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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血色旅馆 ...

  •   档案管理部核心那布满闪烁故障灯光的通道,并非出口,而是一条扭曲的、向下延伸的金属旋梯。空气中弥漫着机油、臭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纸张腐败混合的气味。每一步都踏在锈蚀的格栅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仿佛敲击着通往更深地狱的大门。

      温雅走在前面,步伐沉稳。左臂的伤处被粗糙包扎,每一次动作依旧带来尖锐的刺痛,但这痛楚反而让她更加清醒。右臂被绷带紧紧缠绕,掩盖着其下苍白皮肤与暗红符文的秘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符文中蛰伏的冰冷力量:悲尸的黏合之力、吞噬者的腐蚀酸意、窗灵的精神干扰波纹…它们像沉睡的毒蛇,盘踞在骨血之中。曾经那个抱着书本、在图书馆楼梯间惊慌失措的普通大学生,已被后室生生磨砺掉所有天真与侥幸。她不再是猎物,至少,不再是纯粹的猎物。

      抗争。这是她心中唯一的念头。被推入这绝望的漩涡,她能做的只有竭尽全力撕开一条生路。祁阳的谎言已被戳穿,观察者的阴影无处不在,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是最后一次。她不能再草率,不能再犹豫。死亡,在这里是永恒的句号。而她手臂中蛰伏的力量,是她唯一的、危险的筹码。

      林小夏紧随其后,脚步有些虚浮。她看向温雅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惊魂未定、深深的困惑、还有一丝被那恐怖力量震慑后的本能敬畏。她几次欲言又止,目光扫过温雅缠着绷带的右臂,最终只是低低地问:“温雅…你的手臂…真的没事吗?刚才…那力量…”

      “没事。”温雅的回答简短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她没有回头,只是更紧地攥了一下右拳,绷带下的符文传来一阵细微的灼热感,像是在回应她的意志。她不能解释,也无法解释。林小夏的疑点并未消除,她身上的谜团同样深重。

      旋梯的尽头,没有门。只有一片蠕动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黑暗。温雅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一步踏入。

      瞬间的失重与挤压感过后,一股截然不同的、令人作呕的气息扑面而来。

      霉味,浓重得化不开的霉味,混合着廉价香水试图掩盖却失败的陈腐气息、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一种…仿佛无数场喧嚣派对残留的、甜腻又颓废的酒精与汗液混合的味道。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铺着磨损严重、颜色暗沉(像是干涸血液浸染)地毯的走廊。墙壁贴着繁复但已大面积剥落、露出下面发霉墙纸的维多利亚风格壁纸。天花板上悬挂着昏黄的水晶吊灯,许多灯泡已经碎裂或熄灭,仅存的几盏投射下摇曳不定的、鬼魅般的光影。走廊两侧是一扇扇厚重的、镶嵌着黄铜门牌号的深色木门,门牌上的数字模糊不清,有些甚至扭曲变形。空气仿佛凝固般粘稠,一种无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喧嚣”充斥其间——隐约能听到隔墙传来的、模糊不清的音乐片段(像是老式留声机播放的华尔兹)、酒杯碰撞的叮当声、人群压抑的哄笑与低语…但这些声音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飘渺而不真实,反而更添诡异。

      Level 5 - 恐怖旅馆(The Terror Hotel)。

      温雅的神经瞬间绷紧。资料碎片在脑中飞速拼凑:

      环境:无限延伸的奢华但腐朽的酒店走廊与房间,永恒的黑夜氛围(窗外是虚假的星空或浓雾),强精神污染(幻觉、迷失感),空间结构随时间/精神波动而轻微变化。

      实体:“派对客”的升级版(更扭曲、更具攻击性)、无形的“窃窃私语者”(精神干扰)、游荡的“侍者”(看似服务,实则为陷阱)、以及最危险的…“房客”(被旅馆同化、困在此地的扭曲灵魂或实体)。

