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死后变成了缠人鬼》请吃双层鳕鱼堡

21、报君黄金台上意

　　大比最后一天，宗门所有人都得到场，包括眼盲的柳云轻。
　　临行前，柳云轻摸摸自己眼睛，嘀咕道：“怎么还没好呢……”
　　赵沅在他身边宽慰道：“不急，或许再等个一两日就好了。”
　　说罢牵着他手，“走吧，小五等着我们呢。”
　　白小五一路瞎猫碰着死耗子闯到了最后，柳云轻很是高兴，赵沅亦是满脸笑意。
　　白小五抬头瞥一眼他大伯，心里对他这张笑面孔慎得慌。青玉性子要比白小五敏锐，但年纪小，只觉得赵沅不大对劲，但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他面孔虽然是笑的，但眼神格外阴沉，只有面对柳云轻才显得温柔些。
　　圈定的比试范围内，最后七位弟子列位一排。铜锣一响，“且慢！”浑厚的声音穿透众人，人群分开一条大道，白衣小少年沈梦浮才随贺安平姗姗来迟。
　　广袤的地界上一时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贺安头发间混着丝丝白发，一只袖管空荡荡垂落身旁，他身量高挑，面容肃穆，却在最后嘱托沈梦浮上台时露出一丝和蔼的模样来。
　　傅白霜身为宗主来主持比武，三声锣响，比试正式拉开帷幕。
　　赵沅完全不关心台上战况，连贺安平也顾不上，他黏在柳云轻身边厮磨调笑，一派轻松自然。
　　到白小五上场，两人才静了些。
　　大长老瞥一眼远处柳云轻的方向，扫过众人，收回目光，神色自若。
　　白小五的剑法诡谲多变，精彩到贺安平都微微直起腰定神看了过去。
　　一旁大长老问道：“我这徒孙的剑法如何？”
　　贺安平笑了笑：“妙极不过宗门里似乎没有人使过这套剑法，不知是谁教给他的？”
　　“这我也不知，这小子有天说捡着本秘籍，我一看还不错就让他练了，你也知道这小子师父是个眼瞎的，也帮不上什么忙。多亏这秘籍，不然这小子怎么可能打到今天。”
　　贺安平了然一笑：“原来如此，运气真是好啊。”
　　“是啊，也只能靠靠运气了。”大长老叹息：“不是谁都有你那徒弟的天赋。”
　　贺安平谦逊道：“大长老过誉了。”
　　大长老忽然又伤感道：“其实，从前我也有个这么出众的弟子，可惜了。”
　　可惜什么，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傅永言立在大长老一边，目光扫过远处的沈梦浮，若有所思。
　　白小五运气够差，一回都没赢就被扫地出门。郁闷地跑回柳云轻身边，赵沅摸摸他脑袋，“没丢脸，放心吧。”
　　柳云轻轻笑道：“回去奖励你休息三天。”
　　赵沅难得没反驳。
　　比试的最后结果不出所料，沈梦浮拔得头筹。他意气风发回到贺安平身边，说了些什么，忽然疑惑地往白小五方向看了看，说罢贺安平便先行离开了。白小五浑然不觉，大长老却将一切收入眼底，但笑不语。
　　天色阴沉，白小五抬头望望，乌云已然缓缓飘来。他正准备跟着柳云轻一起回去，却被人拍了拍后背。
　　一转头，却是沈梦浮，这个少年对着比他矮一个头的白小五道：“我师父想见见你。”
　　柳云轻微微蹙眉，却被赵沅按住，大长老也开口道：“他今日夸了你的功法，或许有些建议给你，去看看吧。”
　　赵沅拦住柳云轻，道：“我陪他去。”
　　柳云轻眉稍又聚拢了几分，可握着他的那只手宽厚温热，他的心突突地跳着，心下只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赵沅看出他想法道：“我不会动手的，我只是去护着小五，放心吧。”
　　隔了半晌，柳云轻才点点头，“早去早回。”
　　白小五茫然跟着沈梦浮离去了。
　　赵沅离开前亲了亲柳云轻，“别担心，先回家吧。”
　　大长老望着两个小少年单薄的背影，回头看了看眼瞎的徒弟和小小的青玉，“走吧。”
　　贺安平的居所在玄清宗最远的山峰上，周遭清幽宁静，了无人烟。
　　白小五的剑别在腰间，费力地跟着沈梦浮前进。到了地方，眼见牌匾，才送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喘气休息。
　　沈梦浮面不改色进去通报，白小五抬头一瞧，头顶血色的兽纹正散出幽幽的金色光芒。
　　他收回目光，眼眸深沉不似寻常。
