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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聘书危机 ...

  •   玉镯在最上端,色白,光泽柔和,温润不张扬。

      可在协管上都第一宝行的穆姃饶面前,以上形容都只适合拿给掌柜作宣传词用。

      怎么说呢……把不算上乘的镯子说得更优质一些,买家会更乐意掂起一观。

      轻手拿起,呼吸稍有停滞。

      虽然不是极好的物件,但也勉强拿得出手。

      想必余生要携手之人并非高门大户,只是寒门之士。

      或许是生怕轻慢自己,并没有置办被铺大件充面子,反倒实诚地把聘礼钱全砸进去,硬凑出一个还算过关的玉镯。

      人品应当不差。

      虽是为了拉拢新臣,但也不负尊师,皇太姊殿下定已费心为自己择婿。

      穆姃饶小心取手帕包好玉镯,再拿来首饰盒装起,放到一旁。

      “信倒是不花心思……”

      把那张没装信封的纸拿起展开,穆姃饶忽然“噗通”跪地,将信纸高举过顶。

      心口嗵嗵狂跳,有眼无珠的她,竟对皇太姊亲笔无礼!

      信纸里的字锋锐得眼熟。她曾在父亲的书案上翻看过。

      没有落款,命令式的语气。

      写着“迎亲之日戴起”。

      皇太姊殿下盛恩,连小事都替新臣想得周到。生怕她不把贵重聘礼带回,叫对方家中散财,来日迎亲心中惴惴。

      就是没太照顾她的心情,给她一种被随意打发的感觉。

      不过还是得深谢上恩。

      父亲在狱,只同意结亲便可无恙。这绝对是最便宜的买卖。

      小心叠好纸张,一并放进首饰盒。这张写着殿下金字的薄纸,倒让里面的玉镯更添贵重了。

      像故意让她提前跪好似的,下一步就该读放在最底下的黄帛了。

      大概是早早备好的赐婚令。

      穆姃饶双手将其捧起,高举过头,伏身大拜后才慢慢展开。

      只见“聘书”二字在右,粗墨写就,笔锋像故意收拢过力度,写得圆满。

      竟不是令书。

      只她想当然地,一惊一乍,平白多跪了一阵子。

      不过黄帛上的字写得很好,提亲之人应也是有学问的人家。

      整理裙摆站起,长舒一口气。穆姃饶迁就那极度紧张后放松下来的发麻双腿,转身坐在了桌案旁。

      只见“敬呈穆辽昇亲家大人”开头,而后是“你女儿如何如何好,盼贵女某某某能和某某某携手,谨择哪个日子为结婚纳彩佳期”之类贯常的说辞。

      有点好奇是谁家备下的“厚礼”,笨拙得让人心安。穆姃饶把黄帛拉到最末,心跳舒朗得发响。

      关于婚姻大事,穆姃饶没有经验,多少有些紧张。

      “愚端康平代妹端安悦敬上”。

      一时想不起来端安悦是谁,但“端”字响亮。

      而端康平则是我朝唯一以自己名字受封为王的将军——康平王——甚至王府就在上都——皇宫近临。

      得她亲笔代写聘书之人,定是将王府看重之才!

      干咽口水,认真翻回前头,穆姃饶急于找到那个携手余生的“某某某”。

      “咚”一声,比刚才那一下利落,她从高椅滑下,跪得响亮。

      “敦端乂”三个字直直躺在她的名字左侧。

      “……”

      呼吸发颤,手腿很快抖得哆嗦,黄帛险些要脱手落地。

      可她哪里敢让上尊之物沾尘。

      所以哪怕是抖成筛糠一般,也惶恐着将布条按在怀里。

      “妈妈……妈妈!”

      “去找周妈妈!”

      知道父亲被扣留而四下打探时,她尚且能端得住沉稳。此时却不成了。

      穆姃饶仿佛双膝被地板粘住,呐喊到破音。

      门外有侍女,惊呼一声“小姐”,听得指令后果断跑远,快快请来了周妈妈。

      周莲盛疾步破门而入,使劲把跪着的人拉扯起来,扶回座椅。

      “妈妈……是聘书……”

      “皇太姊殿下的聘书!”

      目光呆滞,拉扯中衣衫无意凌乱,只心口那卷黄帛按得牢靠,十分显眼。

      周莲盛拉开她的手,将帛书取下。细细读之,心中了然。

      “原来说的是这样一门亲事……”

      声音不大,恍然大悟般自言自语。

      “皇家危机四伏,吉日又急,怕是不易。”

      小心替穆姃饶叠好,侧身看一眼桌案,把黄帛放回空着的大木盒中,将木盒移进更靠里的位置,生怕失手碰落。

      木刻花繁胜锦,匠人功力深厚。饶是她一个不太见大世面的管家婆子,也品得明白。

      上尊盛爱,如何消受?

      周莲盛回身走近,轻抚双目放空之人。

      “但如此一来,家主定会安然无事了。”

      掌心轻拍,似要她宽心。

      “我马上去找毓舒回来,小姐一定有体己话与她说……”

      待她点头,周莲盛才收回手,退了出去。

      穆姃饶独坐,静思许久,伸手想再翻看聘书,但见木盒放得远了点,手还是落在了身旁的小首饰盒上。

      打开,再读一遍那个简短的亲笔信,心中五味杂陈。

      最高贵的人送了自己一个极其普通的镯子——太师之女、首富独孙,见过的好东西海了去了——皇太姊这般安排,算是只给父亲面子,没打算给自己里子吗?

