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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   “砰!”
      哈里的拳头狠狠砸在斑驳的石墙上,指节瞬间皮开肉绽,鲜血顺着古老的砖缝蜿蜒而下,在青灰色的石面上勾勒出诡异的纹路。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着喉咙:“那半份地图早就不在路安高家族手里了。”
      洞穴内的荧光藤蔓突然剧烈闪烁,仿佛在回应这个惊人的秘密。阿卡莉亚的月光石耳坠无风自动,在黑暗中划出不安的轨迹。
      “两百年前,”哈里缓缓直起身,甩了甩手上的血珠,“联邦政权不稳,两大城主闹分裂。”他的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老国王为了稳固人王地位,把圣庭托付的地图...裁成了四片金箔。”
      “什么?!”我失声惊呼,声音在石室中回荡。
      “镶嵌在四位城主的权杖上...”哈里继续道,眼神阴郁地扫过我们每个人震惊的脸,“说是结盟信物,以示友好。”他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现在想要回来?哈...得靠我们自己了。”
      李立夫的法杖“咚”的一声杵在地上,年轻的法师眼中燃起愤怒的火光:“你们拿圣庭的禁忌之物当礼物,还收不回来?”他讥讽地扯动嘴角,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真不愧是路安高家族啊。”
      哈里冰冷的视线像刀锋般扫过李立夫,却没有反驳。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感,黑甲武士的巨剑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
      葬礼简单得近乎仓促。
      公爵夫人和两个孩子被安葬在王城郊外的白桦林,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哀悼的钟声,甚至连王室惯用的黑色丧幡都未被悬挂。三座新坟孤零零地立在林间空地上,粗糙的石碑上只刻着他们的名字和生卒年月,连一句悼词都没有。泥土还是湿润的,散发着初春特有的腥气,几只乌鸦停在附近的枝头,歪着头打量这场不合常理的葬礼。
      哈里站在墓前,铠甲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指节因握剑过紧而泛白。他的长剑深深插入泥土,剑柄微微震颤,仿佛承载着主人无法宣泄的怒火。他的呼吸沉重,每一次吐息都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又迅速消散。
      “找到她。”他对身旁的侍卫长低声道,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哪怕翻遍整个联邦,也要把夏洛特带回来。”
      侍卫长沉默地点头,眼神里没有一丝犹疑。
      而我站在一旁,满头问号——夏洛特是谁?
      三日后,一支由精锐骑士、法师和佣兵混编的军队集结完毕。哈里调集了路安高家族三分之一的兵力,飞狮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我们直奔格苏城——那个与路安高家族明争暗斗数百年的城邦,联邦实力排名第二的庞然大物。
      “阿廉就是死在这条路上。”行军途中,哈里突然开口,目光死死盯着远处起伏的山脉。他的飞狮坐骑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情绪,鬃毛在风中狂乱飞舞,利爪不安地刨抓着地面。
      没有人接话。我们都知道他指的是谁——大王子阿廉公爵,哈里的兄长,也是小公主的父亲。据说他是在前往格苏城谈判的途中遭遇伏击,连人带马车坠入深渊,尸骨无存。
      而现在,我们正沿着同一条路前进。
      距离格苏城还有十英里时,探马疾驰而来,战马口吐白沫,骑手脸色惨白。
      “殿下!”探马滚鞍下马,单膝跪地,“我们过不去了!”
      哈里猛地勒住飞狮,野兽发出不满的低吼。远处的天空已经不再是熟悉的蓝,而是被染成了病态的暗红色,像是溃烂的伤口。空气中飘来腐肉和硫磺的恶臭,即使逆风也令人作呕。
      我们登上最近的高坡,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呼吸一滞——
      格苏城正在陷落。
      黑压压的恶魔军团如同潮水般涌向城墙,它们当中混杂着畸变的巨兽、腐烂的飞行恶魔,以及无数扭曲的低阶魔物。城墙早已千疮百孔,焦黑的箭塔倾斜着,像是被巨兽咬断的骨头。城内不时爆发出耀眼的魔法光芒,但很快就被更多的黑暗吞没。
      “这里已经打了很久......”阿卡莉亚眯起眼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法杖顶端的月光石。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脊背发凉:“而且,他们快撑不住了。”
      经过简短的战前会议,哈里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震惊的决定——他要亲自进城谈判。
      “太危险了!”翔哥的大剑重重杵在地上,“那些恶魔会把你撕成碎片!”
      哈里已经跨上飞狮,冰冷的铠甲在血色夕阳下泛着暗红的光泽:“格苏城撑不过今晚。如果他们陷落,下一个就是我们。”他转头看向阿卡莉亚,“你们谁跟我来?”
      阿卡莉亚沉默地走出轻盈地跃上飞狮后背。这头猛兽展开巨大的羽翼,在守军们担忧的目光中冲天而起。
      飞狮在箭雨与魔法中穿梭,阿卡莉亚撑起防护结界,爆炸的魔法弹在周围绽放出死亡之花。当他们降落在中央广场时,眼前的景象让久经沙场的哈里都为之动容——
      广场上堆满了尸体,层层叠叠,形成了一道骇人的血肉屏障。幸存的守军们背靠背站着,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可怖的伤口,却依然紧握着武器。一个独眼老兵看到他们,布满血污的脸上露出惨笑:“援军?就你们两个?”
      城主大厅里,吉尔城主奄奄一息地躺在临时搭建的床榻上。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战士,如今左臂齐肩而断,伤口泛着诡异的紫色,毒素已经蔓延到脖颈。他的儿子阿道夫——一个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的年轻人——正颤抖着为他更换浸透鲜血的绷带。
      “你们...终于来了......”吉尔的声音像是破旧的风箱,每说一个字都要付出巨大代价,“我们...撑不过...下一轮了......”
