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过敏症》不夜夜夜吃宵夜

9、六年

　　“唐少，这是上个季度花店的财务报表。”
　　简梦将一系列打印出来的表格放到唐南星面前，唐南星只觉得眼前一黑。
　　他连忙拜手推开文件：“别、别，我相信你，亏了还是赚了我无所谓的，你直接把她们放在档案袋里就行。”
　　它们唯一存在的意义，就是在被税务局抽查的时候证明花店是合法纳税的。
　　简梦笑眯眯地摇头，将文件再次推过去：“不行呀。这是唐总特意吩咐我的。”
　　扎着双马尾的可爱少女笑容甜美，但唐南星总觉得简梦脑袋上扎的不是马尾，是恶魔的小犄角。
　　简·小恶魔·梦：“唐总的原话是——唐少现在既然在经营花店，那以前学的知识就不能忘，唐总会来抽查。”
　　唐南星：“……”
　　唐南星欲哭无泪，最后一脸苦逼地从简梦手中拿过资料，痛苦地浏览翻阅起来。
　　早知道当初就不为了图方便，接受唐致派来的财务了，事情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眼前这熟悉的字眼，不一样的数据，耳边还回荡着那一句“会抽查”的声音。
　　一瞬间，唐南星觉得自己梦回了那六年。
　　被傅知寒一对一手把手上课的时候。
　　五年前，唐南星十八岁，傅知寒二十四岁。而再六年前，唐南星十二岁，傅知寒十八岁，也是他们初次相遇的那一年。
　　唐家的未来继承人唐南星，刚入初中就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数学天赋——指不及格——唐家人自然非常焦心忧虑，唐南星父母更是对此恨铁不成钢。
　　彼时，唐傅两家关系不错，也有合作在身，为了帮助唐南星，也是为了继续拉进两个顶尖豪门的关系——十六岁就完成高考，一路跳级的天之骄子傅知寒，就这么被带到了被数学打击得恹恹的小唐南星面前。
　　“南星，这是傅知寒，你喊他哥哥或者老师都可以，以后让他来辅导你的数学。”
　　那时候还是少年人的傅知寒身形修长，挺拔如松，眉眼间没什么表情，冷淡又平静地向唐南星伸出手。
　　“你好。”
　　——小唐南星眨了眨眼，他从这个高挑冷漠的少年眼底，看见了不那么明显的厌烦。
　　也是。
　　任谁被自己父母拽来当这种粘合两家关系的工具人都不会好受，更何况是天之骄子傅知寒。
　　如今竟然要来辅导一个数学不及格的人。
　　可惜小唐南星不懂。
　　他只隐约感觉眼前这个帅气哥哥好像有些讨厌他，于是他朝着对方展露一个大大的笑，坦荡直白又热烈天真，握住傅知寒微凉的手。
　　“你好呀，傅老师，请多指教。”
　　一句傅老师喊了六年。
　　贯穿了唐南星整个少年，贯穿了唐南星最青春与最肆意张扬的那六年。
　　初见时只是礼貌相握的那双手，在课桌下隐秘的十指相扣，然后耳尖羞红的他与傅知寒倏忽睁开的眼对上，一时间心如擂鼓，却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心跳，喧嚣肆虐在耳边。
　　最后是傅知寒不轻不重的拍打，打在唐南星的手背，温和的笑意融了他眼底的冷，却又十分自然的松开了彼此相叠的手。
　　“小星，专心，一会儿会抽查。”
　　……
　　呼。唐南星一边回忆着，一边漫不经心的翻看数据，脑子里乱糟糟一片，连简梦什么时候走的也没注意。
　　他明明花了那么大力气想要忘记，可却总是轻而易举的想起。眼前的数据、手中的笔、身下的桌、阳台的躺椅……每一处，他都能想起与之相对应的，属于傅知寒的画面。
　　唐南星想要让岁月将回忆冲刷褪色。
　　却让回忆淬炼成更为醇香的蜜酒。
　　记忆里的每一帧都坦坦荡荡说着：傅知寒很喜欢唐南星，唐南星很喜欢傅知寒。
　　但他们的喜欢不是同一种喜欢。
　　不然他当年也不会如此头破血流。
　　傅知寒纵容他的任性，惯着他的娇蛮，对他偶尔的坏脾气只会笑着宽容，年长者的气质随着时光一起渐渐沉淀。当初那位冷漠淡然的少年，被他包裹着融化，成为了温润的大人。
　　可是他不喜欢他……不。
