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白》响铃卷viv

4、决定

　　自那次会面后，裴明远已经一个周末没见到宋寒梓，这倒不是命运的刻意安排，而是他自己故意躲着宋寒梓。

　　在医院倒水时，一瞥到宋寒梓的身影就立马转身，假装自然的盖上水杯，转身离开――事实上杯子里的水还不到五分之一。在医院的转弯处听见宋寒梓说话的声音，他也会很迅速，流利的转身，然后寻找其他路走……

　　而这一切都被宋寒梓看在眼里。

　　不过宋寒梓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看着他滑稽的一举一动，暗地里偷笑。

　　今天是工作日，裴明远没有去医院看望母亲，他坐在学校办公室里，拨弄着桌上的绿植发呆。

　　啊――真的是，我躲着他做什么，完全没必要吧……裴明远，他只是邀请你去吃个饭，朋友之间正常的交往啊，这很吓人吗？

　　他想不通自己这一反常举动。

　　“裴老师。裴老师？”

　　裴明远的肩被人戳了两下，这才将他的思绪拉回，他看向戳他的人，呆呆地开口，眼神中透露着茫然：

　　“怎……怎么了？”

　　“裴老师，我记得这节是你的课吧，你怎么还没去上课呀。”问者是坐在他后面的女老师。

　　“哦，哦……上课吗，好像是我的……”裴明远轻轻点着头，眼神还是如刚才那般呆滞。

　　不对！是我的课！！！

　　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拿好教辅，正准备跑出办公室的时候，他回头冲刚刚提醒他上课的女老师尴尬的点点头，道了声谢，就把门关上了。

　　办公室恢复了刚刚的安静，直到另一位男老师开口：“裴老师经常会发呆呢，但像今天这样忘记上课还是头一回见。”

　　其他老师纷纷表示“确实如此”，只有坐在办公室一角的赵锦民没有参与讨论，他透过窗子看着远去裴明远，微微眯起双眼。

　　等裴明远到达教室门口时已经上课五分钟了，教室里的学生已经吵翻天了，不过他们并不害怕裴明远会对他们怎么样，相反，他们认为裴明远是最温柔的，不会像其他老师那样把他们臭骂一顿，学生对这样的老师反而会产生敬意。

　　裴明远在教室外面简单的捋了捋自己跑乱的头发，推开教室门的一瞬间，学生们就安静了下来。

　　“抱歉，有点事来晚了。”裴明远走上讲台，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之后，他打开了课件。

　　40分钟很快就过去了，裴明远也不是爱拖堂的人，他快速的收尾，合上书本后就往门外走。他走后教室就恢复了上课前的喧闹。有时候裴明远看着他们这群充满朝气的青年，不免想起自己的少年时光，他的高中生活可以说是被“宋寒梓”这个人充满着，无论是哪一段的回忆里都有他，所以在这十年，每当他想回忆自己的过往时，心就会止不住的疼，那是寒进骨子里的心酸。

　　终于下课了……裴明远泄下力气，软绵绵的靠在椅子上。

　　“裴老师。”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他回头，看见赵锦民指指他的桌子。
　　“刚刚走太急了吧，手机都忘记拿了。”

　　裴明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自己的手机果真在电脑旁。

　　“谢谢。”他冲赵锦民道谢。

　　赵锦民接着说：“刚刚好像有人给你打电话哦。”

　　“嗯？”裴明远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手机号码。

　　是宋寒梓打来的。他找我干什么？裴明远的心跳突然加快，手指悬停在“回拨”键上面，迟迟不肯下落。

　　打不打？打了他会说什么？会是什么急事吗？不打他会怎么想？会察觉我的刻意远离吗？到底打不打，裴明远你点决定啊――

　　“晚饭前还打球吗？”赵锦民抬眼看看呆在手机屏幕前的裴明远。“怎么了？又进入‘贤者模式’了？”

　　裴明远无奈地摇摇头，下意识想反驳，手却不小心落下，按下了“回拨”。

　　“完了。”裴明远心头一紧，心里暗骂赵锦民无数遍。

　　赵锦民疑惑的看着裴明远：“完了？什么？什么完了？”

　　裴明远没有回答他。
　　“我出去打个电话。”

　　赵锦民被他这一系列不明所以的行为弄得一头雾水。

　　裴明远就站在办公室门口，电话的“嘟嘟”声在此刻好像他生命的倒计时，一旦停止，他的心跳也会跟着静止。

　　希望别接……希望别接……裴明远在心中默念，但是电话那头的宋寒梓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电话还没拨回去3秒就被接通了。

　　啊……他接了。裴明远面露苦涩。

　　“刚刚在有事吗？”宋寒梓好听的声音从听筒穿出，听的裴明远的心酥酥麻麻的。

　　“嗯，刚刚在上课。”裴明远强行将自己镇定下来。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了，裴明远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等待男人说话。

　　“这周末有时间吗？可不可以一起吃饭？”

