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逐光》燊鸟

31、第 31 章

　　季子歌回到工位上，快速出了个草稿，拿给导演看。
　　导演：“你这个有点软绵绵的……要不这样，你让它从这里出来，然后往这边走，稍微滞留一下，迅速就拐过来。”
　　季子歌回去给他马上改了一版草稿。

　　导演搓着下巴：“嗯……还是让它走慢点，柔一点过来吧。”
　　季子歌没脾气了，只能又回去重改。
　　午休时候他看到了老板，就打算过去把离职的事交代一下。。
　　公司老板也是传媒学院毕业的，是高季子歌几届的学长，当初进公司时老板还找他跟小玉一起共进午餐好几天，追忆了许多大学往事。
　　那会儿的老板也会作为导演带大家做片子，只是现在重心慢慢偏到了公司运营的媒体账号上，经常各地跑着接触行业牛人，基本不怎么参与项目的制作了。

　　季子歌跟上要出门的老板：“沈总，最近很忙吗？看你总不在公司。”
　　老板：“是有点，准备给公司谈个连载的番剧合作过来。那番剧还挺有意思的，你应该感兴趣。”老板看了他一眼，“就别叫什么沈总了，学长就好。”
　　“谢谢学长……”季子歌犹豫了一会儿：“……是这样的，我最近有离职的打算。”

　　老板停下了脚步，转身看他：“怎么了吗？项目上遇到困难了？”
　　“……我是打算休息一段时间。”
　　“你请假嘛！我给你批。马上合同到期了也给你涨薪。”

　　“不好意思学长，我真是想了挺久才决定离职的。”
　　“因为小玉走了吗？”老板摸了摸身上，掏出个烟盒，“唉，她那会儿也是很坚决要走，都留不住。”
　　季子歌跟着老板走到了楼梯间，看着他点燃了颗烟。
　　季子歌说：“也有一点点她的原因吧。”

　　老板吐了个烟圈：“剩下的原因是目前的团队吗？”
　　季子歌转头看他：“您知道？”
　　“有一点感觉，小玉也跟我提过，但是我招不到人呐。”
　　“……是咱要求太高吗？”
　　老板摇头：“多方面的原因吧。”
　　季子歌也不好多问，于是又把话题转了回来：“那学长您看，我尽快离职的话哪个时间合适？还是说得按一个月的来？”

　　“我当然是希望你留得越久越好了，但是你负面情绪太多的话也做不好东西。”老板把手上的烟抖了抖，转身看向季子歌，“要不这样，手上这个项目你也很熟悉了，后面时间你就做导演帮我把他带完，然后你就可以离职了，你看怎么样？”
　　“那现在导演这边……”
　　“我给他个别的项目带，你就别操心了。最后这个项目，我希望你好好带。”老板把烟灭了，“其实我原本是打算接下来跟你签导演合同的，没想到你就先走了。休息够了之后，你如果对我们这还有点想法，随时欢迎回来。”
　　“好。”

　　工作交接很快，下午时候季子歌就作为导演将片子重新剪辑了一下。
　　目前项目的一小部分镜头已经跑完了流程，还有大部分则仍在中期环节，按排期来看，剩下的镜头只有一个星期多的制作时间，然后就需要提交acopy，又再过三天就要bcopy。
　　季子歌按照分镜串了下目前进度的镜头，发现有些镜头在表演上其实会有些表意不清。
　　就比如说有些画面当中很次要的东西，居然都做了充足的动画，而主角的表演却并没有非常出彩，这就导致画面视点被分散，相同的时间下过多的信息量就会让镜头时长显得局促，而当这样的镜头一多起来，整个片子就会显得很赶，节奏就不对了。

　　涟涟那边接到换导演的通知，过来和他对接工作。
　　季子歌扣着被盘到发亮的ctrl键：“除了我以外，别的动画师有多少排期是在这个项目里面？”
　　“阿筒是全程跟这个项目的，幺几可以看情况调过来。”
　　“行，你把那个任务分配表发我吧，我看看具体每个镜头都是谁在负责。”
　　“好的。”涟涟应下，又问，“大家的工作还照常跑吗？”
　　季子歌想了想：“给我三个小时，我重新剪下片子。梳理好反馈后大家一起开个小会。现在镜头都先照常跑着。”
　　涟涟应下后就离开了。

　　之前的导演端着个水杯去茶水间，路过他的工位，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走了。
　　季子歌根据目前的人力和时间，做出了一些取舍和修改的决定。让片子的整体节奏能够更加顺畅，镜头衔接也更简洁而流畅。

　　当一切梳理完成，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他赶紧召集几个制作组的同事开个简短的会，把修改任务都下发下去。
　　“……这个镜头我加了23帧的时长，整个角色的表演需要放缓一点。”
　　“……这里后面不要那么多动画。这里和这里改成静帧，这里改成一拍三的循环。”
　　“……这卡在作监环节的特写，麻烦作监把静态人物愤怒的情绪再加强一下，就不反一原了，之后二原也注意一下。”
　　“……角色在这里需要一个更夸张的表演，好比如说这样。”说着，季子歌就即兴表演了一段，然后看向阿筒，“ok吗？”
　　阿筒掏出手机：“要不你再来一遍，我拍个参考？”
　　于是季子歌就又来了一遍，才接着往下说：“这个镜头整个表演都要调，小幺需要辛苦一下。不过我记得有一部番里面有个可以参考的镜头，回头我给你找出来。”
　　幺几：“好！”

