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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芃芃(五) ...

  •   看不清脸的女人挽了挽发。
      “天魔是很好用的一把刀,一把剑,如今,一个以人族的痛苦为乐趣,定然无法劝阻,而一个,只要拿捏住你,便可以操控,你觉得她会怎么办呢?”

      她会读心?许舒君猛然抬头看她。
      “是你在想什么,太明显了。”

      又差一点点被拽下去。
      许舒君不能说是完全不信,但是她想得更多的是,此时在桃夭山上的哥哥。
      “我活着,难道不是更容易操控吗?”

      天道模糊的面庞上做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她说:
      “可你哥,那个天魔,在桃夭山上,为活着的你荒废了整整三年时光,你是很好操控,但也很难。”
      毕竟,人的心思多复杂。

      “用你的尸骨,和你活着的时候,也没差多少。”
      “反正都是你,不对吗?”

      “只要是你,就可以控制住他,你哥是你的寄生物,许苒。”

      她要杀死我,威胁哥哥。
      该说并不意外吗?
      许舒君已经靠近了唯一一个靠近月的石,她不是很想承认,哥哥寄生于她。

      “可我,不想死。”

      用许舒君的尸体。
      威胁哥哥,让他做山神的剑?
      许舒君不允许,她无法想象自己死后,哥哥会怎么样,但肯定,不会是山神想的那样。

      天道知道她不想死,赵芸晴看中天魔,可她,却一眼看中了许苒,她若是答应她的话,将会是她手中最好的一枚棋子。

      “我讨厌被人算计。”

      她不想死。
      许舒君不只是因为哥哥才想活着的,她的确对修仙没有什么太大兴趣,能活且活,可是这一刻,她心中那股断断续续想要变强的念头,顷刻变得深切而具体了。

      先前说是为她们而愤怒的力量不足以支撑她一直想要变强,唯有生存的压力,压到她有些喘不过气,许苒才知道。

      哦,我就是很自私啊。

      她想活着。
      她还想活着。
      仅仅只是为自己,她要活着。

      她也有许许多多想做而没有做的事情,许苒不会为谁而死,许舒君同样不会为谁而放弃她的性命。

      她还记得,千暮雪没死,哥哥或许不能为母亲报仇,那么……本就该是她做到的事情,许舒君就是要做到。
      她不该将属于自己的复仇都推给别人去做,哪怕他是她的哥哥,也还是不同。

      她太习惯于依赖哥哥了。
      “要合作吗?我帮你,你万年后答应我一个条件。”

      天道凝望这枚棋子。

      “不。”

      为什么不答应?她都这样说开了,许苒,竟然只是握紧了自己的手。

      骸骨们仍旧想要亲近她,可是许苒不知道,她认不出来这些白骨,她只是觉得她们都是敌人,所以一次又一次地挥开。
      “我知道了,谢谢。”

      “但我不答应你,我想再试试,能不能自己出去,我还没死呢。”
      她还想再试试。

      警惕是一方面,但偶尔,对这个不知道该称为友还是敌的女人,许舒君就事论事,也会感谢。
      抛开一切不谈,抛不开。
      她纯粹就是脑子很奇怪而已。

      天道便半隐没在空中,果然,又招揽失败了,她那么倔,还是那么倔。
      哎。
      她无声无息地叹气。

      骸骨并没有攻击许舒君。
      女婴们还以为是她在和她们玩呢。

      小小的婴孩们没有恨的概念,因为她们都被剥夺了成长的机会,她们只有对母亲的期待,和被炼制成器的迷茫。

      留下她,并不是因为她们恨许舒君,她们又怎么可能恨许舒君。
      她们只是想要她爱她们,给她们没有感受过的,母亲的爱,她们想要许苒做她们的母亲,仅此而已。

      留下这件事情甚至都不是她们自己做的。
      可她们没有长出牙齿,无法说话。

      被剥夺了话语权,便无法为自己做任何解释,只能被迫背上黑锅。

      许舒君快要走到,这片秘境中唯一一片接近月门的石上,她的左脚已经踏上去了,还差一点点。
      “嗯?!!!”
      她凝起了灵力。

      受赵芸晴的操控,骸骨们的意识被打碎,混沌无法分出善恶,婴孩们被控制着攻击她。

      尽管,并非她们本意。

      好痛。
      这是她的第一念头。
      一只脚被拖下去了。

      许舒君被骸骨划了一道又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她的衣身变得破破烂烂,她没有武器了,只得狼狈地用最原始的方式来躲避,婴孩们发出奇怪的嘶鸣。

      白灵留下的木剑在石上。

      仅仅一尺之遥,那么近,那么远。
      她奋力地从骸骨中挣扎,手不断向前,血流下,也无心再去看,终于,在骸骨即将吞没她的那一瞬,许舒君拿到了剑,她刺穿了骸骨们。

      好似刚才有轮月光洒在上面,才得以被她看见,许舒君拿到了剑后,扛住了骸骨女婴们的攻击,可是又能扛多久?

      扛到,手中的剑已经残破不堪。

      与其说是剑,倒不如说是桃木仅剩剑鞘最底下那一点。
      划出的声音几近于无。

      千佛莲中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也没有灵力消耗殆尽的感觉,许舒君甚至失去了饥饿感。

      直到,她在不知过了多少个日月交替时仰头。

      一望。

      月门开了,皎洁的光洒下,骸骨们化作千万朵血色莲花,在她踩着的唯一一块石头下,纷纷陷入沉睡。
      在散发着血腥味的唯一苦海,许舒君看见了一尊佛醒来。

      !!!?
      怎么是她?