      规则:保持清醒至关重要!不要进入任何主动打开门的房间!不要回应任何“邀请”!切出点通常在“锅炉房”或“经理室”,但位置不定。

      精神影响:无孔不入的“派对噪音”是主要污染源,会诱发幻觉、精神错乱、引导受害者走向陷阱。

      “呃…” 身边的林小夏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晃了晃,扶住了墙壁。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神开始涣散。“好…好吵…头好晕…有人在笑…好多人在笑…” 她痛苦地捂住耳朵,显然被那无处不在的“派对噪音”精神污染严重侵蚀。

      温雅却纹丝不动。那噪音如同拂过坚冰的微风,在她高度凝聚的意志和精神符文形成的无形屏障前,影响微乎其微。她迅速从背包里掏出仅剩的小半瓶杏仁水,拧开盖子,不由分说地递到林小夏嘴边:“喝下去!快!”

      林小夏像抓住救命稻草般,颤抖着灌下杏仁水。甜涩的液体带来短暂的清明,驱散了部分幻觉和噪音,让她勉强站稳,但眼神依旧带着惊惧和疲惫。

      “这里是Level 5,恐怖旅馆。”温雅的声音在昏暗中显得异常清晰和冷静,如同黑暗中的灯塔,“那些声音是假的,是污染。别听,别信。记住以下信息,想活命就刻在脑子里。”她快速复述着从网络幸存者记录中拼凑的关键点:实体类型、行为模式、绝对不能做的事情,以及最重要的目标——寻找锅炉房,那是已知最可靠的切出点之一。

      她的冷静和条理,像是一剂强心针,让慌乱中的林小夏找到了依靠的支点,用力点了点头。

      两人迅速整顿。温雅检查了武器(破损的木棍和裁纸刀),林小夏则紧紧握着那个已经变形的黄铜镇纸。目标明确:找到锅炉房,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们沿着铺着血污般地毯的走廊小心前行。昏黄的灯光在剥落的壁纸上投下扭曲的阴影,仿佛隐藏着无数窥视的眼睛。那飘渺的派对噪音如同幽灵般萦绕不去,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不断考验着两人的意志力。温雅走在前面,右臂绷带下的符文微微发烫,感官提升到极致,警惕着每一个门缝、每一个转角。

      林小夏努力保持着清醒,紧紧跟在温雅身后一步之遥。

      就在她们经过一个挂着“宴会厅”模糊牌子的双开大门时,温雅突然停下脚步。

      “谁?!”温雅厉声喝道,目光如电般射向走廊前方一片格外浓重的阴影。

      阴影蠕动了一下。

      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它有着大致的人形轮廓,穿着破烂不堪、沾满暗色污渍的侍者制服。但它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蜡白色,仿佛劣质的塑料。五官模糊不清,像是被融化后又随意捏合,只有一张裂到耳根的嘴巴异常清晰,露出参差不齐的尖牙。它的四肢关节以一种非人的角度扭曲着,行走时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最令人不适的是,它身上散发着一种混合了消毒水、腐烂□□和…冰冷机械油的怪异气味。

      它没有立刻攻击,而是停在几米外,那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乳白色的眼睛,“注视”着温雅…身后的林小夏。一种无声的、冰冷的锁定感弥漫开来。

      温雅的心猛地一沉。这不是资料中描述的常见实体!它身上那股冰冷的、非自然的秩序感…让她瞬间联想到了祁阳和观察者!

      新的试验品?目标是…林小夏?

      温雅握着木棍的手紧了紧,身体微微绷紧,做好了战斗准备,但脚下却未动分毫。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关于林小夏的真相。此刻,就是最好的观察机会。

      那扭曲的侍者实体动了!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它完全无视了挡在前面的温雅,如同一道惨白的鬼影,瞬间掠过温雅身侧,目标明确地扑向林小夏!

