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白》响铃卷viv

6、回家

　　裴明远被宋寒梓牵了一路，好几次想抽手，却发现宋寒梓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反而越攥越紧，生怕裴明远下一秒就挣脱开。

　　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前等红灯，裴明远再也忍不了了，他开口：

　　“你抓太紧了！”说着便要把手收回去。

　　宋寒梓手上的劲明显松了松，但还是没有彻底放开裴明远，裴明远的手还在被他握着。

　　“过红绿灯就是要注意安全，我是担心你。”宋寒梓话一说完，绿灯就亮了，于是他更加理所当然的拉着裴明远继续向前走。

　　裴明远被他此番操作无语到了：他什么时候这么无耻？！好吧我承认，以前也很无耻。

　　两个大男人在路上牵手走路，回头率那是真的高！搞得裴明远想当场原地消失。

　　其实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挣脱宋寒梓的手，只是他不愿意，也羞于承认自己还爱着宋寒梓的事实。他的内心是害怕的，曾经心头那块柔软的触角因为那件事后变成了锋利的尖刺，但宋寒梓的从天而降又再次将他的刺磨平，此刻的他就像蜗牛失去保护的外壳，只剩下柔软的身体，这时有任何轻微的风都有可能弄疼他。

　　俩人走了5分钟左右，终于走到了医院，急诊大厅里人流量很大，医生护士都在马不停蹄的忙着，轮椅，转运床路过时发出的“吱呀吱呀”声充斥着整个大厅。

　　裴明远一来到人多，声音嘈杂的地方就会莫名产生不真实感，头脑发晕，动作迟缓。

　　“小心点！”一架抬着病人的转运床擦着裴明远的身跑过，差点把他别倒。

　　宋寒梓眼疾手快，一手紧握裴明远的手腕，一手护着裴明远的背，好让他站稳。

　　裴明远晃晃脑袋，那种虚晃的感觉才消失。

　　“抓紧我，我带你从人少的地方上电梯。”宋寒梓轻声说道。

　　裴明远点点头，男人手心的温度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得到，裴明远的心“硿硿”直跳，沉闷的打击着胸膛。

　　抓紧我。裴明远在心中默念，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抓紧你，因为过去的我根本抓不住你。我本以为那次过后，我们便永远不可能相见，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手指紧扣。宋寒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怎么一点也看不懂你。

　　电梯里的人很多，也很杂，有医护人员，也有患者，还有来看望的家属。消毒水，烟味和洗衣粉的味道在这封闭的狭窄空间里融合，实在称不上好闻。

　　裴明远被挤到了墙角，手还在被紧紧反握，宋寒梓站在他前面为他挡住了“人肉撞击”，怎么说呢，他总觉得宋寒梓在保护他，难道是错觉？毕竟自己根本不值得他这样做。

　　电梯太过闷热，紧握的手心出了汗，黏黏糊糊的，但宋寒梓仍不愿意松手。

　　其实宋寒梓的内心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自然从容，相反，他也紧张的呼吸不顺。让自己魂牵梦绕的男人终于再次和他相遇，他现在只想好好弥补当年犯下的错。

　　放药品的地方在6层最顶楼，这里很少会有人上来，来这里的都是医生护士等医护人员。

　　“我去换个衣服，你在这里等我。”宋寒梓恋恋不舍的松开手。裴明远看着自己发白的指尖陷入沉思。

　　手劲真大……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他不想松手？

　　裴明远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感觉”。

　　宋寒梓换了一身白大褂，心口处还夹着名片。

　　“走吧，我带你拿药。”宋寒梓带裴明远来到储药室，这个房间的温度很低，裴明远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你就在门口等我吧。”宋寒梓指了指门口，裴明远乖乖的走过去，快步逃离这个“冰库”。

　　正当宋寒梓在找药的空隙，裴明远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他点开屏幕发现是赵佩回给他发消息。

　　――（图片）
　　――裴老师，第二大题的第三小问我想请教一下您。

　　裴明远点开图片，上面是一张真题卷的节选题。他把照片放大，倚在墙边认真的思考起来。

　　不知何时，宋寒梓已经从储药室出来，站在裴明远身侧，他好奇的伸头偷看裴明远手机上的照片。

　　“好经典的题，我们那时候也刷过类似的，挺容易做的，是吧？裴老师。”宋寒梓一句话惊到了裴明远，他还特意加重了“裴老师”的读音，好像在报复刚刚裴明远喊他“宋医生”一样。

　　不过裴明远并未察觉出异常，他点点头，继续将精力放在看题上，敷衍着回了几句：

　　“嗯，虽然考察的方向差不多，但是近些年的题更加灵活，比我们那时候难多了。”说到这里，裴明远像是想到什么，他没有继续看手机上的题目，而是似笑非笑的扭头看向宋寒梓。

　　“就算简单，我也记得某人当年高考前，对着一道‘简单’的生物题痛哭流涕，哭爹喊娘……”

