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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回到格英城,老查理满面笑容地迎接我们,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因夸张的笑意而扭曲变形,连带着他标志性的银灰色八字胡都滑稽地翘了起来。他热情地拍打每个人的肩膀,甚至破天荒地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与先前阴沉刻薄的模样判若两人。如此两极的反差让我不禁握紧了剑柄,怀疑这个老狐狸是不是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庆功宴设在城主府最奢华的金色大厅。金碧辉煌的穹顶上,十二盏水晶吊灯将数千根蜡烛的光芒反复折射,让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种病态的明亮中。每一束光线都像精准的刀刃,将宾客们虚伪的笑脸切割得纤毫毕现。乐师们在角落里机械地演奏着欢快的《胜利圆舞曲》,弦乐声甜腻得像是浸透了蜂蜜的毒药。贵族们举着镶金边的高脚杯畅饮,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摇晃,倒映着他们刻意舒展的眉头——仿佛大地上正在蔓延的战火,不过是午后茶会上一个扫兴的话题。
      我的靴底黏着尚未干透的血迹,与光可鉴人的黑白大理石地面格格不入。女眷们华丽的裙摆像水母般轻盈地扫过,层层叠叠的丝绸与蕾丝间,隐约可见她们佩戴的宝石项链——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在烛光下诡谲地闪烁,恍若无数双窥探的眼睛。当老查理举杯致辞时,我注意到他的小指在不易察觉地颤抖,酒杯边缘沾着可疑的白色粉末。
      "为了荣耀!"他高喊着,声音甜腻得像是腐烂的水果。众人应和的欢呼声在鎏金廊柱间回荡,我却在满室香粉与美酒的气息中,嗅到了更加熟悉的、铁锈般的血腥味。
      ——太虚伪了,虚伪得令人作呕。这场精心设计的盛宴就像一具涂脂抹粉的尸体,越是金玉其外,越能看见蛆虫在暗处蠕动。
      阿卡莉亚站在我身旁,月光石耳坠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蓝,像两滴凝固的寒霜。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法杖顶端的符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在压抑某种即将喷薄而出的力量。我能感觉到她周身萦绕的魔力在不安地震颤,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不对劲。”
      阿卡莉亚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她的指尖死死掐进我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刺破皮甲。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王座上的老查理正笑得满面红光,那张常年因忧虑而紧绷的脸此刻舒展得近乎诡异,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仿佛年轻了十岁。他的笑容灿烂得过分,嘴角咧开的弧度像是被人用钩子强行提起,露出整齐得过分的牙齿。
      “他的笑容……太刻意了。”她低语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战栗。
      可刘易斯却毫无察觉。这位向来睿智的大贤者此刻竟乐呵呵地走上前,像对待多年老友般重重拍了拍老查理的肩膀。“来,我的国王,”他爽朗地笑着,伸手去接那份金箔,“让我们看看这份地图拼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金箔的刹那——
      阿卡莉亚猛地伸手拦住他:“别碰!”
      她的声音骤然拔高,在喧闹的大厅里划出一道锐利的裂痕。乐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们。老查理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珠缓缓转动,以一种非人的迟缓盯向阿卡莉亚。
      而就在这一瞬间,我看见了——他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不属于人类的、幽绿色的光。
      但已经晚了。
      刘易斯的指尖刚刚触碰到老查理递来的金箔,皮肤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紫黑色。那诡异的色泽如同活物般顺着他的血管急速蔓延,转眼就爬满了整条手臂。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呃——!”
      一声短促的喉音。
      这位德高望重的大贤者,就这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他的法杖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骨碌碌滚到我的脚边。杖顶镶嵌的魔法水晶瞬间黯淡,仿佛连元素之力都在这一刻为之哀悼。
      毒!
      老查理的地图上涂抹了剧毒!
      “叔叔!”
