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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前日谈 ...

  •   ……………………

      凡海特在图书馆醒来的瞬间,在意识尚且朦胧的时刻里,她忍不住地再次产生那个念头,那个总是在这一刻被想起的念头。或许…在很久以前…她已经走错了路。

      精神亢奋的莫娜敲响了她图书馆的房门,咚咚咚地不停。凡海特揉着抽搐的太阳穴,从她的飘窗上坐起身,去给那永远不讲礼数的臭小鬼开门,然后看她一口喝干自己沏的茶。

      这个丝毫不懂的品鉴茶水的人,就在这么平常的午后,给凡海特抛出了毁天灭地级别的假想——她想要真正地逆转时间。

      凡海特听完对方的理论基础就丢下莫娜演算去了。她的心脏从未那么有力地跳动过。她的大脑从未那么活跃地运转起来,结合所有体系的魔法,去验证一个不可能的奇迹。她觉得自己好似活过来了。

      奇迹之所以称之为奇迹……

      已知的所有预言中,所有指向均为迷雾。
      验证的道路皆苍茫,现有的星辰也无望。
      在这时凡海特理解了,莫娜的星辰道路…原来她也踏入歧途。

      原来不止她一人想要逆转时间的洪流。原来莫娜也想。
      凡海特忍不住笑,又重重地叹上气,可惜她们永远不能成为“共犯”。

      【放弃现有全知】【窃取无尽真理】
      “哼哼…哈哈哈哈哈……”凡海特忍不住放声大笑。轻快的心情踊跃着,她必须得好好筹谋,这一次她也无法传递信息……所有人都是棋盘上的一份子,让她来一次最棒的偷天换日。

      她无比期待…下一次她是否能抓住,唯一的成神机会?
      再临近重启的时日,凡海特找到莫娜,看她认真地听取自己的谎,凡海特眉眼弯弯。

      即使离不开“叶瑟”的权柄。那也是能让她抓住【无限】的钥匙。

      当她肯定了理论上存在的可能,却给出了莫娜否定的答案后,对方果然给出了凡海特渴望听到的必要条件,“我有囤积时间的方法。”

      “………”在浓郁的红茶香气中,凡海特看着眼前人的灰色瞳孔,她想起了那双眼眸被星辰填满的样子。就像那个已经快要疯癫了的杂交种皇姐说的那样,叶瑟是不一样的存在。凡海特会赞同她的话,在无尽的重复中,好在她仅有知识会积累。

      正因她们不甚熟悉……

      “凡塞特,你是全知魔女,你愿意帮我吗?”

      如果有一天莫娜也跟随她走上她的道路,会是怎么样的景象?凡海特不去想,她不在乎。放下茶杯,看着莫娜充满希冀的眼睛,凡海特轻笑出声,“那下一次,你要叫我老师。”

      “凡塞特会成为莫娜的‘老师’。”

      她听到莫娜没有犹豫的应答。忍不住地想笑。又忍不住可惜。可惜她们的师生关系搭建于谎言之丘,她们期待的未来形同沙堡。
      —————————

      寻着那只蓝色的蝴蝶,在无限的尽头,那身影驻足,那身影等待,等待那蝶振翅飞翔。
      “凡海特,你不记得了吗?是我啊。”
      无数次的开场白。总是这句话。
      她们有那么熟悉吗?
      “凡海特,你会成为恒古不变的存在。”
      她在笑吗?为什么她能那么笃信?
      “我相信你。”
      ……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有在继续学习吗?有在传播知识吗?”蓝色的蝴蝶停留在那黑色剪影的指尖,她只注视着此处的唯一色彩,直到蝴蝶飞离,抬起头目光追随远眺的她才注意到,
      “好久不见啊。凡海特。咦……”
      ……

