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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落絮钗头(8) ...

  •   夜晚密雨袭空,惊风灌耳,下起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雷霆迅猛之势,来的让人猝不及防。雨丝密密层叠,凌乱风中。

      沐浴过后,我换上里衣,用帕子拧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窗边,准备关窗睡觉。透过院门,中庭的池边,坐着一个人,雨帘模糊的看不太清,但是萧瑟的身影,还是让我认出了那是龙漪。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披上了外衫,撑起油纸伞,大步朝她走去。

      寒风呼啸而过,吹动着我的衣衫猎猎作响,身形也几乎不稳,眼睛更是被风势迷的睁不开眼,头发在空中飞舞着,掠过脸颊的时候,抽的人生疼。我咬了咬牙,后悔自己一时冲动。

      站在龙漪身侧,我张口正准备说话,一股冷风钻入口腔,呛得我猛地咳嗽了起来,“龙……咳咳……”

      龙漪坐在池边的地上,无助的像个孩子,她蜷缩着身体,把头埋在双膝之间,“他们都说我被废了武功,还伤了脑子,可是,我什么都记得。”我一愣,思索着龙漪说这话,是不是在暗示,今早我偷听她和夏瑶谈话的事情,她其实一直都知道。

      湿透的衣衫紧贴着身子,看得出衣服很薄,龙漪在天诛殿的生活很凄苦。她瘦小的身影看上去很可怜,但是又稳稳地一动不动,真是个矛盾的姿势。

      虽然我不知道她都记得什么,但是我还是觉得应该安慰她。我伸出手,还没碰到她的脊背,白影一晃,她瞬间闪开,快得让我看不清楚,也来不及反应,所以只好僵硬着手臂,弯曲的晾在半空中,不一会就被雨水浸透。

      龙漪没有抬头,刚才避闪的动作似乎完全是下意识的。她自顾自的悠悠开口,原本清冷的声音,在萧瑟的秋风中,染上刺骨的冰凉,“我记得我杀了夏家一百二十七口人,暮色,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么?”

      她抬起头,空洞的眼睛像是看着我,又像是看向别处,苍白的脸上木讷的没有任何情绪,散落的头发,顺着雨水紧紧地贴在脸上,衬着狰狞地疤痕,犹如鬼魅。我忽然一颤,只觉得一股阴风从身后刮过。

      她慢慢地抬起一只手,沿着指尖,望向虚无的夜空,如涓流的雨水滴入她的眼睛,带着温度,流过她青紫的唇,看上去就像眼泪,她缓缓开口,“血液溅在脸上的感觉,就像是雨,只是雨是冷的,血是烫的。真的很烫,滴到眼睛里,疼的流不出泪。”

      我第一次杀人,是在四岁的时候,那时候什么也不懂,一直不断重复着狠刺的动作,直到筋疲力尽晕倒过去。有人告诉我,如果不会杀人,就只能永远的被关在阴冷潮湿的黑房子里。所以四岁到八岁,我没有一天安心的睡过。杀人如同吃饭一般,成为我四年生活的全部。不过,有的时候,杀人又似乎比吃饭更重要一些,因为不杀人,是没有资格吃饭的。

      九岁的时候,我第一次学会开口说话,我说的第一个字是,爹,那样的模糊不清。然后那个伟岸的人告诉我,他不是我爹,我不需要有爹,我只能记得,我的人生,是为任务而活。

      之后的三年,我再也没有开口说话,直到今日,我也再没有说过那个字,我只记得,我的命是主子的,我活着,只为任务。

      后来,杀了陈家,灭了夏家,死在我刀下的人不计其数,我觉得,我也许就这样过一辈子了,直到有一天,终结在别人的刀下。

      再后来,我遇见了安寻,然后捅了他一刀,正中心口的位置。那一刀,我用了十成的功力,计算的精准,势在必得,一击毙命。那天也下着大雨,他就直直地倒在雨中。

      任务完成了,可是,我忽然害怕了,浑身颤抖的无法控制。主子说过,一个杀手,无论何时,心都应该是静的,所以,我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去想我为什么会害怕。才发现,在安寻身边的那一个月,我竟然学会笑了。

