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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年前林清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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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秋筠视线掠过床榻边的老人,落在躺着的络腮胡流着虚汗的脸上,仔仔细细瞧了一通,没有鬼气萦绕,纯粹是被吓得,躺几天就能恢复得活蹦乱跳了。
当即没再理默默流着泪,正暗自颓然的老伯,伸手拉过夏槐手臂,大步往外走,闻泠亦步亦趋跟在两人身后。
“这……这什么人啊!”林秋筠站在老伯家门外,双臂抱在胸前,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火气未消。
夏槐眸中含笑,阳光铺在她小半张脸上,白皙莹润,让人看一眼,心间烦闷犹如被一阵清风扫过,留不住半点儿踪迹
她变戏法似地在打报不平的林秋筠面前伸手,摊开掌心,露出个叠得小巧的油纸包。
“香糖果子,很甜。”
林秋筠愣了下,意识到她在哄她,面上忍不住露出笑,伸手接过,打开油纸包,将香糖果子放进嘴里,甜味充盈口腔,扩散至心脏,她弯着眼睛:“很甜。”
她看着夏槐素白的脸,好似看到了她哥,她哥身上总带着蜜饯,甜得让她掉了好几颗牙。
闻泠站在夏槐身边,看着她哄人,捏了捏指节,纤长浓密的眼睫遮住眼底思绪,他想,要人哄的小姑娘,如今也能哄人了。
他正想着,一只细白的手伸进他视线里,摊开掌心,是一个油纸包。
闻泠怔怔抬眸,映入眼帘的是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夏槐露出个与对林秋筠一同乖软的笑,“闻公子要不要尝尝,很甜。”
闻泠如同迟暮的老人,缓缓伸手接过,油纸包沾着还未褪去的,夏槐掌心的温热。
夏槐收回手,长睫一扫,敛去笑意,双指捻了下,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
“林姑娘,眼见午时了,不如先用膳?”夏槐伸出纤细的手指指了指天,林秋筠顺着她的手,刺目的阳光照下来,她不适地眨了眨眼,肚子应景地咕噜叫了声,脸颊泛起薄红,颇为不好意思,不过下一瞬又快意一笑,麦色的下巴一扬,眉眼肆意:“夏姑娘,闻公子,我知道家店,炙肉一绝,走,我请。”
夏槐闻言笑了下,调侃道:“我请你吃香糖果子,你请我吃炙肉,是不是有些亏?”
林秋筠摸了摸头,笑道:“香糖果子多甜啊,再好的烧肉都比不上。”她一手拉着夏槐的小臂,一手冲闻泠挥手:“走吧,去晚了可就没位置了。”
夏槐任由她拉着走,偏头时恰好瞥见闻泠唇边未散的笑意。
烧肉店不大,人却多,挤挤攘攘快把店填满,三人挤进去,左看右看,瞄到个空桌,林秋筠怕被抢了,急急钻进去,一屁股坐下,脸上扬起笑,冲门口的两人挥手。
闻泠走在前面,夏槐跟在他身后。
等两人坐好了,林秋筠冲着人群,高声喊:“小二!”
“来嘞。”不知道从哪冒出的小二弯腰站到林秋筠身旁,“三位客官要点什么?”
“六两炙牛肉,再来份野味假炙?”林秋筠左看眼夏槐,前看眼闻泠,询问两人意见。
夏槐笑着颔首,闻泠跟着。
“这两样。”
“好嘞,三位客官稍等。”小二点头哈腰。
“燕州城离山近,野味多,这家店炙野味的手艺极好,等会儿,上了菜,你们尝尝就知道了。”林秋筠别的不敢打包票,一家店好不好吃,她站在门口闻一下就知道了。
“好,待会儿我便尝尝。”夏槐一双眼睛里盛着笑意,满脸萦绕的柔弱都散了些。
闻泠则拱手:“多谢林姑娘。”
林秋筠一摆手,她性子直爽,“害,相识即是缘分。”
谈话间牛肉和野味上了桌。
林秋筠催促着两人尝尝,见他俩筷子夹起炙牛肉,放进嘴里,双眸泛着亮光:“味道如何?”
夏槐只觉一股强烈的炙烧香在嘴里炸开,肉韧而不柴,她眼睛微微张大,苍白柔弱的脸上泛起红晕,颔首称赞道:“的确一绝,林姑娘是如何找到这家店的?”
见夏槐赞不绝口,林秋筠嘴角微微上扬,腰板不自觉挺直,得意道:“说起吃,我可是个中高手。”
闻泠看着夏槐,眸中带着温和浅笑。
夏槐笑了一下,“这位高手,快吃吧。”用完午膳后,还有的忙。
她长睫一扫,收回视线,遮住眼底暗光。
人多的地方,谈论也多,何况是在午时用膳的时候。
三人正吃着,邻桌人的说话声传来。
“听说了吗?荷花塘。”
荷花塘?夏槐夹炙肉的动作一顿,对着吃得欢天喜地的林秋筠咳了声,又瞥了闻泠一眼。
林秋筠停下筷子,吞下嘴里的肉,疑惑地扬了下眉,问道:“怎么了?”