      “我很高兴见到你。凡海特。”忙着追逐漆黑中的一抹蓝,极易忽略那黑色的暗影停留。耳畔似留下她的轻语。
      “可惜……时间不多了。”
      ……

      这片无尽本没有终点,它只是一片黑,可那身影永远驻足,像颗老枯木。
      “我是谁?你又不认识我了吗?”“没关系的。不用想起我。”追逐蝴蝶的路途,永远会在终点相遇。然后看蝴蝶远去,而后听身影叹息,
      “你要踏入自己的道路不是吗?”
      ……

      第一次抛下蝴蝶,终于在黑暗中迷失,所幸在终点寻得那身影,她动了吗?
      “陷入瓶颈了?找不到突破口?”
      “那……试着忘了我吧。”
      …………
      “………或许…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了?”
      “你会成功的,对吗?”
      她的手中,藏着一只小小的蓝色的蝶。
      ……

      “原谅我才意识到……凡海特。”
      “怎么没把求知放在第一位了?”
      “你不再寻求真理了吗?”
      “你已经放弃理想了吗?”
      不要露出那个表情。不要让你的平静涌起波澜。
      ……

      “……没关系。”那个人终于转过身,终于走出那昏暗,终于来到凡塞特面前,凡塞特忍不住后退,直到再也无法倒退一步,那无法辨认的身影走近她。

      那黑影抬手,在凡塞特的脸颊留下了熟悉的触感,她定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任由对方抚摸,在这平静的动作下凡海特感受到了眷恋和胆怯,仿佛她此刻只是一个做错事的孩提。

      “你永远可以温和的走进那良夜。”轻柔的话语顺着风吹来,凡塞特永远紧绷的神经也变得柔软,她终于得以放松,蓝色的蝴蝶停留在她的唇边,那身影的嘴巴开开合合,凡塞特看见她说,“亲爱的。”

      “……我怜悯你。”霎那间,她惊醒。

      她无法抑制地急促地喘息,她惊恐不已。

      她总觉得那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影依旧站在自己面前。
      那个人在她面前挥挥手,像是想让她回神,或是弯下腰让凡塞特看向她。

      当她们四目相对的时刻。然后…再次对凡海特流露失望。
      诱使她沉溺于那光怪陆离的幻境,在千百次追寻中。

      然后再一次。离去。

      她们的相处充满离别。

      凡塞特无可避免地意识到…她再也见不到她了。直至最后。

      她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她以为自己应该为她的怜悯感到愤怒,可事实却……
      她只觉得悲伤。

      因为那无尽的幻影,全都让凡塞特认知到——那枚令她能够通往【全知】的钥匙,不在叶瑟,不在无限,不在她自己。

      每一次。无一例外。
      她想要搜寻的答案…究竟在哪儿?

      一次一次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她的探寻始终无果,无论对己身,抑或对世界。好在,那恼人的循环终究结束。莫娜毕业了,凡塞特总是被打断的研究节奏终于回归正轨,她终于能享受这难得的安宁。

      直到……光明教会圣女的出现。

      作为在外被光明教会重点围猎的全知法师,凡塞特天然和这个假慈悲气场不合,她和这群信教的烂肚肠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因此在图书馆的私人领地看到眼前这个金发圣女的时候,她只觉得眼睛都被这家伙反射的太阳光刺痛。

      米德莱特…不…应该称祂为【信仰】。这位本该不谙世事的神明,为她带来了一条“消息”。据祂所言那只是祂出于承诺,实现某位“虔信者”之愿。

      凡塞特没有拒绝的机会,即使现在祂身处自己的工坊,人类与神明的差距本就如此。米德莱特将她带去了一间被封印的宿舍房间。

      她一直知道有这样一间被封存的房间,但她从来没多余的好奇心留给一间房间。这个房间封印的编码方式十分复杂,但以凡海特的视角还是稚嫩,部分编写过于冗长,不够美。看信仰毫无停顿地开启房门,凡塞特更新了不少认知,信仰系祷告和魔力封印能走向一脉同流,但如此娴熟的转化恐怕也只有祂可以做到。

