这家公司没从前那般繁忙,但该你做的任务会更精细,所花的精力也会更多。
时间在不知不觉流逝,直到一个口袋放到了我桌上,我才回过神来。
我抬起头看,办公室原先坐着的几位早已不见了身影,只剩下我和站在身边的陈姐。
:“忙着可别忘了吃饭。”说着,陈姐把桌上的食袋打开,我以为是外卖,可却瞧见那是一个很精美的食盒。
一共有三层,打开来看到的全是家常菜,荤素搭配均匀,一闻就是自家做的,因为油的味道都和外头馆子不一样。
:“这是我家阿姨今早做的,我刚刚拿在微波炉里热了一下,你快吃。”
陈姐还是如此的温和,让人觉得没有距离。
:“这多不好意思,陈总你吃了么?”我有些尴尬地挠头。
:“我吃了呀,这是多做的一份。”话里话外尽显陈姐的特殊照顾。
:“那就谢谢陈姐啦,今早的邮件都回复的差不多了,喏,你看。”我把电脑冲着陈姐,比划道。
陈姐莞尔,拿手拍了拍我的肩:“你办事我放心。”
而后话锋一转:“你这手打得留置针,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么?”
我夹了一片藕送进嘴里,回道:“小问题小问题,不会妨碍工作的。”
看陈姐的表情,我大体能猜得出她听到这句话有些生气,但她永远那么温和沉稳,连生气都是温言道:“桑劝,我想你是误解我了。我并非是因为工作原因而担心你的身体状况是否能胜任,而是出于自身的关心,希望你能理解我。”
这句话一出,我赶忙放下了碗筷,我有些垂着头再次不好意思起来。
:“陈总,实在抱歉。我这话委实说错了。”
:“那你现在能和我说说,你到底怎么了吗?”
我再次抬起头来,和陈姐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