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苍的野狗》useme

33、奔向雨季

　　“三十三楼的夜景繁华，却触目，很多时间我盯着楼下发神，尽管我什么都看不到。南京的天气变幻莫测，一时间竟是一步入冬，我清早起来看到满地凌乱的衣衫和行李箱里的夏装，让我倍感无力。”

　　演出结束后随行的团队跟着一波一波地离开，李布水在隔壁房间和经纪人吵得不可开交，最后以李布水摔门而出结束。

　　我在这边的房间等了半晌，见并没有人进来，我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已过零点，走廊上空无一人，我听到临近的洗手间的门关上，突然鬼使神差地掉头去刚刚李布水和经纪人大吵的那个房间。

　　门推开，田姐还未走，我悄然走进去，轻轻合上了门。我觉得我身为李布水的女朋友，理应是要缓和二人的关系的，毕竟是同一个团队，不可生了嫌隙。

　　我略感抱歉的笑了一下，走近道歉：“对不起啊，田姐，李布水其实就是个急性子，很多时候她并没有那层意思，只是图一时嘴快........”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我很诧异田姐会以这么一个问句开头，尽管我知道她可能并不喜欢我，不用这个问句也不会用什么好语气待见我。

　　：“半年左右。”我如实回答。

　　田姐终于转来看向我，眼神里少了几分白日里的傲视，竟多生出了几分怜悯，我并不知道这份怜悯从何而来，这使我更加的诧异。

　　：“李布水从一个小山村里走出来，去过上海又去了北京再到成都，一路辗转走到这里，说轻松都是假的。我们团队走到今天，没有一个人是容易的，太多的人情世故夹杂，我想你比小水她自己更懂得她的不易。”

　　我大概估摸出来田姐今夜想说的话了，这也能解释之前我所诧异不解的有关于李布水的爱，是那么的迅速，我害怕那是转瞬即逝的结果，目前看来，仿佛这个结果还在受着众力所推。

　　：“我知道田姐你的意思........”

　　田姐没等我把话说完：“我们所有人私心都是希望她能够在这条道路上走得再久一点，你能明白吗？”

　　：“不明白。”

　　不知道李布水从哪里钻出来，冷不防地来了这么一句，吓我一跳。

　　李布水牵起我的手就要走，我还是转过身给田姐一个眼神以示抱歉，门被砰一声关上。

　　：“东西拿完了吗？外面刮大风呢，你穿这件。”

　　刚刚出来得急，我都没发现李布水手里抱着的大衣，就着走廊昏暗的灯光，我看见李布水的眼神闪烁，那分明是泪光，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李布水。

　　：“桑劝，对不起，让你看到这样的我，我就是听不得任何人说我们，说我们之间的这段感情。”

　　我一只胳膊还未钻进袖口，便连忙拥抱住她，李布水则是伸手替我提起滑下去的半截衣领，将我彻彻底底地裹住，她的拥抱也是。

　　：“可我真的，真的是认真的，我想我们会有一个家，我也想有个家，我累了。”

　　我拍了拍李布水的后背，只敢小声道一句我知道，我有些羞愧，愧对李布水这份爱。我这时候才意识到李布水这份感情的力量，在此之前，我还疑惑且质疑，这令我自己心碎。

　　：“桑劝，我们会好好的。”

　　南京夜里的风好大，吹的人脸生疼，让人想念成都。

　　我和李布水两个人裹得像个球，就这么漫步，我焦急地刷着手机上的滴滴，祈祷有一个心善的司机不远万里来接单。我忽然想起几个小时前的李布水，在台上是那么的耀眼，被众人的爱意包裹，好像那样的她才能走得更久。

　　田姐的话回荡在耳边，不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几步路的功夫我看到手机上被接单的消息，不一会儿司机到了，我想着可能还在场馆的田姐，这么晚了肯定也不好打车，就试着和李布水商量倒转回去接上田姐。

　　李布水可能仍在气头上，明显不想再倒回去接一个人。左右不好让司机多等，我给田姐发去了信息，再给司机场馆的地址，先去接人。

　　我和李布水则僵在了原地。

　　：“其实我觉得田姐今晚说的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李布水就一直沉默，好像刚刚和田姐的对峙，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我们停在原地，几分钟的时间让我冷的打颤，我望向面前的李布水，对方双颊被吹的通红，那是我第一次产生心痛的感觉，尽管我们谈了小半年。
　　我仰头望向李布水：“你说想要个家，那有了家之后，我们怎么继续下去？你还能继续从事你的工作么？从前我对你的工作并不了解，但就如田姐所说的，你现在走到这一步，是有多少人竭力托举你到这个高度的啊，你想要抽身容易，那别人呢。”