      阿卡莉亚扑跪在地,颤抖的双手捧起刘易斯灰败的脸。可大贤者的呼吸已经停止,一缕黑血从嘴角缓缓渗出,连施展大回复术的机会都没有留下。她的指尖亮起微弱的治愈光辉,却在触碰到毒素的瞬间被腐蚀殆尽,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而王座上的老查理——那个曾经哭诉自己无能的国王——此刻终于撕下了伪装。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弧度,猛地后退一步,宽大的袖袍一挥——
      轰!
      皇宫的鎏金大门在魔法的作用下轰然关闭,沉重的锁链声如雷霆般回荡。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剧烈摇晃,烛火骤然转为幽绿色,将整个大厅映照得如同噩梦中的地狱。
      “抓住他们!”
      这声尖利的命令如同信号。刹那间,原本肃立的皇宫守卫纷纷扭曲变形——他们的皮肤像融化的蜡一般剥落,露出下面紫黑色的狰狞躯体。骨刺刺破制服,獠牙撕裂嘴角,整个大厅瞬间充斥着恶魔的咆哮。那些衣冠楚楚的贵族宾客们发出非人的尖笑,面容在烛光下扭曲、膨胀,最终爆裂成血肉模糊的怪物。
      阿卡莉亚猛地站起身,法杖顶端迸发出刺目的蓝光。她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你不是老查理……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王座上的“国王”缓缓咧开嘴,嘴角一直撕裂到耳根,露出满口锯齿般的尖牙。
      “聪明的小法师……”他的声音不再是人类的语调,而是无数嘶哑低语的叠加,“但已经太迟了——欢迎来到,你们的葬身之地!”
      翔哥一把拽起阿卡莉亚,巨剑已然出鞘,剑刃在幽绿烛光下泛着森冷寒芒:"我们被骗了!"他的声音像淬了火的钢铁,在恶魔的嘶吼中格外清晰。
      下水道的恶魔只是障眼法,真正的威胁一直藏在王座之上。这个念头让我胃部绞痛——我们像提线木偶般被玩弄于股掌之间,每一步都在敌人的算计之中。
      "砰!"
      石室的门板在恶魔的撞击下剧烈震颤,木屑簌簌掉落。翔哥用肩膀死死抵住门扉,他的铠甲已经残破不堪,左肩的护甲完全碎裂,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剑上沾满粘稠的紫色魔血,顺着血槽滴落在地,发出腐蚀的"嗤嗤"声,大理石地面被蚀出一个个焦黑的小坑。
      "撑住!"他咬牙低吼,脖颈上青筋暴起,像盘踞的虬龙,"哈里没有参加晚宴,说是去接什么夏洛特,他一定能得到消息去军营调兵的!"
      可我们都知道,希望渺茫。哈里只是个王子,并没有军权。就算他察觉异常,要从那些被恶魔渗透的守军中调来援兵,简直比登天还难。
      李立夫瘫倒在墙角,右肩被魔爪贯穿的伤口泛着不祥的紫黑色。毒素像蛛网般在他皮肤下蔓延,连呼吸都变得微弱。阿卡莉亚跪在他身旁,月光石耳坠疯狂闪烁,治愈术的白光与毒素激烈对抗,却只能勉强延缓侵蚀的速度。她的额头沁出细密汗珠,嘴唇因魔力透支而微微发抖。
      胡不归靠坐在墙边,断臂处缠着浸透鲜血的布条,暗红的液体仍不断渗出,在地面汇成一小滩血泊。这位曾经箭无虚发的神射手,此刻右臂已齐肩而断,空荡荡的袖管□□涸的血黏在身侧。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因失血而泛青,可那双眼睛——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却仍死死盯着摇晃的门板,瞳孔随着每一次撞击微微收缩。
      他的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箭囊,那里还剩下三支箭。箭羽已经被血浸湿,但箭簇依然闪着寒光。
      "老胡..."我哑声唤他,喉咙像是被砂石磨过,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忽然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左撇子...也能射箭。"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咔嚓!"
      木门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恶魔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紫色的魔气从裂缝中渗出,像活物般在地面蜿蜒爬行。门外,利爪刮擦石板的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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