      哈里站在床前,铠甲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可以的,我的军队就在城外。”
      接下来的战斗惨烈而短暂。在格苏城守军和哈里军队的里应外合下,恶魔军团终于被击退。但胜利的代价是——三分之一的士兵永远留在了那片焦土上。
      战后,吉尔虚弱地靠在床头,浑浊的眼睛直视哈里:“阿廉公爵的死...和我们无关。”他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是魔族干的...他们甚至假扮成阿廉来偷袭我......”
      他艰难地抬起完好的右臂,指向自己额头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如果不是他不知道...我年少时曾经和阿廉公爵喝醉后打过一架...我可能就死了。”
      阿道夫低声补充,声音里带着后怕:“那个恶魔能变成任何人的模样...但他无法改变身形,也得不到记忆...所以熟人能识破他。”
      最终,在长久的沉默后,吉尔颤抖着从床下取出那柄镶嵌着金箔的权杖。权杖顶端的宝石已经碎裂,但那一角地图依然完好。“拿去吧...这是当年的信物。”他的眼神复杂而疲惫,“如今物归原主...盟约自毁。”
      他艰难地喘着气,每个字都像是最后的遗言:“从今往后...格苏城独立自治...请路安高家族...不要再打扰我们。”
      哈里沉默地接过权杖,这个向来铁血的战士,指尖竟微微发抖。“我无法替父亲做主。需要回格英城...向国王汇报。”
      当他转身离开时,吉尔突然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小心那个能伪装的恶魔...他可能已经...混在你们之中了......”
      门外,夕阳如血,将满目疮痍的城墙染成暗红色。
      我们在格苏城只休整了一夜。
      天还没亮,哈里就下令拔营。魔族军队撤退的踪迹指向北方——威格城的方向。所有人都忧心忡忡,担心这座富庶的城邦会步格苏城的后尘。
      黎明时分,当威格城高耸的白色城墙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我们却看到了诡异的平静。
      城门大开,旗帜整齐地在晨风中飘扬,炊烟从民居的烟囱里袅袅升起,甚至能听到集市隐约的叫卖声。哈里猛地勒住飞狮的缰绳,这头猛兽不安地喷着鼻息,鬃毛根根竖起。
      “不对劲......”翔哥的手指已经按在了剑柄上,指节发白,“太安静了。”
      就在这时,城门处传来一阵号角声。
      城主萨哈亲自出城迎接。
      他穿着绣有威格城徽记的锦袍,金线在朝阳下闪闪发光,笑容可掬地向我们行礼。“欢迎,哈里王子。”他的声音圆润得像是抹了蜜,“确实有一小股魔族来过,”他摊开双手,掌心向上以示无害,“但在城外转了一圈就走了。”
      哈里突然脸色大变:“坏了!”他猛地转身,铠甲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是声东击西!他们真正的目标是——”
      就在这一瞬间,萨哈袖中寒光一闪。
      “爱格城”三个字还没说完,京子已经扑了过来。
      我永远记得那一刻——
      她浅绿色的眼眸瞪得极大,嘴角还保持着那个温柔的微笑。萨哈的刀太快了,快到我甚至没看清刀光的轨迹,只看到京子的腹部突然绽开一道血红的花。
      “京子!”
      我冲上去接住她下坠的身体,手掌立刻被温热的液体浸透。阿卡莉亚的大回复术几乎在同一秒落下,圣洁的白光笼罩着京子几乎被横切开的腹部。但太迟了——那把淬毒的刀已经切断了太多东西。
      哈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他的剑带着雷霆之势劈下。萨哈的身体从右肩到左腰整齐地分成两半,却没有血流出来。分裂的躯体在地上扭曲变形,最终化成一滩冒着泡的紫色黏液。
      这时城墙上的“守军”们开始变形。他们的皮肤像蜡一样融化,露出下面狰狞的紫色躯壳,手指伸长成利爪,嘴角裂到耳根。
      “吉尔只说对了一半......”阿卡莉亚背靠着我,法杖顶端凝聚着刺目的白光,“利安一族全是幻形高手。”她冷笑一声,“不过确实不怎么经打。”
      战斗结束得比预期要快。这些恶魔的幻术登峰造极,但战斗力确实乏善可陈。当最后一个恶魔在哈里的剑下化为灰烬时,我的膝盖终于支撑不住,重重跪在地上。
      京子的血已经在我手上凝固,变成暗红色的痂。
      阿卡莉亚蹲下身,轻轻合上京子依然睁着的眼睛。
      “爱格城不用去了。”
      李立夫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从萨哈——或者说,伪装成萨哈的恶魔——的残骸中翻出两片金箔,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暗金色光泽。那些古老的符文在光线照射下如同活物般蠕动,仿佛在嘲弄我们的徒劳。
      “看来他们已经得手了。”
      哈里死死攥着那两片金箔,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青筋在手背上狰狞凸起。他的呼吸粗重,像是胸腔里困着一头受伤的野兽。
      “回格英城。”
      当我们策马离开时,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威格城——那座洁白的城墙正在晨光中慢慢崩塌,像一座融化的雪雕。幻术消散后,真实的景象终于显露:城墙千疮百孔,焦黑的尸体堆积如山,没有炊烟,没有叫卖声,只有死寂的风卷着灰烬盘旋而上。
      京子的发带不知何时缠在了我的手腕上,浅绿色的丝缎已经被血浸透,随着马背的颠簸轻轻飘动。我突然想起昨天她还笑着说,等战争结束要带我去她家乡喝米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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