      心情不明,不知是负气还是认命,生生把左腕上的紫玉镯摘下,拿起盒中那枚,就着手骨上留下的红痕,狠劲戴了进去。

      白玉相衬,骨节愈见嫣红。

      窗外日光甚微,有劲风,乱惹枝叶摇动。

      缓了呼吸,穆姃饶渐渐恢复平静,仔细叠好简信,连带着摘下的镯子,一齐放回了盒中,藏到了梳妆柜最底端。

      就让她现下最喜爱的紫玉镯,和那些不再时新的饰品一起,落得一个永远不会再拿出来的结局……

      转身而起,拉开房门,提步出去。

      。

      时至傍晚,才有车马在府前停驻,飞落一抹素衣,急奔后堂,其他仆从追着说话都差点没跟得上。

      直到看见坐在后厅翻看账目的穆姃饶,那人才缓下脚步。

      “小姐……”

      把衣衫整理妥当,来者跪伏在她脚边,低声轻唤。

      原先在布菜的仆从见状,快快搁下碗筷,齐齐退了下去。

      其他管事受责罚还敢一观,这位管月钱的管事可是先主母家指定的小姐近侍,甚至家主还授意她学书,为小姐伴读。

      只跟小姐一般年纪,年轻有为,又得小姐亲近。在真正的责罚下来以前,她们可不敢看她笑话。

      并不知晓毓舒的实际身份,那些夸赞的印象与想法,大抵也只为着那个“管月钱”的身份。

      仆从们心照不宣。

      “弃小姐一人,错在毓舒。”

      那抹素衣依旧伏首,看起来衣衫虽被整理过,但乱褶仍然清晰可见。

      “我不怨你,我也不怪周妈妈,你起来吧。”

      两手拿着账本和笔,没打算腾出手来扶她。

      她会自己起身的。哪次犯错不这样。

      果真就起了。

      起了一半。

      胆大包天地跪近了一些,俯身趴在她膝上。

      “你做什么?”

      对这个无名无分,生辰只差几个时辰的“妹妹”,儿时相伴的情分不假。但两人都已长大,早就没那么亲昵了。

      她现在的举动,实在是让她束手无策。

      桌上摊满了刚批注过的账本,笔搁又正好顺手拿来压账册了。现在是手里的笔也放不下,本也放不下,只得悬在原处,还要躲开毓舒那头乱糟糟的黑发,手臂空得了劳累,自作自受了。

      但就算累,她也不后悔没扶她。

      叫她抛家舍业逃得飞快。

      不过……大概是周妈妈强绑去的……

      扒在她腿上的手,腕间无饰物,但多了一圈擦破皮肤略带血迹的红痕,看样子吃了苦头。

      可若是穆家真出了事遭了难,这点苦头可比什么都好受。

      虽不是嫡亲姐妹,但也有血缘关系。见她平安无事,也该开心才是。

      如果穆家落难,她又正好成功逃脱,有得父亲认可的才学傍身,说不定等新皇继位后还能考官上任,重振穆家。

      她与她身份不同,要承担的责任本就不一样罢了,金尊玉贵没有她,又何须计较她的保命之举。

      “帮我拿开账本,我累了。”

      语气佯装微怒轻斥,地上的人这才真的爬起来,拿走了她手中的物件。

      “晌午该是没吃多少,小姐都瘦了。”

      满嘴胡话,前一天才见过面,这就看出来瘦了,谁能信?油滑劲儿也不知道像了谁。

      赌气摆好搁笔,把笔撂下,穆姃饶径自走向餐桌。

      “菜端上来。”

      毓舒往里头喊一声,很快有仆从上来,快快摆好了餐食。

      “小姐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与我说婚事。”

      旁人没听见对话,只隔着门看见毓舒站在小姐身侧,笑着给她夹菜,暗暗觉得这位管事实在擅长讨好人。

      明明府上忙碌了一上午都没见着影,就只在小姐跟前跪了一下,她又配站着说话了。

      “嗯。”

      提到婚事,穆姃饶像被腕上的玉镯烫到,臂肘往回缩了一下。

      她的婚事,那是要进皇宫去。

      届时她们仍会分别。

      穆姃饶不会带上她。

      与她抛下家人逃难无关,不带她进宫并不因为不再信任她。只是此行风险未知,她与她同是父亲血脉,一人出事总比两人一起出事划算。

      。

      “还是那个道理,鸡蛋不该放在一个篓子里。”

      近黄昏,卧房的烛火全点上了,屋外日光未尽,室内灯火通明。

      把不带她进宫这个决定坦然相告,又平静地解释,让毓舒大声质问的那句“为什么”显得分外无理。

      穆姃饶站在窗前,背对着她。

      “以后,我必不能时时出宫,你要代我看管好我母亲的商行,别让亲戚惦记。”

      “若我不方便出来,或要看账或要用钱,无需你贸然进宫找我,我会让周妈妈拿对佩寻你。”

      让她留在府上,与其说是保护她,不如说更多是保护自己。

      虽然这个安排会让自己在宫中缺少可信的用人,难免行事不便。但留毓舒在商行,看住自己的财物更为重要,以免失去自保的筹码。

      皇太姊殿下说得好听,什么钱财无用。

      真到无用的时候,大概也不必考虑穆家与上都首富的姻亲关系了,更别说像今天这样伸手拉穆家一把。

      在商言商。

      用钱财换平安这笔买卖,她不想亏得一无所有。

      “财路就是活路。宝行的掌柜会把我之前常戴的玉佩裁成对佩,今晚送来。你好好认认。”

      撂下一句话,穆姃饶抬起手,打发毓舒退下。

      “小姐!宫里来人了!”

      突然有仆从赶到门外,催着两人速速结束话题,去正堂迎接。

      穆姃饶霎时拧起眉头,暗叫不妙。

      难不成父亲的事有变数?

      回身瞥见已回到府中的毓舒,穆姃饶几乎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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