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旅行葬礼》YESNT

9、第 9 章

　　程军夫妇去派出所找人要钱，没着落不说，还被警察教训了一番，转头又因为辱骂殴打公职人员差点被扣在派出所。

　　夫妻俩气不过，要上法院告程禾，当天就要坐车去县城法院。两个儿子连忙找关系请律师，夫妻俩一听见请律师的大概费用，还没到客车站又扭头转了回来，接着骂律师只知道多收钱不愿帮老百姓做事。

　　在街上一团鸡毛，回到家，家里一地鸡屎。

　　因为到家时，程敏一家人已经在门口等着分钱了。

　　正酒当日，也有一些人是看程敏的面来送的礼金。

　　程敏觉得那些钱是属于自己的。

　　见大哥一家人从街上回来，程敏用不着跟周琴讲客套话，直接说明来意，“程禾在记账的时候是分开记的，哪些人随的礼是随给你家的还是我家的，她都分开记好了。今天我们来对一下账，到时候我收到的礼，我自己会还。”

　　她只想拿自己分得的钱，她才不想管其余的钱被程禾拿走了多少。

　　周琴从街上一路骂回家还没消气，程敏现在还专门堵在门口要钱。

　　针尖对麦芒，陈丹准备要去地里的，见状赶紧折返到家门口，放下镰刀专门看热闹。

　　“披婆娘，你在发哪样披风？老娘家里办的酒，你有个屁的资格分钱！”周琴恨不得冲过去扯住程敏的头发往墙上撞。
　　实际上也这样做了，不过被程敏躲过去了。
　　程敏不甘示弱，冲上去扯住周琴的头发，“疯老奶，说老子没资格？那是老子男人家那边的亲戚送的礼，老子没资格收？老子怕噎死球你这个黑芯子！烂***，哪样都是你的？我*”

　　还没骂完，嘴巴被程军跳起来扇了一巴掌。

　　邻居们纷纷出来看，陈丹一条马路看着。程军在和妹夫打架，程凯两兄弟跟周琴的大儿子吵得你来我往，两个女人不顾脸面，裹成球样在地上你压着我我挤着你。

　　男人只打了几分钟，两个女人打了几十分钟，直到程旋回家提着刀出来要砍姑姑，吃瓜群众才回过神，赶紧冲上去拉架。

　　村长出面调和不成，被两家人骂了一通，没办法，只能硬上，确保不闹出人命。

　　*

　　有了姑姑一家在村里扯住大伯和大伯母，程禾这边倒是消停了不少，连续两天都没人打电话过来。

　　她想带奶奶出去玩段时间，奶奶原本不同意，待她拿出去湖南的由头，老太太有点动摇了。

　　程禾说现在有高铁专线，坐高铁去奶奶老家不到两个小时，压根用不着多少钱。

　　老太太手一拍，“去！”

　　这两天带着奶奶去看了市里的古楼，回到家，程禾就一直在做攻略。

　　先把省内的一些景区逛了，再去湖南玩段时间。

　　老太太举着手机，瞅着蹲在床边写写画画的孙女，再看两眼狭小的房间，似乎连空气都凝滞了，心里忍不住叹气。

　　程禾租的房间在最里面的隔间，没有窗户，白天不开灯，房间里就是黑漆漆的。加上刚才因为电路老化，还断电了，工人还在检修，现在除了微白的墙，真看不出来哪里是白的。

　　老太太又开始打退堂鼓了，“依我看，我们要不还是搬去个宽点的地方？”

　　“会搬的，会搬的。”程禾一边查高铁车次一边说：“等我们玩回来，我们就搬去个有两室一厅的房子里。以后赚了钱，再买房子，我们两个一起住。”

　　长大了买套大房子给奶奶住的这种话以前程禾经常说。

　　老太太神识有些恍惚，定了定神，细想，这些话她有多久没说过了。

　　“在城里买房，我听说可以跟银行借钱，每个月还贷款。”老太太认真算了一下自己的存款，“家斜对面的那个谁不是在县城里买房了吗，听说他的首付才十万块。要不我们去问问，说不准我们现在的钱可以贷款买房了呢。”