　　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李布水猛然看向我，那眼神幽怨又噙着泪水：“那你要我怎么办？”

　　：“我们要分手吗？”

　　好多事情的发生都没头没尾的，让人摸不着头脑，抓不住规律，实在没办法继续。那晚我并没有回答李布水的问题，显然这并不是处理我们之间问题的最优解。

　　遇到李布水之前，我没谈过恋爱，根本不会爱人，是李布水给予我感知爱人的能力，以及许多次心动。面对这样的人，我说不出我们就要分开的话，可当下的我确实也找不到让我们继续下去的理由了。

　　李布水靠着贩卖爱而生，她有太多不能辜负的人，既然选择这条为生的道路，那么就肯定会有取舍。我能想通的道理，李布水不可能没有斟酌权衡过。

　　退一万步说，我没觉得我们到了非彼此不可的境地。

　　后来不知道朗月从哪里听到了我和李布水的这段故事，洋洋洒洒地给我发了几篇小作文，大抵就是些怒斥我不懂的珍惜的语句，而洞姐则是锐评到可能我确实没那么爱李布水。

　　无论说我什么都好，我都照单全收，我从南京即将启程曼谷，天际线刚刚清晰的时刻，我就接到陈姐的消息，她先在酒店下榻，届时会开车来接我。

　　我关上手机，飞机的轰鸣声搅得人心神不宁，彻夜未眠的我却一点不困，闭目养神的时段，邻座递来包卫生纸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流泪，但是….”邻座是个黄黑皮肤色的女孩，有双蓝眼睛，躺着大波浪卷，睫毛浓密纤长，总之不像我们国家的人。

　　：“多谢。”

　　我接过女孩的纸巾，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的眼角满是泪水，就这么一擦，眼角生疼。

　　谁知女生又递来一个一次性的滴眼液，问道：“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是没休息好么？”

　　这让我有点受宠若惊，明明是第一次遇见，对一个陌生人怎么做到这么熟悉？我害怕人尴尬，谢着接过滴眼液收进包里。

　　：“昨夜加班来着，是没休息好，多谢多谢。”

　　女孩笑颜：“我认识的好多朋友都像你这么努力呢，你们国家的人都是工作机器体质么？”

　　我了然，看来人家确实是个外国人，待人接物的方式果然不一样。

　　：“还好还好啦，还是要分职业的。”

　　：“那你这次去曼谷是为了旅游吗？还是工作。”

　　我命苦地笑了声：“工作。”

　　应该是有点晕机，在飞机平飞之后我就开始呼呼大睡，这一觉睡得踏实，睡得没有一个人闯入我的梦中。

　　下机之后，女孩和我在等行李的间隙交换了联系方式，“我这几个月都在曼谷，等你工作不忙了，我们也可以一起玩呐。”

　　我看着女孩背着一个厚重的背包，手里还提着一个相机包，忽然生出羡慕的心情，就这么做个背包客，辗转多地旅居，也未尝不可。

　　到这里我才忽然想起自己的电话卡还没换，等到换上联了网，才看到陈姐的消息，看来人早就在机场等待我多时。

　　：“桑劝，这里！”我迎着陈姐快步走去。

　　：“南京的天气很冷吧，你穿这么厚？”陈姐为我打开后备箱，我把箱子扛了上去。

　　：“还好还好，对比起曼谷来说那就确实是冷啦。”

　　我俩坐上车，车里的冷空气还是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陈姐把温度调高，我们一路向着市中区驶去。这一路的高速都有些坑坑洼洼，车有些颠簸，我一夜未眠又是在飞机上短短的睡了几个小时，还是招架不住胃里翻江倒海。

　　：“看你脸色一直不太好，这一路太颠了，要不我们休息一下？”陈姐虽然是询问我，但其实车已经下了高速，最终停在一个小卖部的旁边。

　　我弯着腰坐在外头的木椅上，陈姐买来一袋蓝白相间的药，我就着水吞下，曼谷的天有些变化多端，方才天边的那抹彩云不晓得何时被乌云替代，独属于热带气候的暴雨夹杂着土腥味趁势而下。

　　：“现在是雨季，我们在这里多坐一会儿也没关系。”陈姐很自然地揽过我的肩，我就这么靠在她的怀中，听着头顶的雨水打在棚上，不知不觉悄然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