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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要个孩子 ...

  •   回到长乐宫,直奔蓬莱殿。敦端乂急着找自己的家。

      绕过屏风,比床榻更引人注意的是妆台。台面上趴着一个正髻简簪的女子,正背对着她,蜷着身子在矮座上,背脊微有律动。

      “阿饶。”

      回应她的是略重一些的呼气声。

      穆姃饶已然熟睡。

      敦端乂将她身上披盖着的衣裳拨下,轻柔把人抱在怀里,坐在她方才坐热的位置,为她摘除不便卧床的簪饰。

      “嗯……”

      怀里的人低哝了一声,自己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将脑袋靠近了她的胸怀。

      嘴角勾起月弧,喉中有快意难抒,敦端乂低头轻吻,碰了些许妆粉。

      上朝受封还是注重仪表了一些。

      想让人备水替她擦拭的,又想到大部分宫人还在午膳,只好作罢。

      收整好衣裙,将怀中之人横抱,起身放回床里边。

      被衾少许凉意,穆姃饶不自觉动了动身子,倏而一颤,缓缓睁开眼来。

      “皇太姊殿下……”

      眼睛尚且看得清楚俯身整理被褥之人,叫了她一声。

      “动作太重了吗?”

      嗓音温柔,似乎带着千宠万爱。

      穆姃饶看了看上方的纹花帐顶,再看一眼床帐外的珠帘,认清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做梦跌了一跤。”

      说着侧了侧身子,向着皇太姊的方向,多给她腾了点位置。

      皇太姊稍稍皱眉,却没说什么,只和衣而卧,身体往她这边多挪了一点。

      穆姃饶弓着身子偷偷往里缩,下意识与她隔开距离。

      可皇太姊没放过她,翻身挨过来。

      她也只好比她更快一步,翻身别过脸去。

      但没能逃脱。

      皇太姊的手横扣过来,一使劲又把她拉回去了。

      “殿下。”

      只有半个月时间,还表现得那么亲密,如何方便向公众宣布和离。

      她也需要点时间过渡一下的。

      穆姃饶像蚕虫一般扭动了两下,觉得很不自在。

      但想起自己还有急事要她首肯,还是慢慢停下了抗拒的动静。

      “我们要个孩子吧。”

      背后的声音沉哑,夹杂着意味不明的情愫,就窝在她脖颈的位置,带了些濡湿的热气。

      后脑勺嗡的一声。

      她在说些什么?

      穆姃饶耳背一酸,脸颊抽搐着皱向了眼角。

      良久,抬手抓了抓脖子。

      “我和殿下不行的。还是不要了吧……”

      其实父亲能平安,已是浩荡之恩。再多的,也只是她想争取一下,并非强求。

      孩子她是真没办法给殿下弄来。

      窸窸窣窣,背后之人掏开被缝,把她的正面掰了过去。

      “不是那个要。”

      穆姃饶被拧着回身,搂进了柔软之中,只耳际听得两声呵气,而后是一呼长叹。

      “我要让我的亲侄,离开他的生母。”

      “认我作母亲。”

      声沉而柔软,无力又哀伤。

      穆姃饶僵着的身体松了松,为着那个从出生起就并不熟悉的词,抽出手,抓住了敦端乂腰侧的布料。

      和小时候一样,两个自小没有母亲的人紧紧相拥。

      但这次,穆姃饶没法和小时候一样表现得开朗明媚,也和敦端乂一起,醉在了无措失语之中。

      她只想着耽误殿下一两年,等父亲重新规划好仕途就好,并不知道奢求留在她身边,会害一个无辜的孩童与母亲分离。

      这不是她的本意。

      愧疚涌上心头。

      可不知是不是纯妃的挑拨生了效,脑海中有些场景回放着,又冲蚀了这股愧疚。

      她慢慢皱了眉,怀疑心生愧疚也是被皇太姊设计好的。

      殿下好多事都没知会自己,无论是上朝称呼他人的规矩,还是灾情需要霍家的支持,就连子嗣这么重要的事,也在她毫无防备之下提起。

      一招一式,都不难看出,殿下并未把自己当作长久的合作伙伴。

      现在说起过继亲宗子嗣,也许只是笃定她不忍见骨肉分离,吓唬她主动退却罢了。

      不过,其实和离一事,大概该由她主动提出。

      殿下需要尊师重教的美名,是不便下驱逐令的。

      心跳停滞一拍,将攥紧衣服的手收了回来,把皇太姊推开了一些。

      生意场打滚多年,短短几日,竟连话都听不机灵了。

      穆姃饶暗自讥讽,调整了一下已然乱序的呼吸。

      “就让他留在自己母亲身边吧,殿下。”

      穆姃饶已做好决定。

      “我们没得选。”

      皇太姊却依旧表现得伤怀。

      “有得选的。”

      穆姃饶现在已恢复平静。

      “我会与殿下和离。”

      交易该结束了。

      几日来的和和美美,真也好,假也罢,本就是为了换父亲出狱,如今目的达到,纵使没能为父亲谋得新转机,也该知足了。

      “嘶!”

      穆姃饶毫无防备地,被蛮力扯过去,禁锢得难以呼吸。

      “殿下?”

      动作的变化压到了手臂,疼痛之感似乎要把自己拧碎。

      “殿……殿下!”

      和离不够用,还要亡妻不成!

      “殿下!”

      想想大运河!

      她只是答应给钱,还没真给钱呢!

