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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程悦,你不得好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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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盛泽话音落下,程悦心脏猛地一沉,他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当即抚上门框皱起好看的眉心。
“嘶,好痛啊,”程悦眨眨眼,眼框里登时挤出了晶莹的泪花,他委屈着,“老公快过来抱我一下。”
这样拙劣而刻意的表演,怕是连三岁小孩也骗不过。
然而盛泽却只是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那厚而稠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就像是一声悠长而纵容的叹息。
他走过来,一把抄起了程悦的膝弯,抱着人坐到了沙发上。
把人按在了沙发上,盛泽随手捞起一旁柔软的抱枕往他怀里塞了去,程悦顺势抱住枕头,嘴角一瘪就嗷嗷叫唤:“你看!我脚踝都扭着了,痛死了!”
盛泽顺从地单膝跪在他的面前,伸手把他半挂不挂的运动鞋脱了去,将他肿得跟个猪蹄一样的脚踝捧到了膝盖上,仔细看着。
细细瞧了一圈,盛泽深深地皱起眉头:“这是谁给你包的?”
那声音里没有质问,倒全是无奈的意思。程悦听得一时讶异。
他不禁重新审视了一圈眼前半跪的男人,从他这个角度望下去,恰恰好能瞧见盛泽微垂的头颅和低顺的眉眼,这幅模样似乎并不很为他气恼。
程悦不知道他又在玩什么花样。
“小区门口那个黑心诊所包的。”他瞪起无辜的双眼,刻意软了嗓音,听着格外可怜。
“门口那个?”盛泽皱起眉,似乎在思考什么,两秒后,他放下程悦的脚腕,转身从茶几下掏出一个药箱。
“怎么摔的?”问这话的时候,声音顿时冷了几分,程悦眨眨眼,知道他这是问罪来了。
再一次把脚搭上了对方膝盖,程悦思量着说:“楼梯上摔的。”
盛泽低头拆绷带的动作微微一顿,挑起单边眉毛仰头看他,程悦坦荡地与之对视。
“哪个楼梯摔的?”
“朋友家的楼梯。”
“你去见了朋友?”
“是。”
“哪一个?”
“你不认识。”
盛泽眯了眯眼,仔仔细细地瞧着他的神色,半晌,男人忽而一言不发地低了头去,认真地把他脚上胡乱缠绕的绷带拆卸完毕,又轻柔细致地用了新的绷带重新包扎。
程悦安静地看着他专注的眉眼,直至包扎结束,他也没再说过一句话。
“你不问问吗?”程悦主动开了口,一脸单纯,“怎么认识的?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你不问问吗?”
他没道理这样轻松地放过自己。
然而这一回,盛泽却是莫名地勾了唇,目光很稳很定地看着他,语气里满是笃定:“没这个朋友,你身边的人,没有我不认识的。”
对着这样的眼眸,程悦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像湖面上投了块石,沉了底。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盛泽也心照不宣地闭了口。
“晚餐想吃点什么?”盛泽递过来一杯水,正在下落的夕阳映过玻璃爬上了他的肩头,程悦捉着那一点霞光,微微一笑:“什么都好,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很讨巧的回答,盛泽却没有领情。
“犯不着这样,你不喜欢。”男人的语气很轻,细听之下似乎还带着点微薄的笑意。
可程悦仔细瞧了他的眼,却是一点笑容也没染上去。
他眨着眼,意有所指又乖巧而无辜着:“怎么了?老公不是最喜欢我这样乖巧的模样吗?”
盛泽不置可否,他抬了抬手上的杯子:“出去玩累了吧,先喝点水,晚餐一会儿就好。”
把水杯塞入程悦掌心,盛泽没再多看一眼,转身就往厨房走去。
将将走出两步,盛泽又突然转过头来:“土豆牛腩?可以吗?”
身后的程悦正抱着杯子,温水灌了满嘴,他鼓着大大的腮帮子,仓鼠似的冲着盛泽疯狂点了头。
盛泽看了他这幅滑稽模样,终于低低地笑了两声。
油烟机启动的滴滴声里,程悦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盆栽旁,瞄着盛泽宽阔的背影,他将满口的温水尽数吐了出去,连带着杯子里的残余,都倒了个干干净净。
晚餐桌上,炖得烂熟的牛腩洇在软嫩的土豆块里,化了汤的西红柿散出阵阵飘香,程悦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这是他一贯爱吃的东西,上百次的循环里,他至少得让盛泽做了八十回。
盛泽很擅长做东西,不光中式菜肴做得色香味俱全,西式甜点也做得有模有样。程悦很多时候都会怀疑,自己的嘴这么叼,多半都是他喂出来的。
不过这一回他却没那么多心思想饭吃了,他一面瞥着盛泽的碗里,一面盯着案上的锅里。
他看了盛泽夹起的每一块,小心翼翼地挨着他的筷子下手。
他这小动作自然是躲不过盛泽的眼睛,男人一面忍着笑,一面往他的碗里夹满了牛腩,到了最后,盛泽索性一推,把整个砂锅都推到了程悦面前。
“吃吧,都是你的。”
程悦一抬眼,恰好撞进了盛泽柔情似水的眼眸里,他顿了顿筷子,很快又埋头吃起来。
他想这男人大概误会了什么,不过他也懒得解释就是了。
其实也不能解释,解释什么呢?告诉他自己怀疑他在菜里下毒吗?