      回到罗刹阁,我在大殿前跪了整整三天,主子命我自废武功。我倒在地上,晕过去之前听到他叹息,这样好的武器,毁了太可惜。

      真的是可惜了。

      龙漪说到这,忽然沉默了,恢复了抱膝的姿势,整个人静的像是一块石雕,呼吸声几不可闻。

      我清了清嗓子,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她的话混乱了我之前所有的猜想,我以为她是因为太爱安寻,所以背叛了罗刹阁,以至于武功了废了。现在看来,是她背叛了安寻,然后被楼钰放弃了。怪不得安寻那样恨她,夏瑶那样恨她。

      一阵冷风呼啸而过,我冻地牙齿咯咯作响,猛地打了一个喷嚏,“我们,要不还是先回屋吧,这样下去会得风寒的。”

      后来,还是得了风寒了。

      不过不是龙漪,而是我。我浑身滚烫,头痛欲裂的躺在床上,苦思不解,为什么同样是吹风淋雨,龙漪就好端端的没事,而我却病的卧床不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妒红颜?

      脑袋昏昏沉沉地,像是被人敲过一般,呼吸间,烫人的温度让我有种置身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的煎熬。我想我还没来得及跟着肖师太拜玉皇大帝呢,这会就要被火化了,真是罔顾此生。

      迷糊中,觉得有人似在耳边叹了口气,朦胧中一个出尘的仙人递给我一个玉杯,可是我怎么都拿不住,焦急之时,仙人忽然施用法力,清泉流入口中,解了我心中的燥热,接着浑身一阵清凉,画面转换,我忽然身置一张寒玉床上,舒服的不禁嘤咛出声。头顶传来一阵笑意,接着那张床又动了一下,把我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再睁开眼,天色已经亮了,我动了动身子,浑身酸软,不过温度已经降下来了。心中忽然万般委屈,想我昨晚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时候,凤西楚那个死人都没有来看我。戏里不是经常唱着,相爱的人都是什么,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么,由此可以看出,凤西楚并不爱我。

      想着昨晚那个神奇的梦,唯一的解释就只有……肖师太给我托梦了。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我急忙看过去,被我反复诅咒的某人,风姿绰约的出现在门口,连带他手里那碗风姿绰约的……药?

      我一惊,明知道我最怕吃药了,这个人,难不成想要乘着我生病的时候,活活苦死我?这样辣手摧花的做法,委实狠毒的惨无人道。

      我讪讪一笑,僵硬着身体道,“早啊!呵呵。”见他没反应,我好心提醒道,“我想,你大概是走错了,这是我的房间,安寻不在这。”

      凤西楚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佯装怜惜道,“果然是病的太严重,都开始说胡话了。”

      我觉得他这个台阶找的还算精妙,至少看上去十分和谐自然,于是秉着一颗宽厚豁达的心,我决定不再和他针锋相对。

      但是,原则性的问题上,我是不会退步的,我皱眉,义正言辞的拒绝,“士可杀,不喝药!”凤西楚笑而不语,就站在床头望着我,见他丝毫没有放弃之意,我别过头坚决道,“头可断,血可流,汤药不可喝。”

      他还是不说话,只是弯起的唇角带上些许类似胁迫的意味,他端起药碗,低头喝了一口。

      我立刻震惊!这,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男女暧昧二三事之必不可少的……以口渡药?

      这个举动,曾以风靡的姿态,频繁的出现在各类言情剧本之中,一度成为男女主角一吻定情前的最佳准备动作,往往随之而来的事情,莫过于耳鬓厮磨,干柴烈火等不利于青少年身心健康发展的禁忌之趣。

      我忽然有些犹豫,是应该回嗔作喜地表示欣然接受,还是应该疾言厉色地斥责,然后再回嗔作喜地表示欣然接受。

      我想,我还是直接欣然接受吧!说时迟,那时快,我迅速地伸长脖子,高高的撅起嘴,思索着这个关键时刻,我是不是该闭上眼睛以示娇羞。

      凤西楚大概没有料到,他不过喝口药的功夫,我就能在电光火石之间做出这一系列的撩人之姿。

      于是,他无法淡定了。

      于是,他决定释放自己压抑许久的内心。

      于是,他含在口中的药,来不及咽下,就扑哧一声,全部喷在了我的脸上。

      凤西楚边咳边笑,隐忍地十分困难,他拿过帕子,急忙替我擦着脸上的药水,“我只是想试一下药凉了没有,你做出这样的表情,是打算干什么?”

