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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孩子的事 ...

  •   “周妈妈,你拿我的对佩出宫,让毓舒到姥姥那,跟南下的商队走一趟,去探探父亲的情况。”

      穆姃饶走出殿外广场,转进侧道,周莲盛独自在近门处等她。

      快步再走向前,挽起衣摆坐上了在侧等候的步辇。

      “回去吧,送我到丹铅斋。”

      仰身倚在靠背上,手却不松放,紧紧握在扶手上,捏得满手是汗也不自知。

      “姊珍,小的若要离开皇宫,要先问过皇太姊。”

      周妈妈跟在步辇边,原是沉默着,走着走着还是开了口。

      没听见回应,她侧望一眼,只看见穆姃饶坐直了身子,被日光照得明亮却失色的眼就直视着正前方,一手抓着衣领,一言不发。

      周妈妈被她逼问那一天就清楚,其实皇太姊已把事情经过完完整整向穆姃饶交代,包括自己不得令不许出宫的处罚。

      只是小姐忘了。

      。

      步辇摇摇晃晃,载着一言不发的穆姃饶进了长乐宫的门,最后停在了丹铅斋前。

      “拜见姊珍!”

      丹铅斋前有一宫官快步走近步辇,屈膝行礼,而后速速绕至步辇另一侧,给周妈妈搭把手,扶穆姃饶起身。

      “我来取些便用的笔墨纸张。”

      穆姃饶说明了来意。

      “诶!小的这就去拿。”

      宫官应声,抬头向守门的两人使了个眼色。

      穆姃饶站稳,松开了两人扶她的手臂,就着宫人打开的大门,走进了殿内。

      丹铅斋陈设精简,正中是皇太姊的书案,用过的物件摆放得整齐,干净利落。

      迎接她的宫官走在前面,从小柜中取出一沓纸,走到书案边。

      见她走得极慢,左顾右盼,便快快放下手中的纸,拉开了木椅。

      “姊珍稍坐,要寻什么书,吩咐小的就好。”

      穆姃饶闻声望去,素绿色衣裙的年轻女子正在调整椅子的软垫,察觉到她的视线,马上站直身子,微笑着伸出双手,斜斜向下,往椅子的方向摊。

      “好。”

      她抬步上阶,就着宫官让出的路径,稳稳坐到书案前。

      “殿下从家中带过来的书墨纸张,库房还在整理中,说是等新架子打好了,再一并交给我们布置。”

      “目前丹铅斋只有这几种,姊珍看看是否合用。如果用不习惯,小的马上过库房调来。”

      说着,把书案上的纸移到穆姃饶面前,供她过目。

      “这个就可以。”

      穆姃饶掂起最上面一张,仰头看她,微微点了点头。

      宫官躬身回礼。看见有周妈妈近身随侍,自知不便多留,于是简单讲了一些物品的位置,就准备转身退出殿外了。

      但看见周妈妈挪动了一下书案上的木盒,宫官又马上折返。

      “周侍人勿怪,这个盒子就让它待在原地吧。皇太姊平时比较爱惜它,甚至都是自己擦拭,不大让我们接触的。”

      说着匆匆拿了桌上一个卷轴,对着椅子和桌面比划了两下,将木盒摆回了原来的位置。

      “不过殿下无需紧张,应该不是机密之物,如果不小心挪动,小的大约记得位置。”

      看她那熟练的模样,哪里是大致记得位置那么简单。

      穆姃饶的眼睛睁得大大,下朝后难得地润亮了眼眸。

      “该让殿下看笑话了,小的刚到丹铅斋的时候,老前辈都还没来得及提醒,就不小心打翻过一次。”

      “那时殿下年纪尚小,又刚好撞见,被小的气得发火,这下可让小的长记性了。”

      宫官抿了抿唇,轻手把卷轴摆回原处。待穆姃饶点头示意,这才退出门去。

      “我写一封有意向江南捐资的书信给姥姥,请皇太姊安排你去送。你到姥姥家后,让姥姥把对佩和另一封信给毓舒,请姥姥派人协助她去办。”

      为了不让自己停留在被动的局面,穆姃饶心中已做好决定。

      提笔疾书,备下书信两封,与对佩一起,交到了周妈妈手里。

      “我为商榷江南灾情之事送信,殿下应不会多加为难。”

      “蓬莱殿人多眼杂,东西你在这收好。别让殿下瞧见给毓舒的信,叫她觉着我不信任于她,对上恩挑三拣四,惹她不快。”

      开始有多信赖期待,今日下朝就有多失落清醒。

      穆姃饶一路坐着步辇摇摇晃晃地回来,脑子想明白了一些。

      尽管纯妃说的话主要是为了挑拨离间,但可以察觉,皇太姊不需要她占用姊珍这个位置太久是真的。

      但皇太姊确实已把父亲从狱中救出,她如何驱使自己,都不该有怨言。

      不如先确保父亲无虞,至少达成主要目的,也算不亏不损做完这笔交易。

      半个月后要和离还是如何,就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了。

      只是遗憾保不下穆家的地位,表叔表姑往后的日子必定要难过了一些。

      。

      午膳时间,没有见到皇太姊,只等来一个传话的宫人。

      “皇太姊有事到康平王府,赶不及回来,嘱咐殿下先用膳休息。”

      布膳的宫人此时刚好进殿,听她说皇太姊不到姊珍这吃饭,走动的速度也慢了一些,偷偷张望姊珍的神色,紧张得抠了几下托盘边缘。

      穆姃饶也不大自在,嘴角牵扯着,笑容有些变形。

      见穆姃饶不说话,传话的宫人又多说了一句。

      “姊珍可是想殿下了?是否需要小的给殿下带话?”