　　宋寒梓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他是在呛自己，毫不客气的回击了过去：

　　“你不也一样？高考前一天非要做什么偏题怪题，给自己心态做崩溃了吧。我当时还关心你问你怎么了，结果你一抬头就开始哇哇大哭……”

　　“谁哇哇大哭了？宋寒梓，你不要夸大其词啊！”裴明远笑骂道。

　　两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楼道里充斥着他们的欢笑，二人仿佛再次回到那个精力无限的年纪，再次穿梭回那段无话不说的岁月里。不知是谁先沉默，还是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想起了那个雨天，他们都有话想对彼此说。

　　谁都怀念着存在彼此的青春。
　　谁都害怕着没有彼此的未来。
　　即使他们都迫切的想要知道对方所想，但是世上并无读心术，所以只能默默的观察，小心的爱着，然后靠近……

　　“以后上车之前吃一粒，车上不要低头玩手机，最好闭着眼睛休息一会。有时候可能不单单是晕车，颈椎不好也可能导致长期的恶心，头晕……”宋寒梓一边温柔的叮嘱裴明远，一边领着裴明远往楼梯口走。

　　一聊到这怎么变的这么能说？裴明远听着宋寒梓的碎碎念，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做的事，说的话无一不是在关心他，但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上班上久了，染上班味儿了。

　　“你回家之后可以买个按摩仪，多揉捏一下颈部，然后睡觉的时候最好正身躺着，不要侧睡，那样对盆骨也不是很好，睡久了脸也会变性，还有啊……”

　　宋寒梓话还没说完，裴明远终于是忍不了了，赶忙打断他：“额，那个宋医生，我得去五楼看看我妈。”

　　宋寒梓笑着点点头，没有因为被打断而感到生气。

　　“那走吧，我和你一起。”

　　裴明远赶忙回应：“那怎么行？宋医生你得赶紧回去照顾其他病人，我不能耽误你的时间。”

　　球球了，快点走吧，不要跟着我了。欲哭无泪裴明远。

　　宋寒梓听着一声又一声的“宋医生”，眼皮子不知道跳了多少下。

　　听着真别扭……就不能叫我一声“寒梓”嘛。

　　不知是不是裴明远的错觉，他感觉宋寒梓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没事。”这俩字几乎是从宋寒梓牙缝里挤出来的。“医院又不只有我一个医生，而且我今天不值班。”宋寒梓微笑，笑的让裴明远脊背发冷。

　　看来今天注定要跟他在一起很久了。哭哭裴明远。

　　“妈！”裴明远还没看到周婉月的床位，就迫不及待的喊她。

　　“妈，我来看你了。”裴明远快步来到周婉月床前，“妈，我最近工作忙，你没等着急吧。”裴明远惭愧的说。

　　周婉月见到了自己的儿子，笑得合不拢嘴：“没事没事，你来了就好，妈想你啦！”她拍了拍裴明远的脸，“哎呦，这是瘦了吧？”

　　“确实瘦了。”宋寒梓从帘子后面探出个身子，替裴明远接下话。

　　周婉月笑得更开心了：“寒梓啊，你也来啦？小裴，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都是寒梓照顾我嘞！可用心，可会照顾人嘞！”

　　“阿姨您就别捧我了，我是裴明远的好朋友，照顾您是分内的事。”宋寒梓言行得体，与刚刚还在六楼跟裴明远斗嘴的，简直就是两个人。

　　“你们是好朋友？好朋友好啊！还是朋友就好……”周婉月点点头。

　　裴明远也在为这个词感到诧异。好朋友么……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哄我妈开心呢……一定是场面话吧，毕竟都发生那种事了，怎么说也当不了朋友了吧……

　　“瘦了就要多吃点，是吧裴老师。”宋寒梓意味深长的看着裴明远。

　　裴明远右眼皮猛地一跳：他又要做什么？

　　“赏个脸，晚上跟我去吃饭呗。”

　　啊啊――我就知道！！裴明远心中万马奔腾。

　　“那个，我晚上……”

　　“好啊！小裴，你们十年没见面了吧，一起去吃个饭，好朋友之间坐下来叙叙旧多好呀。”周婉月很高兴的替裴明远答应下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浑然没发觉一旁的裴明远脸色铁青。

　　“这真不太……”裴明远嘴角抽搐。

　　“是呀是呀，多好啊。”宋寒梓握住周婉月的手，两人笑得那么开心，但在裴明远看来是那么悲凉。

　　根本没人听我讲话啊啊啊――裴明远在内心尖叫。

　　等到三人聊的差不多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走吧裴老师，我带你去吃饭。”宋寒梓面带笑意，好像阴谋得逞了似的。