      我镇定的任他擦着脸,“哦,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脖子僵硬,打算活动一下罢了。”

      凤西楚若有所思的沉吟道,“那你撅着嘴是……”

      我一脸真诚地望着他,严肃道,“我是想,既然脖子都活动了,那也顺便活动一下嘴吧。”

      凤西楚:“……”

      我拿过他手中的碗,扭曲着脸,迅速把药喝了个干净,因为我怕他再问下去,我的脸会扭曲的吓着他。

      后来凤西楚也再没有提及此事,因为我恶狠狠地目光,一直如影随形的伴着他好几日,最后,在他变戏法一般的递给我两个巨大的烤地瓜之后,我善良地原谅了他。

      这场雨断断续续地下了好几日,于是凤西楚除了偶尔去看看安寻的病况,基本上就窝在房间里受我的折磨。

      比如任由他那一头乌黑亮泽的秀发,在我的手中扭成诡异的形状,最后被打个死结,其实,我只是想学着给他换个好看的发型而已。

      又比如,我会让他披上薄如蝉翼的白衫,半卧在病床上,扮演久病床榻的娇弱美人,然后我就来演半夜闯入他闺房的采花贼,结果,可想而知……我还未来得及挑起他的下颚,就被他一只手制住,反身压在床上,之后,难逃被狼吻的厄运。

      再比如,我也偶尔学着文人附庸风雅,让他给我吟个诗作个画什么的,可是对着他两个时辰完成的画,我忽然有些惆怅,传闻妙笔生花的似锦公子,画的怎么比我还抽象,如果被楼清寒看到,说不定他真的会相信我是妙手丹青。

      这类比如的事情,还有等等等等……

      终于有一日,雨过天晴,安寻忽然来了兴致,说是要设宴款待凤西楚。虽然我觉得,他这场晚宴来的太晚,以至于完全没有诚意。但是凤西楚却很高兴,我从来没见过他能被安寻的话,哄得这么开心。当然,至于他开心的原因,是不是不想和我再身处一室,我想我还是不要去探究了。

      走廊上一路长灯摇曳,照得整个苑中澄亮通明,但是稀动的人影,依旧使得苑子显得无比清冷。

      说是设宴,宾客不过只有我和凤西楚两个人,安寻的轮椅旁边,娇依着盛装的夏瑶,令我诧异的是,龙漪竟然也在,不过她是站在侍婢的位置上,离我们有一段距离。

      不知道是不是凤西楚确实照顾的好,安寻的精神比之前看上去好了许多,虽然呼吸间还能听到微弱的喘息,但是咳嗽的不太厉害。

      虽然未到深秋,安寻的身上却已裹了狐裘,玉冠束发,飞眉入鬓,双眼一如既往的幽深,青紫的唇带上了一丝正常的粉色,狐裘之下锦衣华袍,透着雍容雅致之气。夏瑶精致的妆容,在灯火下尤为光艳动人,柳眉如烟,双瞳潋水,在抬头望向安寻的时候,顾盼生辉,透着明媚的笑意。

      龙漪隔得很远,在光辉触及不到的地方,身形几乎隐于夜幕之下。

      最后,我的目光又转回凤西楚的身上,不过是一身慵懒闲散的打扮,流绸如镜的发丝泄于身后,弯唇敛眸,举手抬足之间,倾世绝伦之姿,万物失色。我使劲咬了一口手中的鸡腿,眼睛胶着着凤西楚的脸,觉得这样好看的男子,竟然被我霸占了,真是太走运了。

      安寻和凤西楚对饮几杯,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苍白的脸上升起淡淡的粉色,又似俊俏了几分。

      他身边的夏瑶,始终带着盈盈地笑意,看向安寻的时候,脸上的爱慕之色毫不遮掩。偶尔安寻也会侧首举杯,递到夏瑶的唇边,夏瑶面染桃花地浅浅饮上一口,然后不甚酒力地倒在安寻的腿上,换来安寻夹杂着咳嗽的朗笑声,随后他就着杯沿上的胭脂,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已然一副伉俪情深的美好画面。

      我眼神灼灼地看向凤西楚,暗示他也可以给我倒一杯酒,然后我就借机也爬到他的身上。凤西楚始终直立着脊背,撇过头不看我,看着他许久保持着着一个姿势,我忽然替他担忧起来,这孩子,也不怕扭着脖子么。