      似有心灵感应,真叫皇太姊松动了手劲,身上的禁锢松了一些。

      她奋力挣脱开来,狠狠地换了口气,从被子里钻了出去。

      可皇太姊也绝非迟缓笨拙之人。

      她迅速坐起,攀身靠近,喘着粗气,蹙着眉朝她伸手。

      “我弄疼你了。”

      皇太姊发红的眼睛里,只余留大片的愧疚,以及一些并未消散的悲伤。

      穆姃饶没有去牵那只手,谨慎地回话。

      “我不小心压到了手。”

      瑟缩着捏了几下手臂,她的后背紧贴靠墙的雕花挡板,心有余悸。

      “是我失态,你别害怕。”

      皇太姊伸出来的手未经许可,抚上她的右肩,替她轻揉疼痛的手臂。

      “但婚事你已答应,不得反悔。”

      她的语气之中,似有愠怒,明显对她主动提出和离很不满意。

      这样就更不好懂了。

      穆姃饶皱着眉,仰起脸,想将面前的人看仔细。

      入目是哑白的双唇,没有血色。皇太姊似乎方才遭受了莫大的惊吓。

      “可殿下最需要嫡亲子嗣。只有我与殿下……嗯……才能既保住殿下敬护师长的美名,又不妨碍殿下尽快与他人结亲。”

      这不就是她迫切需要的吗?

      为什么要为自己那句和离不悦?

      “所以你说和离,只是怕我为难。”

      “是吗?”

      好像急于要一个答案,皇太姊握紧了她的双肩。

      “我说的正是这个意思。我也不忍让殿下的亲侄离开生身母亲啊。”

      穆姃饶虽疑惑她的反应,但还是赶紧点了头。

      殿下的手这才从她肩膀滑下去,将她揽进怀里。

      “我误会了。”

      “只听见了和离”

      此时的皇太姊,像一只薄纸扎成的风筝,哪怕是轻轻一扯线,也要叫她被风撕个稀碎。

      “殿下……”

      她怎么突然间脆弱成这个样子。

      穆姃饶不解。

      “不和离。”

      “好不好。”

      皇太姊像钻进“和离”的牛角尖里出不去了。

      “好……不和离。”

      穆姃饶决定先哄着她,再慢慢摸索她表现古怪的原因。

      好一会,皇太姊才开口说话。

      “我必须从端家过继子嗣,端家也注定要让出一个孩子。”

      “这是父皇驾崩之时就已做好的决定。”

      皇太姊说起一道密令。

      在授意摄政王代政,辅佐皇太姊继位的遗诏之外,秘密留给皇太姊的遗令。

      还政端家。

      是先皇对先皇后的补偿。

      “只有我继位,从端家过继的子嗣,才能名正言顺成为皇储。”

      “待新的皇储顺利登基,稳坐朝堂,届时江山易姓,也免得朝堂动荡,利于安定,不扰生民。”

      “这是端家尽心尽力拥护我的原因。”

      前面那么多事不与她说,现在却给她透露机密,穆姃饶分辨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

      “我曾与你说,你的婚事是我所需。”

      “其实是要你一直陪着我,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不会有嫡亲子嗣。”

      “你之前答应了我。”

      “反悔就太晚了。”

      听皇太姊完整的解释,穆姃饶才明白,她之前在自己家中说需要嫡女结姻的真正意思。

      并不只为一个敬爱师长的美名。

      她需要的,是向端家表诚,换取她能争取到的,最强劲的势力,以确保自己安全。

      谁承想,唯一的皇储,竟也只是个表面光鲜,麻木求生之人罢了。

      康平王忠正良直,又是殿下最亲近之人,实在让人想不到这一层利害关系。

      但端家本就是开国主力,若非先皇后与先皇相爱,也许独坐皇椅的,就是端家之人了。

      主动还政端家,先皇也算仁义。

      殿下平安长大,端家也已全心顾料。

      说不上是非对错,只如今看来,大家或多或少有隔阂,却不便说破。

      穆姃饶幼时便已知道,皇太姊没有母亲,也曾听说她并未得父亲疼爱。

      但不曾觉察,殿下从出生时开始,就已是飘萍。

      与自己相比,凄惨更甚。

      得知密令之事,穆姃饶才惊觉,自己的父亲,虽本意是维护皇太姊,但在朝堂上说的是讽刺传位端家的话。

      如此大的过错,难怪康平王没有为父亲说话,怕是连父亲下狱,都是康平王的意思。

      幸得皇太姊回护,父亲只落得罢职的下场,已是格外开恩。

      “姃饶愚昧,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穆姃饶有点心疼她,也更为自己的处境忧心了。

      “我要你陪着我。”

      语气沉缓,目光灼热,每一个清晰的吐字都在强调,殿下是认真的。

      “殿下帮我解救父亲,我自当为殿下效力。”

      “殿下需要我,我一定陪着殿下。”

      “只是有些事……如果殿下提前告知……我配合殿下会更游刃有余。”

      穆姃饶的视线滑落到皇太姊的鼻尖,喉咙干咽了几下。

      脱口而出的委婉抱怨,把不该撒的气撒完,她默默地把上朝收获的不快翻了篇。

      子嗣一事背后的伤痛,看样子殿下自己都消化不了,提前与她多说又有何益处。

      何况自己是来求人做买卖的,还是摆正自己的姿态为妙。

      正思考着,皇太姊的脸一下子凑近,把偷偷抱怨的她吓得一颤。

      “你今日退朝没赏我一眼,是因为我说了子嗣的事?”

      皇太姊的话宛若惊雷,恰好劈中了穆姃饶心之所想。

      穆姃饶缓缓抬头,鼻子擦过她的鼻翼,眼睛睁得溜圆,咬着唇吞了吞口水。

      如此直截了当。

      是听出抱怨的意思了吧?

      说什么赏啊赐啊的。

      殿下莫不是在阴阳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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