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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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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破碎的蜡壳中,魔将恶都终于现出了它最原始的形态。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甲壳摩擦声,这个可怖的存在完全展现在我们面前。它佝偻着三米多高的身躯,全身覆盖着漆黑的甲壳,那些甲壳上密密麻麻地镶嵌着数百张人脸浮雕——每一张都是它吞噬过的灵魂最后的模样。
这些人脸的表情永远凝固在死亡瞬间:有的惊恐万状,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有的痛苦扭曲,舌头被自己咬断半截;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带着诡异微笑的脸,仿佛在死亡中获得了某种扭曲的救赎。更可怕的是,这些人脸竟然都在微微蠕动,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开合,重复着生前的最后一句话。整个密室顿时充满了数百人临终的窃窃私语,形成一种令人发狂的精神污染。
"光明神在上..."阿卡莉亚的法杖剧烈颤抖,月光石耳坠迸发出刺目的蓝光,"这些都是...活体封印..."
恶都的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布满螺旋状利齿的圆形口器。当它发出嘶吼时,口器里喷出腥臭的绿色雾气,所到之处的大理石地面立即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它背部的甲壳突然"咔咔"裂开,六条带着倒刺的节肢破体而出,每条节肢末端都长着锋利的骨刃,在火光下泛着紫黑色的毒芒。
战斗惨烈得超乎想象。哈里王子的剑刃在恶都的甲壳上擦出一串耀眼的火花,却只在漆黑的甲壳上留下浅浅的白痕。翔哥的圣剑虽然能造成伤害,每次斩击都能削下一块甲壳,但恶都的再生速度快得惊人,新的甲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出来。阿卡莉亚的冰系魔法暂时冻住了它的两条节肢,但那些冰晶不到三秒就被蠕动的肌肉挣碎。
最致命的是那些甲壳上的人脸。当我们靠近时,它们突然同时睁开空洞的眼睛,数百张嘴一齐张开,喷出带着怨念的精神冲击波。我亲眼看到冲在最前面的护卫队长被击中后,整个人瞬间僵直,眼耳口鼻同时喷出鲜血,头颅像熟透的西瓜般炸裂开来。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我们轮番上阵,用尽了各种手段。李立夫甚至冒险引爆了魔法卷轴,却只炸碎了十几张人脸。就在我们快要力竭时,阿卡莉亚突然大喊:"胸口!它每次蓄力时胸口会发亮!"
果然,当下一次恶都准备释放毒雾时,它胸口处的一块菱形甲壳泛起了诡异的红光。我们立即调整战术,翔哥用圣剑牵制它的节肢,阿卡莉亚用冰墙挡住人脸的精神攻击,哈里王子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将全身斗气灌注在剑尖,精准地刺入了那块发光的甲壳。
恶都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啸,声波震碎了密室半数的玻璃器皿。它全身甲壳开始龟裂,那些镶嵌的人脸一个接一个地爆裂开来,每张脸爆开时都发出独特的惨叫,喷出黑色的脓血。它的身体像充气过度的皮球般不断膨胀,甲壳下的血肉剧烈蠕动,最终"砰"的一声炸成了无数碎片。
我们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每个人都伤痕累累。哈里王子的胸甲完全碎裂,翔哥的右半身焦黑一片,阿卡莉亚的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恶都的残骸在地上蠕动了很久才彻底死去,那些碎片像活物般挣扎扭动,有几块甚至试图重新组合。直到十分钟后,最后一块碎片才停止动弹,上面的人脸慢慢化为一缕黑烟消散。
战斗的余烬在废墟间飘荡,带着焦臭味的烟雾盘旋上升。恶都爆裂的残骸仍在抽搐,那些甲壳碎片像濒死的蟑螂般"咔嗒咔嗒"地开合着。我踩住一块试图爬走的碎片,发现上面的人脸浮雕竟还在蠕动,嘴唇翕动着发出无声的哀嚎。
阿卡莉亚突然跪倒在地,法杖"当啷"一声滚落。她的月光石耳坠裂开了蛛网般的纹路,冰蓝色的长发被冷汗浸透,贴在惨白的脸颊上。"那些怨灵..."她剧烈喘息着,指尖深深抠进地面,"每一张脸都是被它吞噬的灵魂..."
翔哥的巨剑插在恶都心脏位置,剑身嗡嗡震颤着泛起金红交加的光晕。他试图拔剑的手突然僵住——剑下那滩黑色脓血正在诡异地沸腾,渐渐凝聚成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那张脸张开嘴,发出沙哑的耳语:
"东申...大人...会..."
翔哥的巨剑毫不犹豫地劈下,脓血四溅。但更多的人脸从血泊中浮起,此起彼伏地重复着那个禁忌的名字。整个地下监牢突然开始震颤,远处传来建筑物倒塌的轰鸣声。
"走!"胡不归突然厉喝,他残缺的右臂衣袖无风自动,"那杂种临死前启动了自毁法阵!"
