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白》响铃卷viv

5、跟你走

　　宋寒梓正忙着整理病历，突然电脑屏幕左下角的小图标开始不停的闪烁起来。

　　嗯？这个点，谁会发消息给我？

　　宋寒梓点击了正在不停闪烁的绿气泡图标，映入眼帘的是裴明远简单的两个字，外加一个标点符号：

　　可以。

　　宋寒梓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虽然只是简短的俩个字，但却能让他心情雀跃许久。他的心脏狂跳不止，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回应，却让宋寒梓感受到了这十年都没有经历过的，复杂的，奇怪的情绪，是兴奋吗？不太准确，好像又有一点紧张和害怕。不过他唯一可以确认的一点是――他喜欢裴明远。喜欢到无法生活在没有他的世界里。

　　他伸出双手，指尖轻颤，在键盘上按下一个又一个字母。直到最后一个标点符号也打完，点击了发送键以后，他的心跳才稍稍平复。

　　――那星期六的晚上八点如何？
　　――地点你定。

　　其实宋寒梓特别想发：“真的嘛？太好啦！我还以为你不会答应……”但他又觉得那样看起来很蠢，很幼稚，万一被裴明远讨厌了怎么办？毕竟自己以前也是因为太幼稚，太不成熟，才导致没有注意到裴明远的真心，酿成悲剧。

　　他发誓自己一定要成为那个能给裴明远遮风挡雨的人，曾经那个不懂事的少年，就让他成为过去式吧！

　　手机那头的裴明远此刻正双手死死捏住手机，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否是正确的，但他就是那样做了，并且还得到了对方的回复。

　　地点，让我定地点，可是……

　　裴明远想来想去，愣是没有想到一家合适的餐厅，因为他不怎么出门吃饭，不知道哪家餐厅好吃，平时早午饭都是在学校食堂解决，晚饭也很少吃。

　　或许家里是再好不过的选择。要不……就在家里？正好我会做饭，即方便又省钱。

　　裴明远向对话框里输字，点击发送：

　　――家里。

　　嗯对，就这样！
　　这种高兴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裴明远突然觉得，把曾经闹过不愉快的朋友拉进家里做客，这不免会有些尴尬。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宋寒梓。

　　像以前一样？可他们没办法回到从前了。

　　裴明远右眼皮跳了一下，想撤回，却发现已经撤不回了。

　　自己挖的坑…自己填平吧……裴明远欲哭无泪。

　　自从宋寒梓发完消息以后，他的眼睛就一直有意无意的瞥向电脑，无心工作。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干脆把病历撂一边，就这样单手托腮盯着对话框。

　　终于在两分钟之后，对话框中多出一行消息：
　　――家里。

　　宋寒梓吸了一口气，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邀请我去他家里？去他，家，里？！

　　宋寒梓嘴巴一时合不拢，他心想，也许这是个绝妙的机会，可以跟他好好聊聊十年前的事，还有……未来的事。

　　――好，那就这么定了。（微笑）

　　赵佩回他们班的体育课已经进行到一半了，裴明远的办公桌在窗户旁边，位置正好正对操场。他看着操场上披着阳光，肆意奔跑的少年，思绪又不由得飘回他自己的高中时代。

　　那时候他们男生十分热衷于健身，弹奏乐器，以此来博取女生喜爱。像宋寒梓这样身材又好，颜值很高，弹得一手好琴的男生是非常耀眼且抢手的。

　　经常会有女孩子来到班级门口要宋寒梓的手机号，还会有人送自己做的巧克力，来表白的女孩子更是数不胜数。宋寒梓每次都是空着手出去，然后满手礼盒的回来。不过他都不吃，说是自己不爱吃巧克力，又不想浪费女孩子的心意，所以全给裴明远了。

　　“不喜欢别人就不要收别人的零食啊。”裴明远边吃边说，“这样会让别人误会，很不好。”

　　宋寒梓一脸无辜：“可我该怎么说？直接说‘我对你没感觉’？那样更残酷不是嘛。”

　　“想想别的？”

　　宋寒梓没有话了，他闭上眼，似是在思考。突然他一拍桌子，吓得裴明远巧克力差点掉在地上。

　　“你做什么？”裴明远眼神中透露出疑惑。

　　“我知道我怎么说了！”宋寒梓笑嘻嘻的说，“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们！”

　　宋寒梓说着就要起身，却被裴明远叫住：“你要怎么说？”