夏槐视线落在邻桌,下一瞬又收回,示意林秋筠听。
“何止听说,发现尸体的时候,我可就在荷花塘,吓人得很,那妖现在还未抓到。”
“荷花塘啊,可真是邪乎,我可不敢再走荷花塘那条路了。”
“我夜里都不敢起夜了。”
“说来真巧,那妖抛尸,偏偏抛到那荷花塘。”
“怎的?”
“你是外乡人,不知道,十年前啊,有个女子就在那沉的塘!”
“沉塘?”
“据说是偷人,被发现了,脸皮薄,自己要求沉的塘。”
“不能和离?”
“那可是十年前,女帝还没上位,女子哪有和离的路。”说话的人,顿了顿,压低嗓音,“知道为什么要说巧吗?”
还未等人回答,那人便说出口:“那女子成婚前曾整日与妖厮混在一处。”
“妖!”听话的人震惊地提高嗓音。
夏槐与林秋筠对视一眼。
“嘘,小点声。”说话的人连忙手伸在胸前一压,视线扫过周边被声音一扰,看过来的人。
“我猜啊,十有八九是那妖回来了,要报仇了。”
“报仇?不是那女子自己沉的塘?”
“我说了,是据说,可不一定是真的,那女子未嫁前是开医馆的,我小叔子在那做过短工,那女子与那妖感情甚好,像两姐妹似的,一开始没人知道那妖的身份,只当是那女子好心收留的,后来,来了术士,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蛇妖。
“那术士没杀了那蛇妖?”
“那术士说那蛇妖修为极高,他收不了,不过,他出了个计策,让那女子骗那蛇妖出门,在医馆里设下阵法。”说话的人嘴有些干,喝了口酒继续道:“那女子不同意,住在附近的邻坊知道有妖,害怕的不行,不敢在那蛇妖面前闹,每每等蛇妖出门,就到医馆里刁难那女子,那女子看着柔弱,性子犟得很,坚持了大半个月,再后来她就嫁了从别城来的远房表哥,蛇妖也没了踪影。”
“那为何说是妖来报仇?”
说话的男子嗤笑一声,“那女子的医馆是燕州城最大的医馆,她沉了塘后,医馆就被改成酒楼了,她家官人没过三月,就又迎了一房过门,明眼人谁不知道有鬼。”
“没人报官?”
“那女子双亲早去了,亲戚都想着分她家房产,谁报官?又隔了新帝登基,没人想翻这陈年旧事,给自己添麻烦。”
听话的人唏嘘两声,就翻过此事,岔开话题,聊别事了。
听完两人的话,林秋筠只觉再香的炙肉也吃不下了,嚼蜡一般吞进肚子,筷子一放,整个人霜打的茄子似的,束着的马尾都焉了。
入世短短一月,她涨了不少见识,卖身葬父坑她银子的少女,知道她身份,特意接近,用林家名声暗自要挟她的青年男子。
“那女子一生怎过的这般苦?”林秋筠握紧拳头,放在桌上,只觉满心愤懑不平,不平之中,又升出一股子难以忽略的无力感,吐出口气,十年前,如今的她能做什么呢?
“许是所遇非人吧。”夏槐垂眸,纤长眼睫遮住一闪而过的寒光,拔了下耳垂边的小铃铛,
夏槐身旁的闻泠,看着她拔铃铛的动作,一双琥珀色的眸里含着抹浅笑,意有所指温言宽慰道:“林姑娘,会有沉冤昭雪的一天。”
夏槐闻言,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拿不准闻泠是否发现了她的意图。
三人用完膳,林秋筠站在门口,没什么形象地伸了个懒腰,她个儿比寻常姑娘家高小半个头,又着一身蓝白劲装,腰身凌冽,不显懒散,反而一身少年的鲜活气,她收拾好情绪,向另外两人拱手告别:“夏姑娘,闻公子,我还得去捉那妖,二位受了伤,好生静养。”
夏槐没着急回礼,视线隔着林秋筠望向她身后加快步伐而来的人,往下走眼角微弯,显出些刀似的锋利。
“三位!三位!”熟悉的苍老声音在身后响起,林秋筠眉眼浮上困惑,转身看去,上午刚见过的老伯喘着粗气站在她身后,袖口擦了擦跑过来额间生的细汗。
“有事?”林秋筠对老伯没什么好印象,语气颇为不好地问道。
老伯凑到林秋筠身边,瞄了眼夏槐柔白的脸,小声道:“还请三位去除鬼!”
林秋筠呛了他一句:“不是说了,没鬼。”
老伯见她误会,忙道:“林姑娘误会了,不是我家。”他打量了下四周,见没人窥探,这才低着声音道:“是赵官人家,闹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