      踏入房间的第一时间,她的视线落向那栩栩如生的瓶中之蝶,那一刻凡塞特脑海中想的是,对于这个尘封已久的角落,或许不解开封印是更好的选择。很难推断它究竟被封印了多少时间,伴随着封印解除的那一刻,房间里的物品都在凡塞特的眼前风化破碎,成为她入目之处随处可见的尘堆。

      不过对于阶位七的全知法师而言,它们毁灭的这点时间足够她在记忆宫殿中建立整个房间的模型,但这反而让凡塞特更难以理解,这个房间…有些事物过于现代,凡塞特几乎可以确定,以这个房间的陈设,距离它被封印的时间不会超过二十七年。一些摆设是十几年前风靡过的物件,甚至有十三款装饰和她的喜好完全相同,她在初等部时也买过一样的东西。不对...她不爱买东西,这应该是寝室里的另一个人购置的。

      此处种种只示意一件事。

      多矛盾啊。凡塞特平静地扫视这个空旷的房间,什么都不剩了,包括那只萤蓝色的蝶。她心底隐隐感到可惜。除了那本书。她走上前,捡起那本书,掸去封面堆着的灰,原来是一本有关灵魂魔法的书。没什么特别之处,一本普普通通的记录书。纸张泛黄摸起来有些发脆,像是被保养不当地存放了二十年,她阅读地很快,没错过夹在书中的纸条,也没遗漏书最后的作者署名和字条上的字迹一样。

      因为字条上写的是她的名字——
      “凡塞特。你毕业那天,我会来接你。”

      因为字条的背面亦是她意料之外的言语——
      “即使是千年以后,我期待你归来。”

      因为写出这本灵魂魔法的作者,名叫葛露科萨特。
      凡塞特的理智可以理解眼前的一切。可困惑在她的心里挥之不去。

      这字迹对她而言过于陌生,可被记载的灵魂魔法…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内容,毫无疑问她们的灵魂魔法出自同源。
      凡塞特很确定,她没有一位名叫葛露科萨特的学生,她的学生也无法窃取她的【知识】。

      所以。剔除一切不可能后,剩下的唯一真相……

      摩擦着封面硬质的棱角,触摸上封面中央标准的手写体,感受这凹凸起伏,凡塞特闭上眼睛,她问书,她问自己,她问早已离开的神明。

      她问书。“葛露科萨特。你是谁?”
      她问自己。“葛露科萨特,她重要吗?”
      她问信仰。“目标是追求道路极致的法师,也会成为虔诚的信徒吗?”

      答案不重要。那个人不重要。这就是答案。

      凡塞特永远无法留存记忆,可她生来便能够同步知识,她行走于知识道途,必将探寻真理散播真理。

      如果这是“她”的提示……那么…那个擅长玩弄时间的骗子,必须让她回到这里。

      在这个结界中…认知错位的时间。实际错位的时间。扭曲错位的时间。重复错位的时间。恒久错位的时间。如此,时间得以留存,时间得以沉淀,时间得以流逝。因此,所有物品才会在封印解除时消散。唯一留存的这本书,便是唯一的扭曲。

      那即是她的灵魂。那即是答案。

      凡塞特知晓她的灵魂生来破碎。可如果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手段。这留存下的唯一线索。是曾经的她的提示。

      “哎……”看不清面容的人影抚摸着手中蝶,发出叹息。凡塞特猛地回头,她无法抑制地看向那黑暗中唯一的色彩,那明亮的荧蓝色的蝶吸引了凡塞特所有的注意力。蝴蝶飞起,凡塞特跟着抬头,那身影从她身旁走过,耳畔留下那个人的话语,“你总是离真实那么遥远。”

      “它将是永远阻挡你的谜。”

      凡塞特转过身,看向对方离去的身影,朝她喊去,“葛露科萨特!”
      你又走了。
      凡塞特的内心空荡荡,她冷静地让自己再次平静。当头脑也重回平静的时刻,凡塞特对着早已看不到人的星空大喊。
      “教我啊!”

