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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三朝归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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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尚书的办事效率还是高,晌午未至,已进宫来。
欢声笑语中,已将明日归宁并正式册封的好消息告知。细心周到如常,时不时查看笔记,确保流程的讲解没有遗漏。
“正式册封时,将姊珍改称皇太姊珍如何?”
皇太姊的一句提问,让杜尚书猝不及防。
“之前殿下不是……”
不是这么安排的。
“下……下官过来之前才备好婚书和册封文书,印玺已盖下,怕是难以添补啊殿下。”
杜观梅以拳搓掌,很是为难。
“要是难改,便这样吧。”
“只是担心,会不会什么姊都能珍一下。”
敦端乂蹙着眉,以手扶额,撑在桌上,不时按揉太阳穴。
杜尚书窘迫,眼神躲闪,不敢接话。
“很头痛吗?”
听出来可能是自己在仪华宫说错了话,让皇太姊觉得她逾矩了,此刻正点她呢。
穆姃饶也不是给梯子不知道爬的人,果断起身接替她的手,替她按揉了一会。
见皇太姊殿下已然餍足,杜尚书心中了然。
明明平时行事很靠谱的一个人,怎么这几日成个婚的空档,竟变得古怪起来。虽说婚事还是安排得井井有条的,但殿下就是突然不那么沉稳了一些。
都不知道在防备些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宫里就只一个二皇子一个三皇姊,二皇子夫妻恩爱,娃都到处爬了,三皇姊又尚不知事,哪来什么子啊姊的跟她争的。
看着两人你侬我侬的,杜尚书叹了口气。大概皇太姊头痛是假,孤身坐在她们面前的自己头痛才是真。
仗着年纪大,又是媒人的身份,杜观梅装了一回长辈,硬把姊珍从皇太姊的控制下拉回了身边,继续说她归宁的特殊安排。
“张侍人上午已来礼部告知,家尊明日清晨会回到府上。姊珍回家礼拜以后,恰好能和父亲一同用饭。”
“有话想说的,便多多备下,莫要有遗漏。”
尚书大人说的是对的。
即使父亲出狱,也已丢了官职,想再入宫相见,应是不易。
她也还不能离开宫中。
大约得让皇太姊殿下尊爱师长、修仁修德之名散布,顺利拉拢人心,这笔买卖才算完成。
只需在宫中当好姊珍,再多和殿下和睦恩爱一段时日。
如果不总想起交易之事,其实皇太姊私底下还与幼时一般好相与,留在宫中日子并不难熬。
杜尚书交代完毕,委婉谢绝了共进午膳的邀请,又匆匆离去。
。
说是可以多多备下明日要说的话,其实皇太姊也没给自己时间。
午休要一起休息,下午起来又要随行监视,看着宫官领她熟悉长乐宫的宫殿布局、通行路径、人员职能……
临了,已近日暮。
记布局、认路、识人辨职,穆姃饶还算擅长,但要记的东西太多,一次过记不全,之后一段时间,还得仰仗老宫官多多协助。
提前让周妈妈备好了赏钱,吩咐人抬了箱子出来。
“殿下耐心监督,我学得可还认真?”
穆姃饶合手屈膝,向坐在凉亭的敦端乂行礼。
“认真。”
虽然在看摄政王批注过的文书,皇太姊也还是有留意姊珍的动向。
“那殿下可愿赏我与各位些许?”
穆姃饶微微眨眼,谄媚了一些。
“你马上是长乐宫的副主管,只要你想赏,大方分赏便是。”
那么大箱子都抬了过来,还能不分发不成?
亲也亲过,抱也抱过,虽秉着真诚相敬的本意,没与她更进一步,但诚心相亲相爱的态度已然表明。没想明白穆姃饶为何像对外人一样对她,还习惯做这种讨好的虚礼。
低了头不看她,敦端乂暗自沉思。
忽觉脸上有柔软轻触而过,敦端乂眼眸顿亮,仰起了头,恰好对上一张微微发红的脸。
脸上这种虚礼多多益善,必须给予鼓励。
“抬上来!”
敦端乂招了招手。
周妈妈得令,使人将箱子抬进凉亭,揭开了箱盖。
宝钱齐齐整整堆叠,盈了一箱银光。
敦端乂弯腰随意掂起一枚,放进了穆姃饶手中。
“赏。”
只听这一声令下,最近处听候差遣的宫官便高呼“皇太姊、姊珍有赏”。
不知道自己干嘛突然亲她,也不清楚为啥真的有用,亲她她就会赏脸配合。
好使!
穆姃饶领了赏银,因为高兴而靠她近了一些。
这时竟想不起来凡人无利不往的道理。
敦端乂又何尝不是在让她尝甜头,换她下意识地用亲近讨自己配合呢?
敦端乂也觉得好使。
。
“今日先到这。”
给她留点时间。
准备明日见她父亲。
晚膳过后,为了避免穆姃饶觉得不自在,敦端乂很自觉地外出了。给穆姃饶留足了私人空间,让她安心料理私事。
让她完全信任自己,真正把自己当做家人,不可急于一时。敦端乂自认她们还有很长时间,足够慢慢培养感情……
。
“周妈妈。”
穆姃饶坐在矮塌上,面露不喜。
“你明知道毓舒是家出事唯一能逃掉的人,擅作主张推她到明面上,这是为何?”