　　“就说，我不喜欢女的！”

　　回忆到这里就中断了，裴明远只记得宋寒梓当时喊的超大声，让他尴尬的想钻进地缝。也记得自己当时复杂的情绪，他多么希望宋寒梓真的喜欢男人，喜欢自己，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宋寒梓谈过女朋友。于是，他便将这份暗恋永远藏在心底，在梦里与爱自己的宋寒梓相遇。但那场雨彻底打破了他的美梦，自此，年少时的心动成了他往后十年最不愿提及的往事。梦中出现的不再是宋寒梓温柔阳光的笑脸，而是眼含憎恶，口中不断说着伤心话的恶魔。

　　裴明远呆呆的望着窗外，等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赵佩回正在远处盯着自己。他打开窗，问：

　　“怎么了佩回？”

　　少年亦察觉了自己行为的异常，他跑到裴明远窗前，有些羞涩的开口：“看见裴老师你在发呆，有点好奇你在想什么。”

　　裴明远有些震惊，他没想到居然会有学生来关心自己。离开宋寒梓的这些年，他一直很孤单，虽然身边有高中同学赵锦民，和大学舍友，但他们都没法深入裴明远的内心，在他们眼中，裴明远最多算是个“话少的怪人”，不肯跟人亲近，不了解他的人可能还会以为他在装清高，所以很少会有人主动接近他，关心他。

　　裴明远笑着说：“对于别人来说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他的这个“别人”指的是宋寒梓。
　　“看到你们，有点怀念自己的高中生活了。”

　　赵佩回笑嘻嘻的问：“老师，你高中是不是很多人追你？”

　　“哪有？小孩子别乱问。”裴明远笑骂道。

　　赵佩回还想继续聊下去，可是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了他：

　　“哥！你怎么在这里？终于找到你了。”

　　“兰科？你怎么来了？”赵佩回错愕的看着兰科。

　　裴明远顺着赵佩回的目光看去，那是个长相极为干净的男孩子，比大部分男孩子都要白净不少，他感觉这个叫“兰科”的男孩子有点眼熟，貌似经常来他们班级找赵佩回。

　　原来是弟弟，难怪每天都要来班级。裴明远心想。

　　兰科伸手就要拥住赵佩回，却被赵佩回拦住：“别闹了兰科，多大人了，别让老师看笑话，听话，松手。”

　　赵佩回看到裴明远似笑非笑的表情，刚想解释，却被裴明远抢先一步：“兄弟俩感情真好。”

　　兰科嘟囔着嘴，不情不愿的松开手：“哥，你不疼我了。”

　　赵佩回看着兰科马上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心一软，语气比刚才更加柔和：“别哭，放学哥带你去买烤肠。”

　　“真的？哥，你可不许反悔！我在你班级门口等你！”兰科把眼泪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激动。

　　“真的，哥不骗人。”赵佩回揉了揉兰科的脑袋，示意让他先回去。

　　“跟他一起走吧，一家人就要一起呀。”裴明远隔着窗子拍拍赵佩回的肩膀。

　　赵佩回点点头，肩头传来裴明远手心的温度，捂热了少年的心。

　　“那我先走了老师。”赵佩回急匆匆的跑走，生怕再多一秒就会被裴明远发现他其实脸红了。

　　看着兄弟俩的背影，裴明远心里莫名多了一丝酸楚。

　　要是我还有个弟弟，是不是就能多陪陪妈，妈的医疗费也不用担心，自己也不会是一个人了……

　　日子很快过去，今天是星期五，学生可以早回家，老师也不用看晚自习，裴明远打算今天去看看周婉月。

　　“周末的作业写在小黑板上了，我会拍照发在班级群里，各位同学不要忘记查看。你们已经是高三生了，游戏尽量少玩哈。”裴明远在台上讲着周末注意事项，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话，但对于学生来说，这些是必须时刻提醒的。

　　裴明远话音刚落，有些男同学就带头冲出教室。

　　“别忘记周日下午返校！”裴明远冲着刚刚飞出教室的几位男生喊。

　　赵佩回还在座位慢慢悠悠的收拾东西，兰科在门口已经等了有一会了，但他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兰科也不介意等太久，眼中只有能和哥一起买烤肠的喜悦。

　　裴明远提醒道：“你弟弟在门口等你很久了，别让他等急了。”