      月落枝头,银芒华彩。

      安寻的脸上挂着迷离的笑意,醉态赫然,若不是坐在轮椅之上,又有夏瑶在一旁扶着,我真怀疑他会摇晃在地。

      高手过招,重在先机,也就是要把握住出手的时间,暗杀,也如此。

      所以在安寻醉意正浓的时候,无疑是最佳机会。我看不清那些黑衣蒙面的杀手到底是从哪里出来的,仿佛只是我一眨眼的功夫,他们便从四面八方涌向庭院中央,被夏瑶推着轮椅,正欲离去的安寻。

      之前说到万一楼钰派来杀手灭我的口时,我满腹委屈的要求凤西楚必须保护我,当时他巧妙的转换了话题。不过看着此刻护在我身前的身影,心下一片温暖,这个男人,做的永远比说的多,真好。

      这批杀手显然秉着一颗绝不滥杀无辜的慈悲之心,眼神压根没有看向我,这让我不禁有些忧伤,难道我就长得这样不引人注意么,还是说我的长相实在激不起他们刺杀的欲望。

      看着身影攒动,此起彼落地幻化着阵型的黑衣杀手们,我深以为这是一次有组织有纪律有计划的行动,但在下一刻,我立刻否决了自己的想法。这些杀手,在刺杀前,肯定没有调查过,安寻身边有龙漪这样一号人物,那个曾让所有的杀手都闻风丧胆的人物。

      即使被废了武功,龙漪的身手也比一般杀手来得快。我想这才是这批杀手失策的地方。

      夏瑶的身体被紧身的华服缚着,行动看上去很笨拙,但是根本不需要她动手。龙漪一个人护在安寻的身边,那二十几个杀手就无法近安寻的身。

      安寻淡然地坐在轮椅上,眼中醉意全无,偶尔轻咳数声,看到夏瑶紧张的摸样,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他的脸上始终是意味不明的神色,看不出喜怒,支着头,静静地望着被黑影团团围住犹如困兽的龙漪,就像在看戏一般,悠闲至极。

      如果他不是对龙漪太有信心,就是根本不在乎龙漪的死活。

      凤西楚却说,他只是在试探。但是具体试探什么,他又不告诉我,弄得我心痒痒地恨不得挠他。

      龙漪的手法很快,闪若灵蛇,犀利而残酷,这是我第一次见她杀人,手起刀落,血肉横飞。她的脸色比往常都要来的沉静,警惕而凌厉地扫视着出现在她身边的每一个黑衣人,身影闪动的角度诡异刁钻,凛烈之势震人心弦。

      在她渐渐体力不支的时候,二十多个黑衣人早已横尸满地,她用刀支着身子,单膝跪地,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顺着脖子流入衣领,苍白的脸上不见任何运动后的红润之色。

      我清楚地看到她在杀死最后一个黑衣人的瞬间,抬头看了一眼远远地安寻,眼中闪过安心的神色,然后迅速的垂下头。

      第二批黑衣人来得很快,人数也更多。

      一柄明晃晃地长剑,犹若霹雳,直直地从背后刺向安寻,龙漪颤抖地快速朝安寻跑去,但我都看得出来,龙漪的腿,再怎么厉害,都快不过安寻身后的剑。所以在剑尖离安寻的后背只留寸于的时候,龙漪空洞的眼中犹如破冰一般,带着滔天的怒意和惊恐的惧意。

      好在安寻的身边还有一个夏瑶,虽然她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危险,但是看到龙漪的举动,立刻引起了夏瑶的警觉,她回头,第一反应是推开安寻的轮椅,而自己却用胸口挡住了那柄剑。夏瑶推得太急,安寻的轮椅猛地一晃应声倒地,而黑衣人抽剑转身,只是还未来得及再次举起剑,一把精致的飞刀就穿过他的喉头,他的死亡,定格在一脸茫然的瞬间。

