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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暗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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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朔刚喝下的排骨汤被他喷出来。
“你说啥!”
“嘛,他俩多少有些气质,修者几乎没什么结亲的,这样凑一块过境,通常都更好过。”
宁朔嘟囔道:“那也不一定要夫妻吧。”
林簌笑:“怎么?你有意见?”
宁朔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挺好的!”
林簌“嘿嘿”两声:“有意见没办法了,官文都印下来了,不是也是了。不过你俩到底要去中原做啥啊。”
离乱自然不会把真话说出口。
她并不确定大多剑脊都碎到了何处,但唯独有一块碎片实在太大,似乎是被人用作了某类大型符术,所以她能感受到自中原传来的熟悉的气息,并在这两年里愈演愈烈。
离乱只是道:“有些旧事要处理。”
林簌也识趣地没再问,她话题又转了回来。
“前主格首,你知道吗,其实我老想看你俩凑一块了。”
劫灰城的夜市还是如此繁华嘈杂,但此时此刻,周遭却也添了分宁静之感。
林簌补充道:“自从你当时用星宿剑把这老古董打得站都站不起来之后,我就老想看你俩一块了。”
鸣却忍不住开口:“你和我应该差不多大。”
林簌轻哼一声:“这老古董又不是说你年纪……不过我也是难得见有人会在万流归录里下那样狠的手。”
说到这,鸣却也有些好奇了。
他转向离乱,弯弯眼:“我也想问,那应该是你和我第一次正式见面,你似乎格外用力……我当时还以为你就是那个风格,但之后见你和别人打,似乎没那么狠。”
他顿了下,继续道:“在大壑再见到你,一开始你一直不怎么说话,我还以为你对我印象很差。”
离乱半敛着眼:“的确很差。”
“哎,为什么?”
离乱回望他,眼底很是坦然:“因为那其实不是你和我第一次见。”
听到这话,鸣却耳朵里“嗡”了下。
他垂下头,往嘴里塞了根不知道什么串儿,不知道是谁坏心眼洒了一堆辣椒,把他一下就辣出来眼泪。
“是、是吗?我好像没什么印象……”
离乱继续道:“过去有很多剑修会直接上门挑战你,可能我就是其中平凡的一个,你不记得很正常。”
“原来如此。”
含着眼泪的鸣却有些难得。
而林簌在一旁都快笑翻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攀上了离乱的肩,胡乱吟起诗来。
她喝了酒,话语模模糊糊,一开始离乱还没听清她呼的什么,末了才听见清晰的两句。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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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又睡了会,再醒过来时,离乱的思绪也清晰不少。
她先是在床上坐了会,想了想昨晚聚餐时都说了些什么。
忽地有人在敲门。
离乱推开门,屋外站着的是鸣却。
他身上沾了朝露,带着些湿意。
“有事?”离乱问。
鸣却有些迟缓道:“你会介意我刚才查探了你有没有起床吗?”
离乱疑惑道:“为什么会介意?你查探了,正好不会吵醒我。”
“那就好。”鸣却难得有些不自在地身后掏出来几件叠在一起的衣裳,看起来用料很结实。
“我见你和我的穿着和城里这些人不太一样,就去买了些新衣服,昨天也去淘了灰,正好换上。”
离乱没有迟疑地接下:“谢了。”
她转身正准备进屋,忽又顿住。
她转回来,看向鸣却。
“你和我一起在大壑住了十多年,如果我有什么不快,早就走了。”
鸣却眨了眨眼,像是懵了下。
“你在安抚我,邻居。”
“是。”
鸣却勾起唇:“那我继续擅作主张地在这等你了。”
“为何?”
“你今天有事要做,不是吗?”
鸣却一如既往地,敏锐而温和地察觉到了她的意图。
·
劫灰城的街市与住所并无明确分界,或许早年间有,但如今坊市早已融为一体。
稍显寂寥的城主府在北侧,周围有将士把手,离乱也没打算往那个方向去。
城内内河从西一直贯穿到东,还有不少支流,在这看起来平静的上午静静流淌着。
离乱不可能在这里留太久,短时间内理清劫灰城内的种种并不现实,她最终还是决定从半个熟人处入手。
“你还活着呢。”
离乱推帘进去时,宁朔正在磨他从大坝带回来的好剑坯子。
听她当头就是这一句,宁朔立刻就急了。
“怎么说话呢!”
离乱:“不怕我了?”
宁朔支出来的头又缩回去:“您说,您随便说。”
离乱靠在台面上:“你就不去找找你原先那个贩子算算账?”