　　裴明远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额”了两声，不知道如何作答，电话那头的男人没有开口化解尴尬，而是一声不吭的听着，他的沉默无形之中给予裴明远“不容拒绝”的错觉。

　　“我不清楚，我要是有时间我就给你打电话，好嘛？”裴明远几乎用的是“恳求”的语气，因为他不清楚，他确实很不清楚，他不清楚宋寒梓为什么不依不饶的要跟他出去吃饭，更不清楚自己的心为什么既害怕又有期待。

　　男人“嗯”了一声，尾音拖的很长，似是有些失落。音止，周围的空气再次陷入死寂。

　　裴明远真的很不擅长应对这种尴尬的场合，他正苦恼如何开口缓解此时尴尬的氛围时，那个之前提醒裴明远上课的女老师从办公室里走出，带来了“喜讯”

　　“裴老师，有个学生找你哦。”

　　女老师的话音刚落，裴明远心中大喜。

　　“那个，我的学生找我有急事，我得去。”

　　“没事。”宋寒梓回道：“你去忙吧。”
　　随即，宋寒梓的手机就传来阵阵忙音――裴明远挂断了电话。

　　宋寒梓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裴明远躲着他不仅仅是因为“尴尬”，还因为什么呢？他也不清楚。但他会清楚的，总有一天。

　　“挂的真干脆啊。”宋寒梓的助理郑捷在一旁调侃，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感觉裴先生最近一直在躲着您呢，我看他经常……”

　　宋寒梓吸吸鼻子，打断了他的话，郑捷也是识趣的闭上了嘴。

　　宋寒梓能不知道裴明远躲着他吗，他不光清楚的知道，他还知道裴明远躲着他的原因之一，但还有其他原因是他所没有发现的。有时候他也在感叹自己对裴明远的过分了解，他不是心思细腻的人，却能分毫不差的将裴明远的心思抽丝剥茧。

　　说是裴明远太好懂了，这不准确，因为目前为止能将裴明远猜个透彻的人是宋寒梓，并且只有宋寒梓，裴明远的心似乎天生就只为他敞开。

　　“学校那边的事情，校长怎么说。”宋寒梓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

　　“校长很欢迎，说是找时间具体聊聊，问你什么时候有空。”郑捷回复。

　　“嗯――”宋寒梓点着了烟，猛吸了一口，后又轻轻吐出。“周末吧，不能在裴明远在学校的时候去找校长。”

　　郑捷心领神会，他点点头，拿出手机与校长订好具体时间――周六下午13点，新盛饭店。

　　“裴先生那边需要我去沟通吗？”郑捷问

　　宋寒梓思考了一会：“不用，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处地点――学校

　　“裴老师。”一个手捧书本，规规矩矩穿着校服的男孩子正站在裴明远办公桌旁，他见裴明远进来，便向他打了一声招呼。

　　裴明远点点头：“怎么了佩回？是上课没听懂吗？”

　　男孩子挠挠头，脸颊微红，他强行让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老师，这题，没太看懂……”

　　裴明远接过课本，看了看赵佩回手指的题目：“你这道题出错的原因一定是因为书本不熟，你看……”裴明远耐心的给赵佩回讲解，赵佩回时不时点头，佯装自己在仔细听，事实上他从裴明远讲题开始就没认真听，而是盯着老师的侧脸入了迷。

　　裴明远的桌子靠窗，此时窗外的阳光恰好透过玻璃散射进屋内，照的裴明远半边碎发透着金光，使他本就清秀的面庞变的更加精致动人。男孩越看越出神，情不自禁的伸出一只手想去触摸……

　　“佩回。赵佩回？”裴明远用笔敲了敲桌面，一脸疑惑的看着赵佩回伸在半空中的手。

　　“你刚刚没有认真听我讲话吗？”裴明远不是傻子，他一眼就看出来这小子指定没有好好听，他皱了皱眉，语气比刚刚重了些，带点怒意：“赵佩回，你已经高三了，老师很开心你能积极地问我问题，但是想要提高成绩光靠这些是不够的，你还要有好的学习态度。”

　　裴明远很少像这样训斥某位学生，但由于赵佩回经常在他讲题的时候走神，并且屡教不改，他都有些为这孩子着急。

　　赵佩回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悄悄放下举在半空中的手，心里缓缓松了口气。

　　“你们下节课是体育课吧”

　　赵佩回前脚刚踏出办公室，就听见裴明远的问话。

　　“是……老师，怎么了？你要上生物课？”

　　裴明远摇摇头：“没事，好好玩吧。”

　　赵佩回走后，办公室回归了往日的宁静。裴明远的思绪又不自觉飘向了宋寒梓。

　　真的要和他一块吃饭吗？不对不对！不能一起……可是只是吃个饭而已啊，又不会干什么，对……就去吃个饭而已。

　　裴明远想着想着就拿起了手机，打开绿气泡，在对话框里输入了一行字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