就因为这件糊里糊涂的事,要不是入宫只带了周妈妈一个自己人,她都不大愿意使唤她。
“是我被权势冲昏了头,想借机让自己的女儿入宫,负了小姐的信任。”
周妈妈不敢站着,只跪伏在地。
“欺瞒天家是杀头大罪。周妈妈一直陪我行商,断无可能贪小失大。”
哪怕她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她也从不认为周妈妈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
“我想妈妈哄骗毓舒入宫时,应也有一套说辞。我和毓舒对一对,也许能多猜出些理由。”
但就算听她这么说,周妈妈还是无动于衷,只伏身在地,不再出一言。
这样看来,给毓舒的那套理由也是立得住的。
到底是为什么?
“明日我会受封,真正获得管理长乐宫的权力。”
“如果妈妈不想说明,我明日便令毓舒入宫随侍。至于霍家的钱财,表叔伯姨婶什么的,谁愿要便从姥姥那要去……”
“小姐怎可说气话!”
周妈妈终于动了,打断了穆姃饶的说辞。
“霍家之财是傍身保命之物,万万不可!”
不可就最好了。
“我……我只知家主早已预料会有获罪的一天,曾吩咐过我,在获罪之时,一定要保下最不显眼的一个。若冒险换来生机,便必须把不显眼的放到明处,将大家所熟识的藏起。”
“我并没有十足把握。”
“但家主早前就能说出这个生机是婚事,也能说出替嫁的安排,相信家主心中有数呀小姐!”
看周妈妈的额纹深了许多,听她说不要争家产,便急得跪走过来,并不像假的。
可这样一来,令她疑惑的人,便成了她的父亲。
父亲能被先皇与先皇后重用,谋算自是不凡,但如此危险的安排,确让穆姃饶疑惑。
。
归宁之日如期而至。
祭拜过先皇与先皇后,穆姃饶才与敦端乂共乘华盖返回穆府。
两日不见,府上未见积尘,仆从辛勤依旧。
府上之人大多在府门和前堂恭迎。人群的正中间,正是父亲穆辽昇。
他穿戴整齐,和往常一样精神,毫无下过官狱的迹象。
皇太姊殿下没有说谎。
钱财还没向自己要过,只成了婚,便让她见到了父亲。
“姊珍?”
望出了神,听见敦端乂喊她,才发觉自己忘了归宁的仪式。
将手放在皇太姊的手上,两人这才一同迈步,在红毡上缓缓向前,一步一个脚印,满满踏实之感。
呈归宁礼,见长辈,奉茶,册封……一套流程结束,竟只刚好赶上用个午饭。
但席间并没有怎么说话——食不言寝不语,穆家本就如此。
无心多食,大家都很快吃完。
“老师,阿饶日日挂念,应有很多话想与你说,学生先到外边等候。”
殿下离开饭厅时,还遣退了周遭的仆从,事事尊重,令人动容。
“父亲可有受罪?”
穆姃饶走近了一些,细细端详穆辽昇的面容。
“无碍。听毓舒说你辛苦奔走,我擅自为你订婚,难为你了。”
父亲少有的温柔。
“能让父亲回来,我已满足。”
如外人说的一样,因为自己出生害死了母亲,父亲其实不太喜欢自己。能说出表达愧欠的话,已是不易。
“皇太姊安排得妥当,是个极好的孩子。”
穆辽昇夸赏着,眼神却闪躲。
“嗯。殿下很好。”
以为父亲的意思是指替她选了个好的伴侣,并没亏待她。
穆姃饶堆着笑意点头,顺着他的话表示认同。
一来,皇太姊确实讲信用,答应了的事已经妥当办到。
二来,明知是场交易,殿下都还愿意尊重自己,维护自己,把和睦相爱的模样做得真切,很是不易。
在那个特殊的时间,是什么方法都愿意试试,遇上相对真诚的皇太姊,已是极好。
“女儿只一事不明。”
穆姃饶环视了一周,饭厅附近可见之处,除了父亲、周妈妈和毓舒,再没有其他人。
最终目光直直地,落在了父亲的脸上。
“为何父亲要让毓舒替嫁?”
“如何就算准了皇太姊殿下不会降罪呢?”
说到激动之处,身体仍会像昨日醒来后听皇太姊坦然相告时一样战栗。
穆辽昇侧眼看了看周莲盛,沉了目光,肩膀往下耷拉,深深叹了一口气。
“本不是让她替嫁皇太姊,叫你们都陷入恐慌,是我失算了。”
不知穆姃饶探听到多少,应该从何解释,他只能把错处往自己身上揽。
他本是想等皇太姊登基,借自己维护皇太姊之功,把毓舒嫁入有权有势之人家。
可功未成罪先至,竟打他个措手不及。
皇太姊甚至主动下聘,求娶一个女子,可见继位一事已有莫大变数,他也甚是不安。
穆姃饶转头看了一眼毓舒,见她一脸茫然,也在偷偷看向父亲,眼中多了迷惑与失望,看样子和自己一样,先前并不知晓替嫁是父亲的安排。
并不意外。
虽然父亲平日会对她多有称赞照拂,但与家族大势相关的决定,作为甚至不算庶出的私生女毓舒,更无权得知。
穆姃饶收回了目光,不敢接过父亲认错的话头,就当没听到。
“可若父亲返乡,今后我又该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