      她又睡着了。睁开眼。气喘吁吁的凡塞特想。

      无法区分的睡眠与清醒。是她生来仅有的诅咒。凡塞特将她们的见面定义为梦境。而现在,她问自己,

      与她相见的那个人是葛露科萨特……
      如果梦境也是自己的安排…她闭上眼。

      你究竟在想什么?你的安排是什么?过去的凡塞特。
      假如时间曾经完全重置过……是什么原因让她选择让一切回到原点?

      毫无疑问,唯有一条。那个凡塞特,那个自己,偏离了道路。
      沉浸于眼前的黑暗,她忍不住想……
      是不是她也走错了。
      ……老师。

      凡塞特睁开眼,起身,抽出那本被她搁置在书架角落的书,联系她那位早已紧跟着毕了业的白痴姐姐,对她透露她最渴望获得的消息——斯坦纳的领地。
      她需要得到指引。因此…

      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凡塞特?

      前往教会,和那个温和呆傻的圣女交换筹码,凡塞特看她一边做着最终修订,一边好奇起她们的关系。

      米德莱特一如圣女该有的样子,音色柔和眼神肃穆,“我没想到,这次你会选择帮助我们。”

      “这次?”凡塞特立刻意识到,过去的她安排【信仰】作为线索的原因很简单,神明不收时间束缚。这是她的提示。

      “你错了。”米德莱特突然接口,“即使是【信仰】也会被影响。”

      凡塞特意识到祂的音色原来和米德莱特有着显著的区别,她可以区分出她们。然后她听见“米德莱特”继续说,
      “她的权柄就是如此。”

      “所以…我才……”
      “如此贪婪。”凡塞特听见自己呢喃。

      她摩挲着手中茶杯的杯柄,终于明白了自己。她看向米德莱特,透过她,想要得到祂的答案,“你说的虔信者,不是我。对吗。”
      轻快的笑声传入凡塞特的耳中,她听见“米德莱特”说,“我知道,她告诉我了。”

      “现在你知道答案了吗?”

      “……”【信仰】模棱两可的说辞让凡塞特的神色冷淡了下来,她观察着米德莱特无懈可击的表情,试图从众搜寻任何线索。

      “她的答案(线索)是…”
      “等。”

      “等?”凡塞特再一次感到迷茫,她并不喜欢这种不受控的茫然,这与她的道途相反,她本能地排斥这种被动的状态。

      她很少出现这种无措的情况,当知识的积累达到某种程度的时候,大多时候她已能预知一切。在凡塞特仍在思考的时候,“米德莱特”按着桌子站起身,走向窗边结束了她们的交谈。
      祂轻笑着,“她说...”

      “那会是永远阻挡你的谜。”

      这句轻语如同当头棒喝,惊得凡塞特猛的起身,打翻了桌上的茶水,茶壶的碎裂声让门外的圣骑士敲门询问,她们两人谁都没给出回应,三次敲门过后,房间的门被人打开了。
      凡塞特推开进门询问的骑士,径直离开了教会。

      她获得了太多信息。可即便如此也无法理解。

      “等”

      这究竟是凡塞特给自己留下的指示?还是葛露科萨特对她的期待?凡塞特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做什么。或者说…她们要做什么。
      凡塞特要她窃取不属于她的时间。

      所以她等待。
      所以她去策划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

      偶尔,凡塞特会思考。
      为什么莫娜每一次都能够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义无反顾?到底有什么必要?索性让时间前进不好吗?
      不过…她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她才那么好懂。

      看。她来了。

      通过莫娜解开工坊结界花费的时间,倒推出对方现在的水准。
      阶位十,暂无认定。

      凡塞特放下手中的茶杯,忍不住讽刺的笑。距离她回到这里,真正的时间只过去了两周,而她升上阶位十…只用了五秒。步入道途的法师没有天才,她们所必要的唯有时间。只可惜和过往不同,这是一段谁都无法和她共享的时间。

      这是她真正想窃取的时间。
      凡塞特轻易地交出刻印。
      于是,懵懂无知的莫娜,她的好学生,又一次轻信了凡塞特的谎,终于只能步入歧途。
      ……………

      过去被重现。一切又重复。
      此中唯一的错位,是消失的莫娜。

      时间在累积,知识在累积,在最初的漫长的虚无的时光里,凡塞特翻着书,偶尔自省。

      如果遗忘无可避免。如果每一次尝试都是徒劳…
      那么她要行走的道路在哪里?