      “许苒,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真好。”

      神佛声音忽远忽近,虚无缥缈。
      “能在死之前看见熟悉的人。”

      她的目光掠过成为莲池的水面。
      那佛慈悲地笑着,可她的眼睛分明锐利,分明像是含着血与泪,流之不尽,可怨恨却糅合了爱怜,使人第一时间,仍觉得她身上充满了鬼气。
      是的,一尊佛脸上,同时充斥着母性的慈爱悲悯和无尽鬼气。

      佛光滑如瓷的脸让许苒瞬间便记起了某位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秦海淮。
      她是凡人,又是女人。

      在当时的观念下,女子低人一等,佛只有送子观音是女相,其余少之又少,所以,她又怎么可能成佛?
      她是怎么成佛的?

      秦海淮即使没有再生出男婴,也是珍贵的母体,她还可以生,怎么可能被放走,被杀死,怎么会成佛?
      “你……”
      许舒君不知道该先问哪一句。

      她没有忘记,这轮皎洁月光下,那些莲花其实是一堆骸骨所化,她也没有忘记莲池是血色,她成佛了。
      但是这佛,一看就邪。

      还是她自己选择的吗?
      她是自愿的吗?

      她想成为佛吗?

      你开心吗,秦海淮?
      “你怎么会成,这个鬼地方的佛?”

      许舒君的第一反应是否认他想。

      邪佛却说。
      “能在这里见到你,是我的幸运,却是你的不幸,许苒。”
      为什么?

      她被佛托起。
      被她托着高高升空,给许舒君带来不同于御剑飞行掠过群峰的压抑感,在她的掌心,她感到压抑的痛苦,可她没有挣扎,她总觉得,她不应该害怕秦海淮。

      若是她丧失理智,要杀了自己呢?
      那便战吧。
      但她没有丧失理智,尚可交谈,生死以外,她们一个修道者,一个邪魔,却都是女子,似乎相同,似乎也无不同。

      “秦海淮。”
      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模样,为什么会这样的痛苦,为什么你笑着,我却感受到了比你那日更甚的痛苦?
      逐渐升空,逐渐靠近。

      痛苦如同浪潮袭来,源源不绝,一浪更比一浪多,许舒君大致来到了她的下巴处,她问她,问秦海淮。

      “秦海淮、你到底怎么了,你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会变成这副模样?”
      许舒君从不知道,她没有流泪的时候,眼睛明亮得像一面镜子,能照出任何模样,包括邪佛。

      她看见了自己这副模样。
      对啊,她怎么会变成这幅,佛不佛,人不人,邪鬼妖魔的样子?

      佛的手掌像是流动的泪水,凑近了,许舒君的鼻尖闻到了一股无法消散的血腥味,她知道,这种血腥味往往源于生产时的大崩血。

      所以,许苒的心中忽然产生一个念头,她死了吗?

      秦海淮是死了吗?

      许舒君在平视这尊佛,直到佛将她托到眼前,她才发现,原来佛的脸庞写满了许许多多的黑字,像是被人刻上去的。

      远看是看不见的。
      俯仰也是无法看见的。
      唯有靠近,平视她,这些苦难才能源源不断地被诉说,被她看见。

      月光开的那扇门也在其间。
      在她们目光相接处。

      宿燕、妻子、母亲、娼/妇、妖女、赔钱货、贱/人、没根的、小浪/蹄子、没心没肺、白眼狼…………

      那些移动的,扭曲的黑字中。
      唯独没有秦海淮的名字。

      “秦海淮?你这是怎么了……”
      “你到底怎么……”

      她的喉咙忽然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仅仅只是一句问候后,许苒便无法继续开口,因为秦海淮的眼角落下了一滴泪。

      那滴泪缓缓地从巨大的佛面掉落,震碎了一片暗红莲叶,秘境已经成为无垠的湖泊。

      月光开了一扇门,在她们之间。
      只要许舒君踮起脚,便可以离开。

      但许苒没有,她停留在佛的手掌上。

      如同秦海淮将随时离开的权力给了她,她同样给予这个正在痛苦中的女人,信任,她为她暂时停留。

      佛开口,声音虚无缥缈。

      “你来得太晚了,也来得太早了。”
      “许舒君……”

      佛没有感情,但许苒却能听清秦海淮的心,她在哭泣啊。

      “你想出去对吗?”
      “杀死我,就可以出去了。”

      她做得到,她可以杀死她,但是对象为什么偏偏是秦海淮?
      许苒有些不忍。
      “还有别的办法吗?”

      佛的眼珠子没有转动,属于秦海淮的难过传递到她的身上,她说。
      “没有其它办法,许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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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日更至正文完结,每日下午1点更新。 如果大家看不懂,或者觉得这本书很奇怪,就把它看做一场梦,在码最后的半卷,而番外大概会断断续续写很久(10-15w字)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更改这本书的公告,我这人特话多,所以不写作者完结感言,但仍旧感谢读者们来看这本书,预祝大家2026年开开心心! 然后,在这本后,写完BBE,我想歇一阵,学习或者看书,又或者什么都不做也好,回来会按顺序写gb专栏的其它书,来日再见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