　　裴明远还没想好怎么跟宋寒梓单独相处，周婉月的在的时候能和他一起面对宋寒梓，以至于没有那么尴尬，但是要让他和宋寒梓独处……嗯，有点困难。

　　“小裴，好好跟朋友聊昂，乖乖的，妈好着呢，不用担心。”周婉月看出了儿子的畏惧，她在鼓励裴明远。

　　裴明远没有说话，因为他真的很恐惧，害怕宋寒梓会拿十年前的那件事质问自己，有时候光是看着宋寒梓的脸都会让他想起曾经那字字诛心的话，就更别提独处了……

　　“走吧。”宋寒梓的语气轻柔，让人不忍心拒绝。

　　裴明远知道自己今天肯定躲不过了。横竖都是死，他只是选择了早死。

　　“好。”

　　外面的风裹挟着一股热浪扑向裴明远，他们已经出了医院大厅。

　　“外面好热。”宋寒梓扭头看向裴明远，“你说是吧，裴老师。”

　　今天宋寒梓一直在喊他“裴老师”，而且每次都故意加重语气，就好像在赌气？

　　裴明远带着疑惑发问：“你在生气？”裴明远不清楚自己怎么他了，但他唯一敢肯定的是，是自己惹了他。

　　“没有，才没有。”宋寒梓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那为什么一直用奇怪的方式叫我？”

　　宋寒梓扭头看着裴明远：“谁让你一直叫我‘宋医生’？我们扯平了。”

　　裴明远被气笑了：“这不还是生气了？那我该叫你什么？”

　　总不能还叫你“寒梓”吧，我敢叫，你敢回应吗。裴明远在心中碎碎念。

　　宋寒梓眼睛眯成一条，看裴明远的眼神中透露着奇怪的情绪。

　　“寒梓，叫我寒梓。”

　　裴明远大脑还没来得及思考，嘴就先行一步：“不行！”

　　速度之快，宋寒梓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拒绝了，等他反应过来时，裴明远已经红熟了。

　　此情此景，宋寒梓忍不住想要逗逗他：“为什么不行？”

　　没等裴明远想好如何作答，宋寒梓又接着说：“拒绝的这么快，是讨厌我吗？”

　　裴明远怎么也没有想到宋寒梓会这么问。什么讨不讨厌的，我不是才最讨厌吗，对自己同性朋友产生了不应该出现的情感，还做了奇怪的事，我不才是最讨厌的吗。

　　裴明远抿抿嘴，没有接他这句话，反而换了个话题：“你要带我去哪里吃。”

　　宋寒梓听出裴明远的刻意转移话题，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而是顺着裴明远的话继续说下去。

　　“就去你家。”宋寒梓不紧不慢的回答。

　　裴明远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什……你不是说明天再来吗？”

　　宋寒梓无辜的撅撅嘴：“可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怎么？不欢迎我？”

　　裴明远深吸一口气，不知是因为被宋寒梓气到了，还是因为紧张，他的心跳变的好快。

　　宋寒梓看了看表：“我助理马上就来了，一会坐我车，我们一起去。”

　　“额，嗯，行。”

　　其实裴明远只等了几分钟就等来了郑捷的车，但他却觉得用了很久，也许是太在乎宋寒梓了，和他单独相处的每一秒都觉得度秒如年。

　　“蓝海小区，A栋”

　　“好嘞！您二位坐好了哈！”郑捷干脆的回答道，露出一口大白牙。

　　宋寒梓坐在副驾驶，压低声音，用只有郑捷能听见的声音说：“你给我慢点开，他晕车晕的厉害。”

　　郑捷：“那怎么办，我开车你又不是不知道，天生就是猛！”说完还不忘挑眉，像是在炫耀一件很令他自豪的事情。

　　宋寒梓强压着想揍他的冲动：“那你下来，我来开。”他抓着郑捷的手腕，似是要将他赶下去。

　　“唉唉唉别别，宋医生，我就开个玩笑啦，你看这事儿闹的……”郑捷赶紧打圆场，面前这位爷说不定哪天就会因为这件事让他做不成这个助理。

　　宋寒梓白了他一眼。

　　裴明远在后座看着他俩“亲密”互动，心中不免有点酸酸的。

　　“你们……还不走吗。”

　　宋寒梓听见裴明远发话了，赶紧抛给他一个笑脸：“走，我们现在就走。”

　　郑捷也赶忙附和：“对对……”

　　宋寒梓用手背猛地抽了一下郑捷的手臂，一副：要是把裴裴饿着了看我扣光你工资的表情，低声道：“快开车，慢点开！”

　　“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