      我侧头,看到凤西楚的袖子缓缓落下,手势犹如拈花一般唯美,却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龙漪的眼中只有安寻,所以她只顾着朝安寻的方向跑去,留着背后的空门,任由黑衣人砍杀。于是,就在她离安寻只有一丈半的距离时,一把剑没入她的腹中,她被迫单膝跪了下去,眼睛却只看向安寻身边的黑衣人,直到那个黑衣人被凤西楚一刀制服,她才低头看向穿透身体的长剑。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猛地向前倾身,待剑身脱落身体,她猛地转身,身形一顿,一刀砍下了黑衣人的头颅,血如喷柱,染红了她的脸颊和衣服。

      这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而安寻,却浑然不觉,他的目光一直停在倒地的夏瑶身上,他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微蹙的眉宇显示着他的不悦。

      他扶着轮椅的把手,缓缓地……站了起来。

      我以为自己被吓的产生了幻觉,拧了一下凤西楚的胳膊,颤抖着指尖,朝安寻的方向,惊奇道,“小楚公子,你看,安寻竟然站了起来!”

      凤西楚一点都不奇怪,“他当年断裂的脚筋,被及时接上了,只是走路的时候需要废些力。只是被龙漪刺过一刀后,他的身体极为虚弱,即使是走路,他都不能负荷。所以我一直建议他以轮椅代步。”

      我想,他确实够爱夏瑶,为了她能做到这一步,不枉夏瑶拼死为他挡了那一剑。

      凤西楚低声嘱咐我一句,“在这边小心呆着不许动,如果有危险就大声叫我。”说完就不见了踪影。

      安寻晃动着步子,虽然只有四步之遥,但他还是很艰难的才走到夏瑶的身边。

      倒地的夏瑶早已无力起身,唇边的血大量涌出,很快漫过她的脖颈,沾湿了衣襟,那一剑,似是伤到了心肺。她的脸色惨白异常,眉宇间尽是痛苦之色,在安寻吃力地扶起她时,她牵扯嘴角,脸上出现一个怪异而不合时宜的笑意,断断续续的语不成调,“咳……真,好,你……又,欠我一次。”说完,两道泪痕溢出眼眶,冲淡了脸上的血迹。

      之前觉得龙漪的身手很快,快的让人只能看到晃动的白影,但是看到凤西楚动手时,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快,他动手的时候,无论我怎么瞪大眼,都看不到人影。

      二十多个黑衣人,几乎是瞬间毙命,而他们齐齐倒地的那一刻,凤西楚正负手立在中央,让我有一种他站在缓缓开启的九瓣莲的中央,姿容倾绝,遗世独立。

      他脚边落着一把剑,我猜测应该是某个黑衣人的,而他刚才,应该就是执着这柄剑。他面色淡然朝安寻走去,除了行动间,衣摆处有几滴为不可见的血滴外,从头发到衣袍,仪容整齐,不见丝毫的凌乱。

      他走过去的时候,安寻刚好坐到轮椅之上,夏瑶的血染透了他的衣衫和双手,有些狼狈,他不断地咳嗽,身形猛然晃动,看上去很痛苦。而他腿上的夏瑶,已经昏死了过去。他听到凤西楚走近的声音,平复了许久,头也不抬的沉声道,“帮我救她。”

      凤西楚推着安寻离开的时候,回头冲我使了个眼色,我才注意到龙漪的背后,已经被凌乱的刀痕砍得皮开肉绽,那惨烈的伤痕,看得我头皮发麻,不住颤抖。

      不过这些,安寻看不到,因为龙漪始终正面对着他,倔强地屹立着。我知道她在逞强,只是不知道这种逞强,是因为不愿让安寻担心,还是不肯向安寻示弱。

      就在凤西楚和安寻出了苑门的那一刻,龙漪的身体轰然倒地。我急忙跑过去,想要避开她的伤口将她扶起来,可是她却一把攥住了我伸出去的手腕,力气之大,我能确定,被她捏的地方已经紫了一片。她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嘴唇也被咬的血肉模糊,呼吸急促而微弱,她蠕动着嘴唇,我俯身凑上耳朵,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帮我……照顾安寻……”

      说完,她就昏死了过去,只是,攥着我手腕的手,始终紧紧地。

      我急的哭了出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小心翼翼地抬着龙漪布满伤口的身体,“你这个死脑筋,安寻根本就没事,他只知道夏瑶为他挡了一剑,却完全不顾你也几乎为他丧命……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了。”忽然有些庆幸,她此刻昏迷而听不到我的话,因为,这一切对她来说,太过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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