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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代替父亲 ...

  •   说出狱就是出狱,说遣乡就是遣乡。回门的当晚,穆辽昇便由吏部送上了返乡之途。

      虽历经下狱,但遣乡之事并未交刑部办理。当朝的意思难以捉摸。

      。

      关于革职下狱,父亲透露了大致缘由。

      父亲与人同朝争辩。

      引起争执之人是工部副侍卫勤。

      出身平民,官至四品。这位工部副侍,自有其能耐。但穆姃饶不管田产,与工部下属部门并无接洽,对此人更是毫无了解。

      从父亲口中得知,当日早朝,在谈及皇太姊尚未婚配且无子嗣的问题时,是卫副侍率先提出的皇位禅让一事。

      听起来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人物。

      她谏言,若诸位一直忧虑于下一任皇储的事,与其向皇太姊殿下施压,不如考虑尊子嗣众多的先皇亲姐,也就是长皇姊为帝。如此一来,必无需忧虑江山后继无人。

      其实父亲的发言,从内容上听起来与卫勤的说辞相差无几。

      她只直言驳斥,若如卫勤所说,康平王乃先皇后长姐,子嗣众多又族亲广众,抚养皇太姊殿下劳苦功高,何不请殿下尊其为帝,以表殿下孝诚。

      乍一看,两人的观点并无差别,都是谈及皇储让位于尊长的禅让方式。

      可从结果看,率先提出这一观点的卫勤并未被责罚,而父亲却丢了官职。

      卫勤提到的长皇姊敦才羡,因先皇在世时并未为其封王,所以尚无封地,仍保留长皇姊身份。

      本该长居宫中,但长皇姊向来不喜束缚,仗着表兄代政,自己又并无职权无需上朝,便常年云游四海,鲜少回宫。

      因此,朝堂上的讨论她其实并未得知。

      而父亲提及的康平王,当日就在朝堂之上,将一切听得真切。

      她并未出言搭救,任由满朝文武指责父亲狂悖犯上。

      也许不能怨康平王不为父亲说话。

      父亲出言不逊,本意是借一个与卫勤相似的假设,讥讽卫勤的建议毫无可取之处。但放在众人面前,疑置康平王于不忠不义之境。

      长皇姊殿下无职无权,皇太姊无论是否真的让位,默许卫勤的谏言只会显得皇太姊孝亲敬长,胸怀广大。

      可康平王不一样,重兵在握,又本是皇太姊的拥护者。

      若默许父亲胡诌,一来显得皇臣之间宛若儿戏让人诟病,二来若让皇太姊疑她有异心,又会让姨侄之间徒添嫌隙。

      可为何不直接怒斥一句“出的什么混账主意”?

      在众人皆驳斥父亲“大逆不道”“居功自傲枉为人师”的时候,康平王并未发一言。

      父亲到底是不设防,没留意过这层关系呢,还是说,没有料想到康平王的应对态度呢?

      费解。

      但对此事,父亲不再详谈。

      只叮嘱她谨慎行事,别给表叔表姑添惹麻烦。

      。

      是了,父亲不得归家之时,只有舅公舅婆家这两位表叔表姑,努力探听情况告知于她。

      他们的品阶尚不足进殿议事,为了打听父亲的事,已是对他们的上官多有叨扰。

      处罚还未敲定时,凭着穆太师备受先皇与先皇后信任器重,表叔表姑尚且还能免遭白眼。

      现在虽父亲获罪受罚,但自己又成了皇太姊身侧之人,明面上应也无人敢给他们穿小鞋。

      可若自己再行事不端犯错误,失了姊珍的身份,穆家便再无面子可卖,必要影响他们的仕途。

      穆姃饶深知舅公舅婆家在父亲心中的份量……

      祖父死于海难,随后祖母又在生产一关撒手人寰。幸得舅公舅婆抱养,父亲才得以顺利长大。

      表叔表姑与父亲和睦互爱,表兄弟妹间不分彼此。哪怕少时舅公打算省下他们的束脩给考上秀才的父亲,他们也只自认不及父亲优秀,未曾有半句怨言。

      得如此良善之亲族,穆姃饶也只有感激敬重,定然不想给他们惹事。

      但与其说不想惹事,不如说是担心一旦自己和父亲都犯事,平日与穆家关系最近的表叔表姑一定会孤立无援,在朝难免受人欺负。

      只有自己把姊珍当得光鲜亮丽,或父亲尽快回朝再议国事,才能让人觉得穆家大势未去。

      如此,表叔表姑才能安心在朝为官,不用为他们担惊受怕。

      穆姃饶独倚窗前,手中紧攥衣袖,视窗外池景若无物。

      。

      “姊珍。”

      有柔软滑顺的披肩拥盖过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猛然一颤的身体落入来者的怀抱。

      “晚风凉,窗外景色虽好,贪恋之余,留心添衣。”

      皇太姊的声音好近,似乎正与她的后背沉哑共鸣。

      “殿下的奏折看完了?”

