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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落絮钗头(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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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济州逗留了几日,左右等不到江山和傅香。
我想写封血书什么的让肖师太帮我鸿雁传书,可是在门口摆了十几个烤地瓜和五包瓜子,连着埋伏了好几夜,直到自己把地瓜全都吃了都没有等到肖师太。
我感慨自己也算仁至义尽了,就算被江山逮到,也不至于被揍的太惨。
凤西楚显然不能领悟我这些婉转的小心思,看着我长吁短叹,以为是吃的太多以至撑着了。
他找到我时,我正抱着毛球在树下乘凉,享受着午后的宁静。
听到耳边荡起熟悉的声音,“暮色,该走了。”我忽然觉得这个并不明媚的天气忽然闪过一缕金芒。
翻过身子,我闭着眼,佯装没有听到。平日里人影都看不到,只有在赶路或者无聊时,才会来找我,在凤西楚的眼中我似乎就是个摆设。毛球有时还会有尾随其后的机会,显然我连它都不如。
凤西楚对我漠视的态度毫不在意,衣衫浮动,似乎在我身边停了脚。我依旧不睁眼,企图和他死磕到底。在凤西楚走进的时候,我就感到怀里的毛球那颗蠢蠢欲动的少男心思,于是为了围护尊严,我死死地扣住毛球的脑袋,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
作为江湖第一美人,凤西楚的魅力明显极具杀伤力,毛球丝毫不顾可能秃顶的危险,硬是从我手中挣脱开,愉悦中透着娇羞的叫了一声,不带悬念的蹦到凤西楚的脚边。
我握紧双拳,思索如何在睁眼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抚平自己扭曲的脸,以达到凤西楚平日里不露山水的境界。
他俯下身,缓缓将头靠近,每一个眼眸的流转,都像是浸润秋水的朦胧一般,撩拨着醉人的香气,沿着如画的纹路,一直延展致唇边,手指满满划过我的耳边,屈指拿下一片落叶,却惹得我一阵心悸。
扬手将树叶抛在空中,他拉起我,道,“有空带你四处散散心。有没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
我拍了拍衣摆的灰尘,扬起头满脸挑衅,“有啊,西域天山,敦煌大漠,异族婪昭,天诛殿,罗刹阁,还有天朝的皇宫,我都很想去。怎么,小楚公子打算先带我去哪呢?”
凤西楚轻笑出声,“身为一个路痴,让你记着这么多地名,委实不易。”
不顾我变黑的脸色,凤西楚自顾自的继续说,“帝都太远,几天的行程恐怕不行,不过,我可以带你去淮南。”
我立刻心动了,淮南素有小帝都之称,繁华程度可想而知。淮南王君瑾瑜是当今天子的胞弟,先皇在世的时候就甚为得宠,在当皇子的时候曾立过赫赫战功,更是一路辅佐嘉佑帝登基。而天子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为他封了淮南王,淮南自古民安物阜,在君瑾瑜的治理下,更是空前繁盛。
其实如果不是当初太顺利地遇到凤西楚,出汀州的第一个地方,我就是想去淮南的。
我笑靥如花的抱过毛球,冲着凤西楚眨眨眼,“小楚公子,咱们快走吧,争取晚上能在下一个县城落脚。”
凤西楚抿唇一笑,摇着玉扇轻轻点头。
走到客栈门口,我甚为哀怨的看着轻纱香辇的马车,思索着行走江湖的这些公子,是不是每一个都这么败家。这两个月,我从没有见凤西楚身边的马车重复出现过,尤其每一辆都是富丽至极。
自从让我赶过一次车后,凤西楚深谐我的无用之道,所以聪明的雇了新的马夫。
车内狐裘软塌,玉几香鼎,每一处布置都是凤西楚习惯的奢华。
我捡着左边的空隙,将云锦棉被垫于身下,打算补个回笼觉。
大概是车厢内香气沁人,这一觉我睡得很安稳,一连做了好几个梦,都是些支离破碎的幻影,和江山傅香在汀州街头疯疯癫癫笑闹的画面,在山庄竹林缠着绍音作画吟箫的日子,还有八岁那年久卧病床的灰色时光,梦境的最后,又回到了那个落英缤纷的桃花林,看不清容颜的狐仙少年,温软的指尖划过我的眉宇,一声浅浅的轻叹,灼伤了我的眼眸。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梦到这个场景,以至于那暖暖的触觉和慰寂的叹息,都来的如此真实。就在我拨开云雾上前细瞧狐仙少年的时候,面上倏然一股钝痛,将我扯回现实。
我万份不悦地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正以一种暧昧的姿势枕在凤西楚的腿上,身上的被子也早已不知去向。我瞬间清醒了过来,内心漫起汹涌波涛,我竟然有梦游症,莫非绍音向来不肯与我同眠就是这个原因。
凤西楚半阖的眼帘缓缓张开,我猛地弹起身,迅速闪到一边,警惕的看着他,生怕他会对我无意中“调戏”的举动进行打击报复。我伸出三只恨不得指天发誓,“小楚公子,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相对于我过激的反应,凤西楚就显得平静多了,只是弯起的嘴角微微有些抽动,“我看你睡得不安稳,所以把你移到榻上的。”
我抚了抚胸口,原来是这样。
坐了几日的马车,又换乘画舫在江上行了数日,喧嚣遥遥而至,护城曲池逶迤绵延,终于到了淮南。
都城主街之上,雅阁酒肆比邻错落,丝弦笙歌不绝于耳,跟在凤西楚身后,随时都能接受到四周惊艳称啧的眼光,偶尔与一些妍姿俏丽的少女错身而过时,总有些锦帕美玉以雷霆万钧的姿势飞向凤西楚,但总是不幸的落到他脚侧。
我一边感慨淮南的民风大胆,一边在凤西楚身后捡的不亦乐乎。顶着姿容绝伦的俏脸,除了能杀人于无形,还能以此发家致富,真是一举多得。
走到一间客栈前,有个小厮模样的男子已经候在门口,远远看到凤西楚,躬身上前,“公子,客房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凤西楚冲那人点了点头,径自上了二楼,我急忙跟了上去。
两间天字号的房,布局雅致,环境怡人。
进了房间,我开始细数今日捡到的玉佩,盘算着拿到当铺能抵多少银子。凤西楚转身的时候,我一副财迷的样子恰好落入他的眼中,他颇为无奈地笑道,“小色,公子我自认平日待你不薄,何时竟让你沦落到捡玉为生了?”