　　“要买也不能用你的钱买呀。”程禾说：“等我找到一个长久，稳定，正常一点的工作，多存点钱，到时候再看。”

　　至于能否找到正常的工作，程禾心里也没底。靠自己的能力，大概只能跟以前一样，在各种电销行业里打浑水。

　　卖酒，卖课，贷款，直播卖货，地推，端盘子，洗碗，当个被店长逼着用工资搞业绩的便利店营业员，打螺丝，骗人打螺丝……

　　出路似乎挺多的。

　　程禾抽出空思考了一下未来，被前途黑得两眼发晕，赶紧摇了摇头，伸手把奶奶手中的手机拨正，让手机的亮光照亮眼前。

　　至少现在还是亮的。

　　程禾故作轻松地说：“哎呀，以后要买的。现在我们最要紧的是出去玩，钱要找，玩也要抽空玩一下嘛。”

　　“出去玩的钱要是”

　　“哎？打住！”她朝老太太抬了抬下巴，胸有成竹地说：“玩一下又不会死，我之前在厂里打了那么久的工，我存得有钱的。而且，从小到大我不是一直说要带你去湖南旅游吗，之前没去成，我听到贺萍飞说你走了，我还特别自责，没早点带你出去，现在你活回来了，我肯定要带你去啊。”

　　老太太的视线赶紧从程禾充满希冀的脸上移开，望向灰白的天花板，接连咽下几口气才咽掉眼中的酸涩。

　　“我先给你五万块吧。”

　　一声叮响，房间里的灯亮了。

　　工人敲门，程禾放下笔出门回应。

　　送走了工人，程禾重新坐回床边的小矮凳上，继续查攻略。

　　老太太又说：“我刚才说给你五万块，你装没听见啊？”

　　“我不要你的钱。”程禾头也不抬，“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的钱要放好在自己的荷包里面，无论是孩子还是孙子，一律不给。谁也保不准这些人收到钱之后会变成什么鬼样子。别看我现在挺正常的，说不准我过了几年，结了个破婚，也会变得跟我大伯大姑他们一样，那时候你不是亏死了。”

　　“乱讲。”老太太翻了个大白眼，侧身去拿她放在床头的小帆布包，“我又不是把我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你了。这笔钱我帮你存了好久了。之前你二哥跟你一前一后去读大学，你堂哥一大半的学费都是你大伯大伯母问我要的。第二年轮到你读书了，你倒好，硬要拉着我去办什么助学贷款，自己贷款读书。好了，你大伯母知道了，猜到我给你存的学费没用出去，笑眯眯地又来给我借走。我给了他家三万多的学费，也该给你三万多。这些钱我一直存着的，你大伯他们都不知道。另外两万是用来出去玩的，难得要出去玩，就该玩好一点。”

　　“哟呵，现在又开始大方了。”

　　程禾看奶奶不停地往包里翻东西，最后翻出一沓用发圈绑着的人民币和两张银行卡，她拿着一张银行卡凑近眼前看，确定是绿色的，再递给程禾，“这沓钱有两万三，这张卡是以前你帮我存钱的那张，我的养老保险金全在里面，你再往里面取三万。另外的卡是之前的存折换的，你每年给我打的钱，我都请你陈丹婶家的小文帮忙转到了这张卡里面，只有我知道。我本来是想再存几年，等你结婚了，我再往里面加点，把卡给你婚后用，谁知道会出这档子事。管他的，反正都是要留给你的，现在就给你了。”

　　“怪不得我大伯母他们翻钱没翻到。原来你全给转了，我还以为你身上的现金全被我大伯母拿走了。”程禾没想到奶奶身上还有这么多现金，她伸手去拿床上的纸币，放在手里颠了颠，有点分量。

　　“我又不憨。”老太太得意地说：“我平时拿零花钱给苗苗她们的时候都是拿大牛仔包里的，拿的时候先装得神神秘秘的，那两个小家伙回家再去跟她奶扯嘴皮，她奶肯定认为我的钱全放那个大包里了。到时候我一死，我留个千把块骗他们，再把我的小花布包拿到你的房间，只要你回家来得及时，他们不敢撞你屋头的门，我留给你的钱就是安全的。”