      陪伴侣归宁之日也不得停歇,摄政王把皇太姊看管得严实。

      “嗯。”

      殿下许是弯腰低了头,穆姃饶的耳边多了一丝忽凉忽热的气息。

      “你想听与老师有关的内容。”

      闻言,穆姃饶双眼一亮,转身扶上敦端乂揽着她的手臂。

      皇太姊殿下目中含笑,松动了另一只手,抬起就往她头上摘。

      缓缓挪动到镜台边,把她满头的发钗摘落,一并放入妆匣。

      穆姃饶喉中轻吞了一下,把胸中翻涌上来的紧张咽了回去。

      “有奏折指出,老师这般行径也是为我,虽有过错,但本应无心折损天家威严,请妥善安置,勿叫世人笑话我不敬师长。”

      虽然眼见她微微笑着,但穆姃饶未能揣测清楚她对这份奏本的看法。故不接话,只眼巴巴地看她。

      殿下却趁着停顿的空档,照着她的眼睛凑了过来,柔和地在她闭合眼睛时轻烙一吻。

      穆姃饶没站稳,勉强倚着皇太姊殿下的髂骨,借力支住了身体。

      “皇表叔的朱批是,览,已安置。”

      摄政王没有批判这上奏之人。

      穆姃饶长舒一口气,重新睁开眼。

      “老师舅家的旧宅已着人去清理,别只顾着劳神担忧,要照料好自己的身子。”

      敦端乂细细为她打理已经散乱的长发,将人抱得更近了一些。

      “明日早朝,还需要你出席,好将正式册封的令书再宣读一次。”

      “早些安置,莫显憔悴。”

      穆姃饶眉心不经意拧起的细褶被揉散抚平,由着敦端乂将她带往床榻。

      或许皇太姊殿下说得对。

      自己私下诸多忧虑无妨,但要是让外人觉察自己的不安,对父亲对穆家都无益,可能还会让竭力搭救的殿下面上无光。

      她该把父亲遣乡当作返乡休养一般稀松平常,处之泰然,只让人瞧见穆家对殿下仁厚品格的感激与信赖。

      册封礼过后,她正式获得代理长乐宫事务的职权,可长乐宫之事一般只需向皇太姊汇报,上朝露面的机会寥寥无几。

      眼下,只此一回。

      她务必养足精神,不能让人挑出错来。

      “好,现在休息。”

      穆姃饶回身,摸索着找到皇太姊腰侧的绳结,帮她解开外裳,爽利地铺展在床边的衣桁上。

      前两日都是殿下为她做这些,可殿下料理父亲的事已是费尽心思,她也是时候机灵一些了。

      敦端乂身上紧绷,动作迟滞,却并未制止。只顺她的意,宽衣解带,而后躺在床上,被她拿铺盖压住。

      “谢谢殿下。”

      脸颊微微湿润,余温久久不散。

      只见她也把外衣脱得飞快,轻身钻进被窝。

      有小臂伸出被窝揽过来,手上还悄悄拍了拍她的肚子。

      窜过头皮的是一阵酥麻。

      她在学她?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的身子就开始往自己这边靠了。

      “嗤”一声笑,给正在搞七搞八的穆姃饶吓一激灵。

      “睡觉。”

      敦端乂还了她一个吻,伸手覆盖她的手背。

      掌心烘暖,想来夜深都不会受凉。

      穆姃饶被温暖包围着,心中庆幸。

      原来父亲所拥护的,是这样一位体贴人心的皇储。

      就算只是为了保下父亲,给她的婚事都是面子里子都足份,三书六礼齐备,人前人后温存,看不出半分作戏的样子。

      有种诚心与她过日子的感觉。

      目光描摹身畔之人的侧颜,唯余心安。

      在父亲无法再维护殿下的日子里,作为父亲的女儿,也作为她的伴侣,她只能暂时代替父亲,为她顺利登基做些有益的事,必不叫殿下白白搭救穆家。

      呼吸渐稳,整夜好眠。

      。

      比在家中受封的程序复杂,穆姃饶几乎把朝堂上的长辈都拜了个遍,又接受了各位官员的拜礼。

      好在官服简便,皇太姊也早早为她备下合宜的饰物。

      最后的四拜,是留给皇太姊的。

      不够庄肃地,对方竟从侧座下来,走下短阶,将她扶起。惹得官员略有嘘声。

      “臣惶恐。姊珍规行矩步,殿下何须故意娇纵,坏了规矩。”

      公开的册封礼结束,竟马上有人当面指责。

      甚至话中之意并未针对她这个新面孔,让人抓不出毛病。只看似好意规劝皇太姊,叫殿下下不来台。

      “恭禀摄政王殿下,对洛尚书之言,臣觉不妥。”

      声音略远,却入耳清朗,字字明晰。

      “卫卿又有何见解,直言无妨。”

      像是无可奈何,摄政王的语气多觉疲倦,一个“又”字,可知此情此景已是司空见惯。

      “臣以为,姊珍于皇太姊,是伴侣家室,亦是同僚,更是生民。只此一扶,分毫之力,只勉强称得上规矩之余未忘情义。”

      “殿下重师恩,表善仁,言其娇纵,实乃欲加之罪。”

      “生民既自知规矩,又敬上忠诚,能得殿下礼诚相待,必心中亲爱,暗自追随。”

      “臣斗胆褒扬殿下之举,望殿下博爱,敬护黎民苍生亦如此。”

      “驳洛尚书之言,卫勤有失恭敬,实不忍埋没善举,恳望体谅。”

      闻言,穆姃饶不经意抓住了扶起自己的手,五指暗暗发力,把那只手捏得指尖发红。

      为殿下辩解之人,正是父亲所述张狂谏言皇位禅让的四品副侍。

      卫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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