“算什么帐?”
“你不是说他敲了你一大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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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不算账这事,本质上宁朔是做不了主的,无论如何,他也只能将离乱带往劫灰城的“黑市”。
说是黑市也不恰当,毕竟这已经是堰长支持的买卖,但这市场确实也摆在相对隐秘的街道里。
宁朔指了指面前狭窄的门铺:“就是这了。”
离乱推门进去,这淘灰者是相当老成的贩子,三言两语就明白她不是正经来买东西的。
“我也卖消息,您要是想知道什么,不必拐弯抹角,生意人嘛,也嫌麻烦的。”
这倒是给离乱省了麻烦。
虽然她不确定那位堰长对她起疑后会继续注意她的动向,但离乱能确定的是,陌生的小商贩不会帮她隐瞒秘密。
这种时候,不问太过界的问题,让自己扮演一个纯粹的逐利者是最便利的。
小商贩回答起来也没什么压力。
“我猜你也是新来的。岁符么?前段时间一张能底上金价了,一张就是一个金错刀,不过平时也低不了多少。”
离乱问:“老实说比我预计中便宜。”
“哎呀,毕竟岁符这种太容易出货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这玩意儿也不是谁都能用上。我听别人说这是上头修者的,得有些资质才能用,比如我就用不了,不然您瞧,我也不至于现在半头白发了。”
“这么说底下岁符真挺多了。”离乱半是感叹道。
商贩低声道:“你手头要是多,我也能帮您炒一炒,让有分量的人放出个什么……有人能让岁符谁都能用这种消息啊,没两天价就会起来了,要想炒起来很简单的啦,毕竟岁符也是真有用……不过这办法维持不了太久,也可以像之前那个谁炒云石一样,先大量低价收购,没几天就有铁匠求着她卖了,不过你就是得多花些本钱。”
离乱又问:“那我要是大量收购,不得交一大笔税钱。”
“那就没办法了,从前嘛还有些法子,但自从堰长卡着关口后就没办法了。”
“换了人管这事,从前的办法就不可靠了么?”
商贩点头:“以前基本就是贿赂一下,堰长又不吃这套,没办法的事。”
“她看起来倒是很正直,在她身上使不了什么小手段。”
“倒也不是正直。”商贩挠头,“如今劫灰城几乎就是商人的世界,您见过哪个大商人是‘正直’的么?堰长也一样,她维护好她的审计,不偏私,这样大伙都乐意交税给她——毕竟劫灰城不算是耀京的城市,税钱不给上头,完全进的是她自己腰包。”
“既然如此,干嘛交钱给她。”
“没办法呀,要是不给她,人都不放你下去了。”
离乱困惑道:“她怎么不干脆直接把整个水坝的宝物都自己拿了。”
商贩笑道:“坐着收钱哪有淘灰累,就跟现在一样,我和您说几句话就有钱来,要是大家都来找我说话让我有钱赚,我还当什么淘灰者呢,更何况要是卖家就她一个,有的宝贝不见得就有人买了……就拿我们方才说的岁符,若不是大伙都在卖,谁费心费力一起帮你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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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乱离开这铺子,鸣却也从另一处街角拐过来。
和离乱不同的是,鸣却去打听了那位姓马的城主的事。
“很遗憾,这人似乎帮不上什么忙。”
鸣却摊了摊手,“他纯粹是个只图自保的甩手掌柜,几乎什么都不做,劫灰城大事小事几乎都是那位堰长在做……似乎也没什么权利上的争斗心,不过有也没办法,他被架空得厉害。”
话至此处,他话音又一转。
“不过,据说苏越前些年修完水坝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不怎么理事的,也就是那会儿,这市场就兴起来了,也就是近年来生了水灾,她才开始亲力亲为。”
离乱:“有人帮她筑了水坝,做了符术术阵,那堰长看起来也就三四十岁,想来这坝的建成也借用了岁符缩短了工期,不知道是谁这么‘好心’。”
“照你这般说,从前岁符在天上也就卖几铜,在劫灰城却也能卖上一金。”
说到这,鸣却顿了下,感慨道,“若有人以倒卖为生,说是暴利都不够。”
岁野忽然就插入二人的谈话。
“我已经告诉过离乱,如今白玉京没人做些事。”
离乱沉声:“你也说过不记得过去的情形……你要是真的有在意,去问那个兆福,也不用管她回答什么,这么大一笔烂账,她即使不清楚或是撒谎,也总会给点反应。”
岁野沉默半晌,如他寻常那样无言了许久,好一会才再开了口。
“……半分钟前,兆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