      漫长的时间能洗去一切。凡塞特也放任漫长的时间洗去一切。

      认知、情感、意志、记忆,性格,品德,躯壳,自我...

      舍弃□□,抛开思想,陈述客观,探索知识。
      纯化概念,更正概念,改变媒介,定义真理。

      在这时间洪流中唯一不变的,是她早已散逸的灵魂化作的书。
      ………………
      少见地暂停思维了一段时间,凡塞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祂似乎陷入了休眠,
      祂想…这或许就是葛露科萨特说的做梦。

      祂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她,毕竟祂作为人类的时间那么短暂,毕竟ta和储存在思维中知识相比,记忆轻的一抚就散。

      直到葛露科萨特突然出现,像祂刚入学的每一天早晨那样稀疏平常,凡塞特突然就想起了自己还作为人类的模样。

      这感觉太过奇妙,她的意识陷入了一场荒诞怪谲的狂欢,逻辑在那个时刻完全瘫痪,凡海特很难精准的用语言表达她的见闻,因她的思维拒绝回忆。
      此刻她早已舍去□□多时,灵魂不愧是这世界上最自由且脆弱的东西,即使没有□□限制思维灵魂依旧散逸…

      她在梦的最后见到了一只蓝色蝴蝶,只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葛露科萨特最钟爱的那只蝴蝶,总是摆放在她们房间里最显眼的位置。那只现实中仅能生存于瓶中的蝶,却在她的梦境中飘逸自得,她追了很久很久,久得忘记时间的影响,久得以为自己还是阶位五的凡海特,在即将梦醒的时刻凡塞特她才终于理解了,那是任何人都无法困住的蝶。

      凡塞特在体验过后立刻理解葛露科萨特生成梦境的机制。只要这个世界还有离散的魂魄,她那位多管闲事的学姐就会出现,以荒诞混乱的手法构筑有限精神领域确立锚点,通过区域内无限放大意识界中的权利来确保个体的主体性,她将自身的碎片散于意识洪流用以引导迷途者归返,如此一来,一份量身定制的指引梦境就被制作完成了

      难怪她会用“做梦”这样的动词。

      她的学姐。她的老师。葛露科萨特。她是现世中无人加冕的阶位十,是灵魂道路的抚慰者,是仅存于黑夜的虚幻之蝶。

      真好啊。真想向所有人炫耀。

      凡塞特忍不住想笑,可惜她此刻已没有□□,但剧烈的情绪波动,让构成祂的数据核心,让那些本应完美运行的数据流,跃动起来,偏离正轨。在下一瞬,回归理性。

      作为同学,她们踏上的道路截然不同;作为后辈,她还未能来得及探讨任何苦恼;作为朋友,她们从未携手共行,可她们达到阶位十的手段却殊途同归。她不愧为葛露科萨特的学生。当初的凡海特将他人收容进她自己的意识界,以达成知识同源同归。如今葛露科萨特将自己散入他人意识界,亲自构筑灵魂伟业。

      她一定是第一,凡塞特无需怀疑。从今往后,灵魂因梦境安定,再也不会于黑夜中懵懂。

      葛露科萨特达成夙愿,她将会抚慰每一缕迷茫的灵魂。

      凡塞特强制自己再一次休眠,期待那蝴蝶能够在她的梦境里畅游。原来她还能和她在梦里相见。原来梦是这样的感觉。原来我缺损的灵魂并不是“我”的不择手段。观摩自己的记忆,凡塞特对那浓烈的情绪感到新奇,原来凡海特是这样的吗?原来葛露科萨特是这样的吗?