　　他喜欢他，只是对弟弟一般的喜欢、宠爱。
　　不是爱人。
　　他不爱他。
　　唐南星深沉地叹了口气，叹到一半又觉得抓狂，索性再次掏出了傅知寒娃娃开始疯狂掐脸。
　　“傅知寒！你真是一个罪孽深重的男人！”
　　“……老、老板？”
　　唐南星猛然僵住抬起头和方林晚对视。
　　多么熟悉的一幕，多么熟悉的社死。
　　唐南星：他没听见我喊傅知寒吧？
　　方林晚：我是不是要假装没听见他喊傅总？
　　“咳，我是来订花的。”方林晚回神，一本正经的模样加上依旧完美的笑容，一下子让唐南星略微安下心来。
　　应该是没听见。
　　唐南星脸上也扬起自己的招牌笑容，细碎阳光盛进他眼底更显灿烂。
　　“你好呀，方特助，这次又是订给谁呀？”
　　唐南星的笑里带着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那几分期待，方林晚却看了出来，心下不由更叹气：所以这两人怎么就不肯好好张嘴说话呢？他这天天跑腿也很累的啊。
　　心底虽是这样想，方林晚专业的素质还是让他维持了标准职业的微笑，既然之前的借口早就被看破，他便索性直言。
　　“你好，这次是代表富傅氏财团傅总订花，需要送达的地址是唐楼大厦48层1108号……”
　　唐南星记录地址的笔一顿，心底隐晦的期待消散，抬头看向方林晚的目光里满是疑惑。
　　唐南星：“这不是唐致的办公室吗？”
　　方林晚一脸严肃：“没错。正是因为是要进入唐氏的地盘上，所以必须要找你帮忙送花，非常感想。”
　　唐南星：“……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傅知寒为什么要给唐致送花？
　　唐南星关心的分明是这个。
　　可是要让他张口把这话问出来，他又实在不愿意。显得自己好像多在乎傅知寒似的……就算他心底真的是，也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到最后，他憋着气把方林晚说的东西全部记下，看着方林晚离开的背影，都没捱过自己心里那关，愣是一句话也没有问出来，就光自己生闷气了。
　　气着气着，唐南星又觉得气不过，又把傅知寒的娃娃拿出来，愤怒地左右开弓捏得那娃娃的脸几乎完全变形。
　　“啊啊啊啊！所以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给唐致送花……总不能、总不能是他真喜欢……”
　　唐南星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捶打娃娃的手也好似突然没了力气。他垂眸看着那娃娃，抿着唇发呆。
　　他点了点娃娃的唇。
　　是啊，或许……又怎么不可以是呢？
　　五年过去，他那么拼命想要忘记却一次又一次失败。傅知寒呢？傅知寒这五年过去，会不会早就已经忘记了他……早就已经移情别恋了呢？
　　他想起之前遇见傅知寒那几次。傅知寒的态度都不算太冷漠，可与他们的曾经的相比，却又那么冷漠。
　　他们之间似乎早已横着一条沟壑。
　　唐南星失神想着，傅知寒倘若真的是对唐致……那么对他的态度就说得通了。毕竟恋人的弟弟，哪怕曾经有过不好的交集，也还是需要脸面，不是吗？
　　他笑了几声，却只觉得心脏微微涨得发疼。
　　脑海中的思绪无法控制地将两人放在一起，唐南星想，对啊，多般配的一对天骄，唐致太优秀，所以哪怕真的是同性恋那群唐家人恐怕也不会做什么。
　　和他完全不同。
　　唐南星不嫉恨唐致，也不怪傅知寒。
　　他只是觉得自己果然是故事里路过的背景板、路人甲，是推进一段爱情故事的助力剂。
　　天骄对天骄。这才是一段值得被所有人歌颂赞扬的爱情故事。
　　他自以为自己情绪早已收敛得极好，沉默无声收拾纸与笔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悄无声息的泪早已润湿了本子上被写下的地址。
　　唐楼大厦48层1108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