　　白小五被唤进门，抬头便瞧见贺安平正打量他。他一愣，连忙行李：“见过长老。”
　　贺安平往门口看去，金光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他对白小五道：“你的剑法是谁教的？”
　　白小五楞楞的：“是弟子偶然拾得一份剑谱，自学的。”
　　“本门中从未有过如此剑法，你上哪里拾得这份剑谱？”
　　“是、是万妖谷。弟子曾经随傅师叔前往万妖谷采摘不眠花，偶然在山洞里寻得此物。”
　　贺安平静了一瞬，才缓缓道：“那你可知这是妖邪之物”
　　白小五慌神了：“妖邪？怎么会妖邪呢？大长老也说没问题的啊…”
　　“罢了。”贺安平叹口气，“你把剑谱交与本尊，从今以后不许再练了，我让梦浮再给你几本上乘剑谱，你一定要静心修炼，万万不可再入歧途。”
　　白小五连忙上交，跟着沈梦浮跑了。沈梦浮在门口等候多时，道：“藏经阁在这边，跟我来吧。”
　　白小五抬脚跟上，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殿门，神色变幻不定。
　　大殿内，贺安平正凝神翻阅白小五上交的剑谱。幽静的室内忽然出来滴水的声音，“滴答…滴答…滴答…”
　　贺安平皱眉抬头，门口，一滴一滴的近乎黑色的血滴正从房檐顺流而下，在地下划出一条又一条扭曲的血痕。
　　山雨欲来，下雨前特有的泥腥味被冷风裹挟吹进殿内。
　　贺安平凝神望向门口，却忽然被身后的动静一惊，猛然回头，利剑出鞘，气势汹汹向后刺去。
　　待看清来人后，贺安平冷冷一笑，“是你。”
　　赵沅等了半天，附身白小五才踏进门槛，听他们唠叨半天可是烦燥。
　　“轰隆——”
　　惊雷划破长空，赵沅慢悠悠落座，一道道裂开的黑纹在昏暗的室内显得格外恐怖。
　　贺安平道：“来找我报仇？”
　　赵沅漫不经心低头：“嗯。”
　　贺安平冷笑：“有胆量。”
　　“不过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自量力，这么多年半分教训也没学到。”
　　赵沅不是很想和他说话，他透过贺安平看向门外。大雨噼里啪啦落下，很快便腾起一层厚厚的水雾。
　　“那就试试吧，看看我有没有长进。”赵沅顿了一瞬，故意拉长了声调唤道：“父、亲”
　　贺安平脸色铁青，见戳中他软肋，赵沅才不紧不慢起身：“请吧。”
　　藏经阁内，白小五撒丫子四处游荡，沈梦浮忙着逮他，一时也没注意到外面的异动。
　　雷声和雨声掩盖了许多的秘密。
　　比如贺安平一剑刺穿赵沅丹田，比如赵沅将他的居所炸了个粉碎，两个人只能在天地间打的昏天黑地。
　　赵沅的刀法出神入化，贺安平一时也难招架。连连败退时，贺安平道：“你可知你这是弑父，哪怕你杀了你，你也会遭受天劫，你这单薄的魂体定然也会魂飞魄散。”
　　赵沅冷笑，“原来你也知道啊。”
　　“那就请你给我母亲和三百七十八位族人偿命吧。”
　　贺安平轻蔑道：“他们算什么东西，一群畜生罢了。”
　　赵沅冷冷道：“那就让我这个畜生来送你最后一程。”
　　雨渐渐小了，赵沅的动作却越来越快越来越狠，刀刀毙命，任凭贺安平如何阻挡也难以招架。
　　“你杀了我，你自己也会魂飞魄散。”
　　赵沅才不管，长刀刺穿贺安平胸膛狠狠搅动，献血如注，顺着雨水流落满地，直到沈梦浮的脚下。
　　赵沅累极了，抽出刀插在地上，重重跪倒在地，靠着刀柄才勉强没倒下去。
　　白小五面色苍白，沈梦浮无暇顾及他，眼看贺安平在他眼前被刺穿胸膛，顿时愣在原地。
　　半晌，他缓过神来看向半跪在地的男人，不可置信道：“是你……”
　　白小五见他提剑，连忙跑上前拦在赵沅身前：“不，不行，不要，你快走啊，快走”
　　但赵沅已经精疲力竭，他一动不动，头微微上仰注视着提剑朝他走来的少年，血水脏污了他白色的衣角，他面容惨白却十分坚定。
　　无端的，这场面让赵沅感觉很熟悉。好像很多年前，也有这样一个少年为了报仇提剑走来。
　　赵沅叹了口气，用最后一丝力量将白小五远远甩了出去，静待他意料中的结局。
　　“不！”
　　“不！”
　　赵沅微微皱眉，这声嘶吼并不只有白小五一人。头颅分离的那一刻，他看到一双熟悉的流着泪的眼睛，他的眼泪那么多，铺满了整个脸颊，痛苦地不顾一切地向他扑来，却只接住了赵沅被砍下的头颅。
　　今年夏天的最后一场雨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