　　“哇喔，你这个老算盘。”程禾赞许地拍了一下掌中的现金，“厉害哦！”

　　“所以，出去玩，我付钱。”老太太土大款般拿起程禾手上钱，“除了绿色卡里有钱，老娘那张蓝色的卡里也有。那些都是我前几十年种地和给人做绣工存的，还有一些是你爷挖煤存下来的。你爷那个老东西，他活着的时候没有人能得他一分钱用，死了你大伯和你爸两个人总是来我这要，我只拿了一些给他们，就是怕全给他们了，等我老了做不了活了，他们不管我。结果你爸没两年就因为喝酒，出了车祸没了，你大伯也越活越像你爷，唉……”

　　奶奶的语气逐渐无奈，程禾盯着床上的蓝色银行卡，那张卡是好几年前银行的工作人员帮奶奶弄的，里面有多少钱，她也不清楚。

　　嗯？不对？

　　程禾连忙起身穿上外套，这些钱如果还在卡里，万一大伯那边给奶奶销户，去银行问出个什么来，该怎么办？

　　最好现在就把奶奶卡里的钱全部转出来。

　　程禾一边穿鞋一边向老太太说明原因，老太太反应过来，赶紧把自己的银行卡密码告诉程禾，好让她去取钱。

　　出了门走了没两步，程禾看了一眼时间，银行里面还没下班，干脆折返回去，把奶奶带上，顺便拿上身份证户口本。

　　钱要转，户也需要销，等程军查到奶奶名下账户的时候，就会发现她只有一个领养老保险的社保账户，里面的养老金最多留十块给他。

　　*
　　没有户口本，没有身份证，没有银行卡，什么也没有，程军区给母亲销户，任何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也拿不出来，派出所的工作人员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亲生的。

　　听程旋说没有这些东西，去村委□□明也能查到母亲名下的银行账户。程军和周琴找关系终于办得了证明，为此光是请人吃饭都请了几顿。

　　嬉皮笑脸走出村委大门后，周琴坐上停在门口的电瓶车，就呸呸呸对着村委的大门吐口水，“肯定是程禾那个烂丝儿把你妈的东西全拿走了，害得老娘现在还要请人吃饭才能弄这个破证明。这些当官的也是，办个公事，不得点东西破肚子硬是尾巴翘翻天不办，”

　　程军不耐烦地启动车子，“行了嘛，现在骂又能做那样，那个丝儿联系不上，你不得喂人家点。”

　　周琴脸一沉，随即开始婆婆妈妈，“现在你遭喂人家你能怪哪个？你连你妈的户口本你都不晓得在哪？你妈死的那两天我就一直喊你记得问那个小短命的要。你呢？只晓得抽烟吹牛逼，到处喊人来送钱吃酒！现在好了嘛，收的钱遭卷去了一大半，警察不管事，打官司又贵，你妹隔两天就上门要钱，你得哪样嘛？除了闷气哪样都不得！！”

　　这些天的破事翻来覆去被周琴捡在嘴边说，在家里讲还不够，现在正处在大马路上，她接着骂。

　　程军本来就一直憋着一股火没处发，周琴还在车后面念个不停，程军直接停车，一脚把后座的周琴踹下去。

　　周琴没想到她会来一脚，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刚要大骂，就被程军呵止住了。

　　“你跟老子瞎**哪样，老子又没喊你跟我来出证明，一天到晚只晓得乱咒乱骂，赶紧滚，不要碍老子的眼睛！”

　　程军没工夫跟她在大马路上吵，眼下赶紧拿着跑了几天才弄好的材料去银行查账户才要紧。

　　结果在银行扯皮半天，发现母亲名下只有一张社保卡时，程军还是存有一点希望的，直到看见上面只剩下八块钱，他直接疯了。

　　在银行大厅里狂骂狂踢了半天，终于被安保人员控制住，让警察带去了派出所。

　　此时，景区内鲜花盛开，老太太站在绚烂的杜鹃花树下，按照程禾的指令站好。

　　“诶，对，就这样。”程禾连续拍了几张照片，“奶，你笑得怎么比头顶的花还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