　　“……这一卡场景再拉开一些前后空间，现在稍微有点平了。还有这个镜头，远处剪影修一修，要精致一点。”
　　“……后期需要把这两个镜头的色调统一一下，然后这个镜头的氛围转变这里，暖光调得太燥了。我做了一帧单帧的示意，你到时候跟着改一下。”
　　……
　　“上面提到的这些我都有简短地写成文档，已经放在网盘上面了，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直接来问我。”季子歌看了眼时间，“今天就先这样，马上下班了，剩下一点时间大家看着安排吧。”

　　连续输出快一个小时，季子歌也有些口干舌燥的。
　　他到茶水间续了杯水，遇到了之前的导演又过来。
　　对方从冰箱取了点冰块出来倒进自己的杯子，一边说：“子歌，你跟沈总很熟吗？”
　　“还行，他是我学长，刚来的时候他没那么忙，经常一起吃饭。”
　　“……哦”前导演小声道：“你不早说……”
　　“……”季子歌不知道接啥，就没说话。
　　前导演又说：“这个片子不好带吧，分镜时候节奏、表演就有点问题，但是甲方过了，后面就只能将错就错。”

　　季子歌几大口喝完了一杯水，又转身接杯新的，正背对着前导演：“还好吧，我刚刚调整过来了。”。
　　“……”前导演啥也没说，端着杯冰水默默出去了。
　　之后的几天项目都跑得十分顺利，季子歌明确的导演指示让每个环节都轻松了不少，周五下班时候涟涟路过他的工位还很开心地和他说：“感谢季导救我狗命，排期都跟上了！”
　　季子歌就笑着说：“有时候你也可以强势一点，即使是导演你也是有立场向他提要求的，没必要惯着一些不合理的拖进度的要求。”
　　涟涟眼睛很亮：“嗯！”

　　周末吃过午饭，季子歌按照顾程延给的地址到达了他的公寓楼下。
　　电话呼叫了好一会儿才被那边接起来。

　　顾程延的声音有些距离，听着像是开了免提：“你到了？稍等一下，我马上下去接你。”然后背景音变化，还有一声轻轻地关门声，“先挂了，一会儿电梯没信号。”
　　季子歌等了一会儿，就看到顾程延出现。
　　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白T加运动长裤，居家又休闲。

　　他笑着打招呼：“顾老师。”
　　顾程延在里面给他开了玻璃移门招呼他进来：“抱歉久等了。刚才正好在调配药水，耽误了一下。”
　　“药水？”季子歌就想象着顾程延穿着一身黑斗篷，戴着尖顶帽子，搅着一锅怪异颜色的液体。

　　顾程延说：“嗯，一会儿冲洗要用的一些化学药剂。”
　　于是季子歌脑内的形象就变成了手拿试管的白大褂版顾程延。
　　他跟着顾程延穿过公寓大厅，朝电梯厅走。
　　公寓一楼大厅设计简洁大气，左边设有服务台，门口正对的隔断上面挂着副抽象的画，转到背面则是两排面对着的快递柜。
　　顾程延刷卡从旁边的门进了电梯厅，电梯里面也是需要刷卡才能摁亮楼层。

　　季子歌粗粗打量了一下，电梯轿厢内打着暖色的灯，门是带花纹的镜面，对面则是被擦拭通透的整面镜子，拦腰处设置着磨砂金属扶手，地上铺着漂亮的大理石。
　　两人并肩站着，从门的反射中能看到顾程延毫无表情的脸。
　　他没有表情的时候总会显得很冷漠。

　　季子歌也说不好他此刻的心情，但应该不会面上看着的那么糟糕。
　　顾程延眼珠一动，突然与他视线对上，然后浅浅地笑了一下。
　　季子歌顿时有些慌乱。
　　他总觉得密闭空间会将两人能量场拘在一处，只能相互纠缠。但碍于现阶段他单箭头的关系，就总会因自己的小小陷落而升出一丝尴尬来。

　　顾程延没有说话，看着屏幕上的数字跳到了12，电梯门开，领着季子歌就出去了。
　　公寓总难免有条布满着门的长走廊，季子歌跟着顾程延来到了这层走廊尽头的一间停下，深色的大门上贴着副手写对联：
　　恣意狂歌留幸驻，纵情踏马携春来，鹏程万里。

　　还挺狂的。
　　不知道是不是顾程延的手笔。
　　季子歌：“顾老师书法还写挺好看的。”
　　顾程延一边输入大门密码，一边答：“陆闵写废了又不舍得丢，塞我这儿来的。”门开，他看了一眼对联上的字，把门拉着，邀请季子歌进去，“书法我没练过，写不成这样。”

　　季子歌踩了顾程延给他准备在门口的拖鞋：“陆老师还怪潇洒的。”
　　“他去年年终拿了不少，乐的。”
　　“……”
　　真希望也能体会一次这样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