      宫人也是直白,净说些没道理的话。

      穆姃饶脸上霎红,咽了咽口水。

      “我有事想与殿下说,可知殿下何时回来?”

      让宫人去问周妈妈出宫的事不合适,她只能等皇太姊回来后再自己说。

      “姊珍莫担心,我速去回禀殿下!”

      宫人拱手作礼,快步退出殿外。留下穆姃饶坐在椅子上,偷偷将微微抬起的手缩回了袖子里。

      本想阻止宫人催促皇太姊的,但觉得自己的事也不是不急,无论皇太姊是否上心,自己该争取的还是要努力争取。于是最终她并没有拦住那个宫人,由她飞身而去。

      。

      康平王府。

      “带端册回去。”

      康平王府上主理大小事务的,是端亲王的丈夫窦柯铭。此刻正起身离开饭桌,招呼仆从把桌边昏昏欲睡的小孩带下去。

      “是。”

      仆从轻手轻脚靠近,将席面最末座的小孩抱起,屈膝示意,退了出去。

      小家伙才三岁,敦端乂见她年纪小,多次提过无需她周到相陪。但端家规矩严,姨母姨丈从没理会她的建议。

      所以敦端乂到府上时,只要小孩还清醒得体,就得跟着在府的哥哥姐姐一起,在仆从的照料下随伴左右。

      把瞌睡虫送出去后,窦柯铭回到敦端乂身侧落座,继续用饭。

      一家人吃饭的速度看起来都很快,大多在敦端乂撂碗前就已吃完,控着速度等她放下碗筷。

      “姨父,端乂用好了。”

      敦端乂整齐放好筷子,等待窦柯铭回应。

      席面上的人听见皇太姊的话,都松了口气,一口扒干净碗里寥寥无几的米,放下碗筷坐直。

      窦柯铭是最后吃完的。

      “菜还吃得惯吗?”

      皇太姊许久没到府用饭,在宫里吃的东西精致许多,也不知是否还喜欢老厨子做的菜。

      “自是习惯,端乂很喜欢。”

      窦柯铭微笑着点头,率先起身。

      随后敦端乂和家中其他亲人一起,整装起立。

      “殿下。”

      传话的宫人经张侍人点头应允,走进厅堂,窜到敦端乂身边。

      “姊珍想念殿下,有事想与殿下说。”

      宫人的话惹得家中同辈偷笑。

      窦柯铭略有不悦,扫了圆桌边的众人一眼。

      “姊珍现已是贵职要责在身,切忌娇惯。”

      就像他们一样,从不敢因心疼皇太姊从小没有母亲疼爱就娇惯她。

      “是,端乂知道。”

      敦端乂在康平王府的时候,可不敢不听姨母姨父的训话。不管心里怎么想,此时最好还是先规矩应下。

      “姊珍可有用饭?”

      敦端乂侧眼看向传话的宫人,小声问到。

      站在隔壁的女子听见了,偷偷低头抿紧了嘴,悄悄往窦柯铭的视野盲区里躲了一下。

      “小的出来之前看见正在上菜,已将殿下嘱咐告知姊珍。”

      宫人也很懂事,悄声说着,和身边那位女子一般,也往后退了半步,躲在了康平王夫的视线之外。

      “姊珍还问起殿下何时回去,小的如何回禀?”

      宫人不忘穆姃饶的问话。

      “等你过去回话,她就该歇下了。让她休息吧,我尽快回去。”

      敦端乂也就在窦柯铭眼皮子底下敢嘀嘀咕咕。

      若是小时候在端康平面前这样,早挨家法了。

      “令行,你与端乂随我来,其他人都回了吧。”

      窦柯铭深吸一口气,扬了扬袖子,转身进了小厅。

      令行坐在窦柯铭一侧,紧了紧拳头,也深吸一口气跟上。

      该来的还是要来。

      “端勋虽小,但我与他提过两回,道理他都听得懂。”

      端令行坐在靠近主作侧边,平静地开口。

      “我很不舍,但我知道如果我在,端勋会比我更不舍。”

      端令行比敦端乂年长许多,此时额心的皱纹很是明显。

      “所以待端勋入宫,令行自请携丈夫长子幺女,随小妹令宁守疆,无令少归。”

      “请阿乂好生照拂。”

      端令行的眼中泪珠晶莹,却不曾溢出半分。

      只转头向敦端乂,凝望许久。

      “是,阿姐。”

      敦端乂回望着,没有多说什么,只向这位幼时一直陪伴、照顾自己的表姐,回以诚挚的肯定的眼神。

      关于孩子的事,无论是她还是阿姐,都只有深深的无奈。

      “明枪暗箭,万望无虞。”

      凝望着敦端乂的脸,端令行的泪光愈发闪烁。

      敦端乂明白她的痛苦。

      阿姐幼时陪伴自己长大,清楚地知道属于皇储的成长之路有多孤单、枯燥与不安全。

      如今,却要叫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再走一遭,实难乐意。

      “很多事情之前不允姊珍知情,应已心中不安。”

      “待你与她通气,便择日与令行见一面吧。”

      窦柯铭言毕,整衣而起。

      客座和偏座上的两人也肃静起身。

      “殿下现已成家,虽府上仍有旧时居所,也不宜多留殿下,引人碎语了。”

      窦柯铭抬手,躬身送行。

      顶日微斜,恰有轻风,有片叶脱枝,轻飘飘摇落,跌出外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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