      于是,在那熟悉的黑暗中,那蓝色的荧光是唯一的光源,她追逐,疑惑,在未知的中途看见蝴蝶又一次飞向那看不清面容的人影。

      她们相遇。

      她忽然记起,那无法触及的阴魂不散的身影……

      唯一的荧光飞过那身影,又折返回来,最终停留在对方伸出的指尖。凡塞特放缓了她的呼吸,闪烁的荧光与她的呼吸同一频率,照亮对方的面容。凡塞特放松下来,果然,那身影从来都不是葛露科萨特,那些追寻、不解、失望、责怪,从来不曾出自葛露科萨特之口。

      那一直以来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那缕残魂就站在她面前,蝴蝶的荧光照亮她的嘴角,凡塞特又看见“她”的嘴开开合合。“她”说,“你记得她说过,‘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凡塞特的身体又不可控地紧绷。荧光停留在对方的眼角,带着平和的恶意,她嘲笑着,“你哪有什么老师。你哪是什么第一。”

      “你根本没有记忆,怎么可能还记得她呢?”
      “你又在自欺欺人了。凡海特。”

      “她”是凡塞特一直以来缺失的灵魂。
      现在,她的灵魂在她面前喋喋不休。

      “很在意对吧?去问她呀。”“你哪敢呢?”
      “那来问我啊。”

      “。。。”凡塞特没有回答“她”,没有理睬“她”,她终于意识到,原来是自己不想接纳“她”。如莫娜一样,主动权从来都在凡塞特自己手里。也同莫娜一样,是她一直在排斥自己的灵魂。因此那身影总是遥不可及。

      凡塞特无法理解自己此刻的想法,无法体恤自己此刻的情绪,无法描述自己此刻的感受。

      即使此刻她的外形在梦境中和人类有多么相似……也无法掩盖,现实中的她,为了真理早已成为了舍弃一切纯化一切的集合体。没有人型,舍弃情感,抛除记忆,抹除认知,异化自我,同化思维。

      此时此刻,在这个梦境中,她的回忆、她的模样、她的情绪、这些感慨、喜悦、庆幸、惶恐,所有的一切鲜活都不过是凡塞特模拟出的凡海特的人格。

      她其实很听话。她相信【信仰】给的那条线索。她相信那是她给出的答案。

      她等了。她等过了…

      人类形状的凡塞特泄了气,她总是紧绷的挺直的后背佝偻下去。她责问自己,那样的形态真的是她所追求的吗?

      “我也很好奇。”那缕残魂在她面前蹲下,无尽的黑暗中,凡塞特感觉到她们四目相对。

      她们本就一体。

      漫长的思考过后,凡塞特与一直沉默等待着她的身影对视着,渐渐挺直了身,她目光灼灼,“这就是【真理】该有的形态。我追求的道路,其终点就应如此。”

      “嗯哼。那又怎么了呢?”在她的错愕中,“她”眼眸弯弯,“她”丝毫不在意凡塞特的结论,“她”本就不在乎,不在乎她的道路,不在乎她的追求,不在乎力量,不在乎永恒。

      最终,也是“她”率先伸出手,越过了凡塞特点到即止再未前进的距离。

      点点荧光从“她”触碰来的手上浮起,凡塞特看清了“她”的面容。稚嫩又傲慢,是还不知天高地厚,意气风发,却生机勃勃的凡海特。

      原来我以前是这样的吗?凡塞特感到陌生,她错愕地停在原处,仔细打量她自己。

      游魂消散的极快,“她”最后残留的目光停留在蝴蝶身上,并不稀于留给她自己,凡塞特透过“她”的眼睛,喃喃自语,“你永远不知道。因为注视她的是我。”

      蓝蝶再也无处停留,只悠扬地飘向更深的黑。凡塞特想去挽留,却被近乎于无穷的记忆冲垮。

      “。。。”灵魂已然完整,
      反正这里是梦。算了吧。她自暴自弃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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