　　赵佩回看看站在窗外，时不时伸头朝他这里看的兰科，又回过头看看面前的裴明远，似是有些不舍的说了句：“那老师，我先走了，周末愉快！”

　　裴明远点点头：“周末愉快。”

　　学校对面就有一个公交车站，是裴明远上学那会建的，如今都不知道翻新过多少回。

　　依旧是熟悉的62路公交车，只是原先的开车师傅早已被替换成了稍微年轻一点的小伙子。

　　学校虽然离家很近，但离医院很远，平时裴明远都是坐公交车去医院，因为打车太贵了，他舍不得花那个钱，他还要省钱给周婉月治病。

　　小伙子车技不算好，几次急停急刹差点让裴明远在车厢里就吐出来。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车，裴明远下车时只感觉天旋地转，毫不夸张的说，每次坐这个小伙子的公交车就像死里逃生，没死成，但也丢掉了半条命。

　　裴明远扶着广告牌缓了缓，但无论他如何调整呼吸，那种恶心感一直堵在他喉咙，想吐但又吐不出来。

　　“怎么了？是晕车了吗？”裴明远身侧传来熟悉的声音。他不想回头看是谁，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此刻狼狈的模样。

　　那人见裴明远没有说话，便离的更近了。

　　“裴裴？”

　　熟悉的称呼在裴明远耳边炸开，慌乱中，他错愕的眼神正好对上那人的眼睛。

　　是宋寒梓？！

　　裴明远下意识用手臂遮住自己半边脸，宋寒梓知道，这是他不愿让别人看着自己的表现。他转过身，对裴明远说：

　　“我没在看你了，你别紧张。”

　　裴明远这才缓缓抬起头，看了看背对着自己的宋寒梓。

　　可恶，偏偏是最不能在这里出现的人……

　　裴明远心里直骂娘，不过转念一想，这站台离医院近，宋寒梓在这里出现也是正常的。

　　“是有些晕车。谢谢宋医生关心，让您见笑了。”裴明远直起身，用两指尖抵住太阳穴用力揉捏，企图缓解胀痛。

　　宋寒梓转过身，心中有些许不快，他不喜欢裴明远叫他“宋医生”，就好像他们不熟，从来没有相识过一样。

　　“我带你去医院拿药。”宋寒梓说着，便要伸手去牵裴明远的手。就在宋寒梓快要碰到他的时候，裴明远大惊，快速往后缩了缩手。

　　宋寒梓抓了个空，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裴明远脸涨的通红。

　　什么嘛，这完全就是在害羞嘛。宋寒梓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他还是喜欢我的吧！

　　可另一位可就不这么想了。

　　裴明远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差点就拉上了，还好收的快……他应该没发现我现在脸很红吧……该死！我脸红个什么劲？别让别人以为你是变态啊裴明远！

　　裴明远偷瞄了宋寒梓一眼，发现宋寒梓竟然面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赶紧又把视线收回至自己脚下

　　他在笑？笑我……吗？

　　他有点不确定的抬头，这下他的目光结结实实撞进了宋寒梓的瞳孔。那种交织着不安，疑惑与期待，充满各种情绪的眼神正被宋寒梓拆解。

　　裴明远感觉自己后背被冷汗浸湿，就这么直挺挺的站着，大脑一片空白。

　　要逃吗？可我为什么要逃？只是对视而已。这很正常，对，这很正常……个鬼啊！

　　他就这样被盯了半晌。俩人都没有动，谁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你看够了没有。”裴明远最先打破僵局。“我感觉我头晕好一点了。” 嗯，是好些了，被你吓好的！

　　宋寒梓表现的就更加从容，他十分自然的牵起裴明远的手，并在裴明远错愕的目光中，将他俩牵着的手抬至与裴明远下巴一般高度，似乎他已经猜透裴明远在想什么了。

　　宋寒梓：不想让我牵你手，我偏要牵！

　　“以防万一，我还是带你去医院吧。你这晕车是老毛病了，但是每次都这么严重可不行。”他的语气温和，眼角溢出笑意。要不是裴明远的手正被他握在手里，他真的要以为宋寒梓是来关心他，询问他是否要去医院。其实不然，这分明就是“强迫”！

　　不等裴明远回答，他便自顾自的抓着裴明远向医院走。裴明远在他身后跟着，看着宋寒梓的后背，他忽的发觉男人的肩膀似乎比少年时要宽大的多，莫名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行吧，正好我要去医院看妈，就……跟你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