我把手里的玉赶忙揣到怀里,对他怒目而视,如果不是当初丢了包袱,我怎么会遇到他,又怎么会受迫在他的淫威之下,这些不能为外人道的心酸,我是绝对不会再尝试第二次了,所以,谁都不能挡我的财路。我伸着脖子,大义凌然道,“这是我的劳动成果,你别想染指。”
我觉得很少有人可以像我一样两面三刀,坚贞不渝的忠诚的服从他的领导,然后又毅然决然的坚决反抗他的统治。
凤西楚看着我无所畏惧的脸,双凤目斜挑成魅惑的模样,弯弯的,映着银芒,波光潋滟,在我失神的空档,从我的怀中揪出一串玉佩抛到一边,然后反手在我手中放了一个圆形的东西,“在淮南,收了玉就等于接受了对方的爱意,你倒是贪心,一会的功夫,就为自己谋了这么多姑娘。”
我低头一看,手中握着一枚扁圆的紫玉,通体流萤,偶尔闪过一缕灵光,似心跳一般颤动。
凤西楚用扇骨敲着我的头,“记着,除了我的这块玉,以后谁的都不能拿。”
我把玉攥在手中,古怪地盯着凤西楚,难道传言似锦公子久居风月场,但始终未见其钟情的女子,是因为他……好男风?一股冷意从脚底升起,我不禁抖了抖身子。思及他一路对我的种种态度,内心百味陈杂,虽然我一向不歧视断袖,但是我万万不能接受被人断袖,况且,我也没有被男人断袖的资本啊。
而被我看得颇为不自在的凤西楚,也终于领会了我的心思,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唇边的笑意愈发深邃,倾身附在我的耳边,低低地哼了一声,“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的脑袋里有些不该有的想法。”
对于他欲盖弥彰的威胁言行,我选择善解人意的保持缄默。
忽然手臂一伸,凤西楚款款把手搭在我的腰上,接着一用力,我便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另一只手覆在我的手上,然后拢起,把我的手连带手中的玉一并扣住,笑得不怀好意,“记住,玉在人在……”
我猛的一抬头,本想在他说出玉亡人亡之前堵住他的嘴,奈何他也正欲俯身,于是,不幸的事情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我的嘴代替了手,稳稳地落在了凤西楚如若桃瓣的唇上。凤西楚更是无法预料到我这一不怕死的行为,愣愣地任我吻着。
我的手无意识地自他被风撩起而摇曳起伏的墨发间穿过,如丝滑柔软的绸缎般的触感,不知为何,却滋生出一缕熨至骨髓的灼热,而那连绵不绝的暖意,自我的指尖慢慢的传至四肢百骸,撩拨着我跳动的心脏。
凤西楚伸手扣住我的后枕,一双凤目如蕴寒星,笑意隐隐间别含一抹捉狭之色,灵巧的舌挑开我不住颤抖地唇,加深了这个本该结束的亲吻。唇舌交缠,他的香气渐渐渡满我整个口腔,隐约间缭绕了醉人的旖旎,无休无止的缠绵着。
我没有迎合,也忘了反抗,就这样静静的望着他深沉的眼眸。一直没有发现,凤西楚的眼睛原来是重瞳。
闭上双眼的那一瞬间,光影交错,我竟有种置身桃花雨林的错觉。
许久,凤西楚缓缓放开我,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眉间。我推开他,鼓足勇气开口,“我会负责的!”说完逃命似的跑开,身后传来他阵阵愉悦的笑声,我才意识到自己漏了一个字,原话应该是,我不会负责的!
晚上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总觉得呼吸处不断萦绕着凤西楚身上的香味。我咬着被子,恨不得此刻将凤西楚撕成碎片,我的初吻,就这样白白没了,而且还是我视为对手之人。但是想想,我又觉得很对不起凤西楚,身为龙阳君的他,如果知道他无意间错吻了一个女子,不知道会不会从此一蹶不振。
唉,舌头啊,你恨我吧,是我自甘堕落地忘记抵挡凤西楚的诱惑,害你就这样失了贞操。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尽量地避着凤西楚,而他也心照不宣地躲着我,偶尔碰面,他不说话,我也不啃声。我们的冷战,唯一辛苦的就只有毛球了,可怜它对凤西楚满腔深情,却因我的阻挠而落得两处相思,唉,短短几日,竟是一脸憔悴。
闲来无事,我拿出暮色手札,在第六页上写下一行小字,美人者,温香软玉,梦盈魂牵不能弃。忽然觉得又太直白了些,拿起笔重重地划掉,索性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