哈里背着他的老父亲跌跌撞撞地冲向出口时,背后的空间开始扭曲。恶都的残骸像被无形的大手揉捏般聚合成一团蠕动的肉球,数百张人脸在表面浮动嘶吼。当第一道紫色闪电劈下时,阿卡莉亚猛地展开结界,爆炸的冲击波将我们全部掀飞。
我在漫天血雨中重重摔在石板路上,抬头看见王都的夜空已被染成污浊的紫红色。那些飘散的血肉碎末没有落地,而是悬浮在空中,逐渐组成一个遮天蔽日的巨大徽记——正是东申魔王军的标志。
老查理家族世代守护的秘密,远比任何人想象的更加沉重。
王室的烛火在潮湿的空气中摇曳,将权杖上鎏金的花纹映照得忽明忽暗。哈里颤抖的手指抚过权杖顶端的宝石,那里本该嵌着八分之一的地图碎片,如今却空空如也。
"原来如此..."阿卡莉亚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手中的月光石耳坠突然迸发出刺目的蓝光,照亮了权杖内部精细的机关——那是一个精巧的假夹层。"难怪恶都折磨了他这么久..."
我的眼前突然浮现出地牢的景象:斑驳的石墙上布满了指甲抓挠的痕迹,有些深得能看见里面的砖石;铁处女内侧密密麻麻的尖刺上挂着碎肉;还有那个特制的铁椅,扶手上的镣铐边缘磨得发亮,椅背上方的金属支架还残留着眼皮被强行撑开的血迹。
老查理临终时的面容突然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老人蜷缩儿子的怀里,嘴角不断涌出黑红色的血沫,可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竟浮现出久违的平静。他空洞的眼眶望向天空,干枯的手指死死攥住哈里的披风。
"地图?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他咧开染血的嘴唇,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苦笑,断裂的牙齿间不断渗出血丝,"封印之地,翼羽森林....."
最后一句话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老查理的眼皮终于合上。
朝堂之上,死寂如潮水般蔓延。鎏金穹顶下,唯有哈里染血的铠甲发出细微的铮鸣。跪伏的群臣中,财政大臣突然膝行上前,绣着金线的朝服在地上拖出凌乱的痕迹。
"殿下!"他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先王血脉仅存您与公主二人,七岁稚子如何执掌..."
话音未落,哈里猛然抬头。他左眼上那道新鲜的伤疤还在渗血,蜿蜒如毒蛇爬过眉骨。被这样的目光钉住,财政大臣的谏言生生噎在喉间。
小公主怀中的布娃娃突然掉落在地。褪色的棉布绽开线头,露出里面发黄的棉絮——那是她母亲塞进去的最后一捧薰衣草,如今早已枯萎成灰。夏洛特伸出小手,却不是去捡娃娃,而是握住了横在膝前的剑柄。
"叔叔。"童音清亮如银铃乍响,在肃杀的大殿里荡开涟漪,"母亲说过,王冠是用荆棘编的。"她琉璃般的瞳孔突然泛起奇异的光彩,"但复仇的剑,应该由最痛的人来握。"
殿外突然传来整齐的甲胄碰撞声。透过洞开的殿门,可以看到禁卫军正在列队——不是往日锃亮的银甲,而是清一色的玄铁重铠,每片甲叶上都刻着阵亡将士的名字。他们沉默地举起长枪,枪尖组成的钢铁森林在夕阳下泛着血色的光。
哈里缓缓起身时,佩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啸叫。剑身震颤着挣脱鞘口三寸,露出寒芒上流动的暗纹——那是历代君王加持的屠魔咒文,此刻正因感应到魔王气息而苏醒。
"即日起,夏洛特为格英王国第七世女王。"他的声音不再沙哑,而是淬炼成某种更可怕的东西,"而我,将作为护卫队的一员,继续追杀魔王。"鎏金王座在他身后投下漫长的阴影,那阴影的尽头,正指向东方黑云压境的天际线。
当他把染血的手甲按在侄女发顶时,大殿地砖的缝隙里突然钻出几株嫩芽——是王宫绝迹多年的雪铃花,传说只盛开在真正的王者加冕之时。
小女王夏洛特以超出年龄的成熟姿态接待了我们。王宫大厅的彩窗将暮色过滤成诡异的暗紫色,落在她银线刺绣的丧服上。她端坐在缩小版的王座上,那双本该握着洋娃娃的手,此刻正以完美的角度握着镶有家徽的权杖—— 杖头那颗鸽血石在烛光下像极了凝固的血滴。
晚宴上,她甚至记得给每个人准备他们最爱的菜肴。我的盘子里盛着淋了黑椒汁的烤鹿肉,正是上次欢迎宴上我称赞过的那道菜—— 可当我切开肉排时,肌理间渗出的暗红色汁液,与老查理国王临终时呕出的药汁有着相同的铁锈味。侍从们静默如幽灵,他们倒酒时手腕上的蛇形刺青,与蛇岛村民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