      “啊——!”林小夏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身体就被一股巨力狠狠掼在旁边的墙壁上!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接连爆响!那侍者实体的双手如同冰冷的铁钳,精准而残忍地捏碎了林小夏的四肢关节!小腿、大腿、手臂、肩胛…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林小夏的身体如同破布娃娃般挂在墙上,剧痛让她连惨叫都发不出,只能从喉咙里挤出濒死般的嗬嗬声,眼泪混合着鲜血从扭曲的脸上滑落。

      温雅瞳孔骤缩,握紧武器的手指关节泛白,但她强行压制住了出手的冲动,目光死死锁定在林小夏和那个实体身上。

      那侍者实体将软绵绵的林小夏从墙上“撕”下来,像拎着一件垃圾,凑近自己那张裂开的嘴。一股黏腻、空灵、仿佛无数电子合成音重叠的怪异声音,从它喉咙深处响起,带着一种扭曲的“怜悯”和冰冷的优越感:

      “可怜…可悲…的小东西…看看你…多么脆弱…”它的声音如同冰冷的蛇,钻进林小夏和温雅的耳中。

      “你…和我…是一样的…造物…工具…人偶…”它用那蜡白的手指,轻轻划过林小夏因剧痛而痉挛的脸颊,留下冰冷的触感。

      “被…组织…创造…设定…程序…执行…然后…回收…改造…就像我…现在这样…”它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金属摩擦的“笑声”。

      “我也曾…像你…一样…无助…躲藏…恐惧…在这地狱…东躲西藏…像只…老鼠…”它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对过去的“怀念”和巨大的痛苦。

      “但…现在…我…解脱了…不再…恐惧…我…更强…我…是…猎手…不再是…猎物…”它的语调陡然拔高,充满了扭曲的自豪和病态的满足,“痛苦…是暂时的…接受…改造…成为…我们…的一部分…永恒…强大…”

      林小夏原本因剧痛而涣散、绝望的眼神,在听到这番话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掀起了滔天巨浪!恐惧、迷茫、然后是…崩塌!彻底的世界崩塌!

      那些模糊的、被当作幻觉的记忆碎片——没有童年细节、没有家庭温暖、只有冰冷的实验室灯光、数据流的闪烁、指令的灌输…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垮了她所有的认知!她不是热爱文学的大学生林小夏!她只是一个被批量生产、被植入记忆、被投放到温雅身边进行观察的…测试人偶!代号:林小夏-7!

      “不…不…”林小夏破碎的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带着血沫,眼神中充满了被彻底否定的绝望和最后一丝徒劳的挣扎,“我不是…我不是人偶…我是…我是林小夏…我自己…”

      “嗬…嗬嗬嗬…”那侍者实体发出刺耳的嘲笑,那笑声如同砂纸摩擦玻璃,“可笑…可悲…的…自我…欺骗…”它的手指猛地收紧,掐住了林小夏脆弱的脖颈!蜡白的脸上,那扭曲的“怜悯”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扭曲的嫉妒和暴戾取代!

      “你…就是…蟑螂!…马上…要死的…垃圾!…我们…不一样!…我…进化了!…我…摆脱了…人偶的…枷锁!…我…拥有了…力量!…真正的…力量!”

      就在它嘶吼着,要将林小夏的脖颈彻底捏碎的瞬间!

      一个冰冷、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怒意和极度无语的声音,如同冰锥般刺破了压抑的空气:

      “搞半天,原来是这样。”

      温雅缓缓转过身,面对着那扭曲的侍者实体。她的眼神不再有试探和隐藏,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种居高临下的…鄙夷。

      “你觉得你摆脱了人偶的身份了?”温雅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那侍者实体的嘶吼和飘渺的派对噪音,“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恶心模样,这就是你所谓的‘摆脱’?还在这里洋洋得意地嘲讽一个和你同源、至少还在努力挣扎求存、甚至不知情下帮助过别人的她?”温雅的目光扫过濒死的林小夏,那眼神复杂难明。

      “你嘲笑她可笑?”温雅向前踏出一步,右臂的绷带下,暗红符文骤然炽亮,散发出危险的热度,“真正可笑的,是你!你不过是用一个更悲惨的囚笼,替换了之前的牢笼!你所谓的‘力量’,不过是换了个主子,换了个被利用的方式!摆脱?不再被利用?”温雅的嘴角勾起一个充满讥讽的弧度,“放屁!你只是从观察者的实验体,变成了他们更趁手、更肮脏的一把刀!一条被拴着链子、还自以为自由的疯狗!”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那侍者实体扭曲的“自尊”里!