找死的事,程悦从来不干。
一通饭吃得是无惊也无险,程悦又顺利地混过了一天,他心情不错地摸了摸满足的肚皮,仰头靠在沙发上,猫一样餍足地眯了眯眼。
某种意义上来说,盛泽的确是个不错的丈夫,身高腿长,人长得靓,不杀他的时候,那也算得上是温柔体贴、安心周到,表面上来看,的确是哪哪都好。
程悦眯着眼欣赏丈夫的背影,忽而觉得眼前一阵晕眩,眼皮子不听使唤似的上下打着架,他撑着胳膊,想要回到床上休息。
然而肿胀的脚踝尚且来不及站稳,他便觉得眼前一片昏花,脑瓜子胀得难受,整个身体几乎在一瞬间就失去了力量,不受控地向下倒去。
天旋地转间,他望着盛泽款款而来的步子,猛然间意识到,对方是在他的碗筷上下了药。
被盛泽抱起身子的时候,程悦仍不肯屈服地挣扎着,然而意识却如同一块落了水的石块,沉沉地向下砸了去。
彻底昏死过去的那一瞬,程悦攥紧了盛泽的衣服,听见了他不明所以的话语:“记忆又出问题了……”
这该死的男人似乎还说了些什么,只是他已经听不见了。
再一次睁开双眼,他瞧见自己正低头摆弄着陌生的器具。
“程工,你那个项目还没招到志愿者吗?”这声音像是深水里传来的一句,程悦隔着厚重的水浪听不明晰。
“……快了吧,老师说他给我借来了一个。”出了声,程悦才发现是他自己开了口。
“借?这种东西也能借吗?”那声音似乎清晰了些许,然而程悦仍是望不清他的脸。
“唉,自幼跟着老师身边长大的,到底是不一样啊。”那人自嘲似的笑了笑,模糊的面庞轻轻一摇。
“程悦!”有人叫他。
程悦扭转身子循着声音望去,他瞧见一张陌生的面庞走了过来。
是一位女生,身材修长,穿了件和他一样的白大褂,左胸口的位置上似乎别了个小巧的铭牌,程悦眯了眯眼,却是什么也看不清。
“看什么呢你?”女生脸上扬着笑,挥挥手招回了他的意识,“别发呆了,老师叫你去一趟呢。”
“喔,好。”他点了点头,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刚刚走出两步,眼前又如水波摇荡,顿时间,换了副面容。
“小悦啊,”这一回说话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长辈,然而声音却是中气十足的洪亮,“你那个实验做得怎么样了?”
实验?程悦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快、快了。”
“快了?”他瞧见眼前人顿时拧起了同样花白的眉毛,声音扭曲着唤他,“程悦,我很早就说过,你是我最看重的孩子,我们整个研究所所有的希望都可谓在你一人身上啊!你坦白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是下不了手?!”
那声音既尖锐又刺耳,程悦本能地想要反驳,然而话到了嘴边,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画面又一次转了。
“小悦啊,”还是那个人,满是皱纹的宽厚手掌盖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一拍,“你能有今天的成就,我很欣慰……”
那掌心炽热的温度,隔着布料烫到了他的肩膀,程悦不满地皱了下眉,正要摆脱他的手掌,画面却又猛然一转。
程悦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后,他看见了被绑缚在床的盛泽。
手脚都被禁锢,腰间覆着绑带。
程悦瞧见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血红的双眸几乎快要瞪出眼眶,汗珠早已湿了额发。
那模样似乎比现在稚嫩一些,尖叫的嗓音也更清亮许多。
程悦看见男人冲着自己尖叫、呐喊、放声咒骂,而他自己的双手却在丝毫不差地操纵仪器。
“程悦!!你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
困兽一样的男人仍在拼命地挣扎,窗户忽而被人敲了敲。
“小悦啊,我不是早就教过你了吗?对待吵闹的实验对象应该怎么样?”
“我知道了老师。”
程悦合了门。
他冷淡的眸子对上了男人猩红的眼眶,程悦淡着脸,硬生生将手下冰冷的器械,弄出了艺术般的优雅。
他举起针管,一步步走向了惊恐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