      “吼——!!!”侍者实体被彻底激怒了!那是一种被戳穿最不堪真相的、歇斯底里的狂怒!它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野兽,猛地将奄奄一息的林小夏像丢弃垃圾般狠狠甩向墙角(林小夏发出一声闷哼,彻底昏死过去),然后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四肢着地,以恐怖的速度朝着温雅猛扑过来!蜡白的皮肤下,暗红色的能量脉络疯狂鼓胀!

      温雅眼神一凝,不退反进!在实体扑到面前的瞬间,她缠绕着绷带的右臂猛地探出,五指如钩,精准地抓住了实体挥来的一条如同骨刃般锋利的畸形前肢!

      “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响起!温雅的力量在符文的加持下远超常人,但实体的力量更为狂暴!那骨刃前肢在温雅手中猛地一挣、一旋!

      噗!

      猩红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

      温雅的整条右小臂,竟被那锋利的骨刃齐肘切断!断臂带着缠绕的绷带飞了出去,砸在远处的地毯上,鲜血瞬间染红了暗沉的地毯!

      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温雅的神经!她眼前一黑,身体踉跄着后退,断臂处鲜血狂涌!

      “嗬…嗬嗬…”侍者实体发出得意而狰狞的嘶鸣,它甩了甩骨刃上温雅的鲜血,一步步逼近,浑浊的乳白色眼珠里充满了残忍的快意,“痛吗?…绝望吗?…你的…力量…不过…如此…虫子…终究…是虫子!…”

      温雅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巨大的失血让她阵阵眩晕。然而,她看着步步紧逼、得意忘形的实体,染血的嘴角却缓缓咧开,露出了一个混合着剧痛、疯狂和极度讥讽的笑容!

      “是吗?”她的声音因剧痛而颤抖,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那你…尝尝这个!”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滋啦——!!!”

      如同强酸泼在金属上的可怕声响,猛然从侍者实体身上爆发出来!

      只见那些溅射在它蜡白色皮肤、破碎侍者制服上的温雅的鲜血,此刻竟如同活物般沸腾起来!散发出暗红色的、不祥的光芒!被鲜血沾染的地方,实体的皮肤和衣物如同遇到烈火的冰雪,迅速冒出浓密的黑烟,发出刺鼻的焦糊味,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消融、塌陷!那感觉,比吞噬者的墨汁强烈百倍!

      “啊——!!!”侍者实体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撕心裂肺的惨嚎!它疯狂地甩动身体,试图甩掉那些如同附骨之疽的腐蚀血液,但无济于事!腐蚀如同瘟疫般蔓延,它所依仗的“强大”身体正在飞速崩解!

      温雅强忍着断臂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眼神锐利如刀!她集中全部意念,死死锁定那掉落在地、依旧缠绕着绷带的断臂!右肩断口处,以及断臂的截面,那些烙印在骨骼血肉中的暗红符文同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回来!”温雅在心中厉喝!

      嗖——!

      那截断臂如同被无形的磁力牵引,瞬间从地上弹射而起,化作一道猩红的流光,朝着温雅的方向疾射而来!而它的飞行轨迹,正正穿过了那个因剧痛和腐蚀而动作迟滞、正在疯狂挣扎的侍者实体的胸膛!

      断臂如同最锋利的攻城锥,带着温雅残存的意志和符文的力量,毫无阻碍地贯穿了实体那已被腐蚀得脆弱不堪的胸膛!从后背刺入,前胸透出!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实体庞大的身躯向前飞起,最终被狠狠地钉在了温雅的身前。

      “呃…咕…”实体被挂在温雅的手臂上,身体因为贯穿伤和持续的腐蚀而剧烈抽搐,暗红色的污血混合着被腐蚀的组织液从伤口和七窍中汩汩涌出。它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那属于温雅的、缠绕着绷带的手臂,感觉到手臂在它的体内复原融合。

      温雅脊背挺得笔直,她的眼神却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她看着濒死的实体,抬头仰视着这个比她庞大数倍的怪物。她的左臂无力地垂着,右臂已经复原,深深插在实体的胸口处。

      “你不是说自己很优秀吗?”温雅的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如同审判的锤音,“得到了实体的能力,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你说你摆脱了人偶的身份?”她发出一声充满鄙夷的嗤笑,“不过是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的可怜虫,给自己编织遮羞布罢了!不再被利用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温攥了攥右拳,“这就是你所谓的‘不再被利用’?你只是从一种消耗品,变成了另一种更恶心、更可悲的消耗品!连自我欺骗都做得如此拙劣!”

      “吼…不…不…是…你…你…”实体被温雅的话语彻底刺穿了最后的精神防线,它发出绝望而疯狂的咆哮,被困住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歇斯底里的力量,拼命挣扎!它被腐蚀得只剩下骨架和部分烂肉的手臂疯狂地抓挠着温雅的手臂,想要挣脱,它变得虚弱,切开的口子已经没有办法让温雅的手臂断开,很快温雅的手臂就复原如初!

      腐蚀的速度远超它的挣扎!从胸口断臂贯穿处开始,暗红色的腐蚀光芒如同死亡的藤蔓,迅速蔓延至它的全身!蜡白的皮肤、强化的肌肉、畸变的骨骼…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冒着黑烟的、散发着恶臭的胶状脓水,淅淅沥沥地流淌下来!

      “不…甘…心…”实体发出最后一声模糊的嘶鸣,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浑浊的眼珠死死瞪着温雅,充满了无尽的怨毒、恐惧和…一丝连它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茫然。

      就在这时!它那颗被腐蚀得只剩下小半的、类似头颅的东西猛地转向墙角昏迷不醒、四肢扭曲的林小夏!最后一丝疯狂的怨念爆发出来!

      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它残余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向前一挣!它竟然把自己的身体强行从温雅的手臂上拔了出来,拖着正在飞速溶解的身体,如同厉鬼般扑向墙角毫无反抗之力的林小夏!仅存的、带着骨刺的前肢高高扬起,狠狠刺下!

      温雅眼神一寒!她甚至没有抬手,只是将全部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向那扑向林小夏的残躯!

      窗灵的精神干扰能力!!

      “砰!!!”

      一声沉闷的、如同西瓜爆裂的声响!

      实体那仅存的小半颗头颅,在距离林小夏不到半米的地方,毫无征兆地、如同被无形的巨力从内部引爆般,轰然炸裂!破碎的骨片、脑组织(如果那算的话)和粘稠的脓液四散飞溅!它残破的身体失去了所有动力,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烂肉,带着喷射状的污秽,“噗通”一声砸在林小夏身边的地毯上,抽搐了两下,彻底不动了。残余的部分在几秒钟内就被暗红色的腐蚀光芒彻底吞噬,化为一滩不断冒着气泡的、散发着恶臭的深色胶泥。

      走廊里陷入了死寂。只有温雅粗重的喘息声,和墙角林小夏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浓烈的血腥味、焦糊味和腐蚀后的恶臭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温雅踉跄着走到那两滩“残骸”前。一滩是正在缓缓停止冒泡的深色胶泥(曾经的侍者实体),另一滩是四肢扭曲、浑身浴血、昏迷不醒、如同破碎人偶般的林小夏。

      看着林小夏不成人形的惨状,温雅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愤怒、怜悯、一丝释然,还有沉重的责任。“原来如此…批量生产的测试人偶…林小夏-7…” 祁阳的话、观察者的冰冷、以及刚才那实体的话语,拼凑出了残酷的真相。这个一直被她怀疑、戒备的女孩,本质上也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囚徒,一个被编写了程序、却执着地认为自己是个“人”的悲剧存在。

      “林小夏,”温雅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偶”,低声自语,“你要走的路…还没完。我的路…也一样。我的身份…这该死的能力…到底从何而来…我们…得一起去找答案了。”

      她走到林小夏身边,缓缓蹲下。林小夏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生命体征正在飞速流逝。

      温雅的目光落在自己右肩狰狞的断口上,又看向那滩属于侍者实体的胶泥。一个想法从脑海中生成,悲尸的黏合应该也可以作用于除了我以外的活体吧?

      没有时间犹豫!温雅伸出右手,五指张开,悬于林小夏破碎的身体上方。她闭上眼睛,将全部精神集中在右肩断口和左手上。绷带下,烙印在右臂血肉中代表“悲尸”黏合力量的暗红符文骤然亮起!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聚合意愿的能量流,顺着她的意念,从手掌流出。

      她的手掌笼罩上一层淡淡的、不祥的暗红色光晕。

      “试试看吧…”温雅低语,将散发着暗红光芒的右手,轻轻按在了林小夏扭曲断裂的右臂肩胛处。

      奇迹发生了!

      暗红的光芒如同有生命的流体,迅速包裹住林小夏碎裂的骨骼、撕裂的肌肉和断裂的神经血管!肉眼可见地,那些破碎的组织在光芒的牵引下,如同被无形的巧手精密对接、黏合!错位的骨骼被强行复位、接驳;撕裂的肌纤维如同被缝合般紧密连接;断裂的血管被重新“焊接”!整个过程伴随着细微的“滋滋”声和组织的蠕动,诡异而迅速!

      温雅全神贯注,额头青筋暴起,巨大的精神消耗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如法炮制,将手依次按在林小夏其他碎裂的关节处——左肩、双腿膝盖、脚踝…暗红的光芒所到之处,破碎的肢体被强行黏合、复位!

      短短几分钟,林小夏那如同被暴力拆解的娃娃般的身体,竟然被重新“拼凑”了起来!虽然皮肤上布满了青紫的淤血和黏合后的暗红色痕迹,关节处也残留着不自然的肿胀,但她的四肢,竟然恢复了基本的、完整的形态!生命体征也在黏合完成的瞬间,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呼吸虽然微弱,却变得均匀。

      温雅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断臂过的疼痛和精神的极度透支让她几乎昏厥。她看着自己的右臂,又看看地上虽然凄惨但已无性命之忧的林小夏,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丝微弱的希望,涌上心头。

      这时,林小夏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起初是空洞和茫然的,仿佛刚从最深沉的噩梦中挣扎出来。剧痛依旧存在,但不再是那种肢体分离的绝望。她茫然地动了动手指,又尝试着弯曲了一下膝盖…动作僵硬而痛苦,但…肢体确实还在!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又看向自己恢复形态的双腿,最后,目光定格在瘫坐在墙边、脸色惨白如纸、右臂上残留着淡淡暗红光芒的温雅身上。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被捏碎的剧痛、身份的揭露、那实体扭曲的话语、温雅冰冷而诛心的斥责、以及最后…那头颅的爆炸…

      所有的恐惧、绝望、被否定的痛苦,以及此刻身体被强行“修复”的诡异与茫然,交织在一起,冲击着她刚刚稳定下来的意识。泪水无声地从她眼中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

      “温雅…”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巨大的困惑,“我…我的身体…你…你做了什么?我…我真的是…只是个人偶吗?” 她的眼神充满了自我怀疑和崩塌后的废墟感。

      温雅疲惫地抬起眼皮,看着泪流满面的林小夏。洗清了对方是“观察者主动派来的卧底”的疑虑,确认了她同样是被利用、被抛弃的棋子,温雅心中那块沉重的石头终于落地。尽管对方是“人偶”,但她的挣扎、她的恐惧、她不知情下的帮助、以及此刻真实的痛苦,都让温雅无法再将她视为纯粹的威胁或工具。

      看着林小夏茫然无助、如同被遗弃的小兽般的眼神,温雅久违地、极其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个苍白却真实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微弱的笑容。

      “不是的,”温雅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穿透了旅馆的阴冷和林小夏心中的绝望,“你跟它不一样。”

      她顿了顿,积攒了一点力气,用还能动的右手撑住墙壁,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目光投向走廊深处那未知的黑暗。

      “来吧,”温雅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尽管身体摇摇欲坠,“路还长着呢。锅炉房…还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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