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过敏症》不夜夜夜吃宵夜

10、藏头

　　花店的生意自然还是要做的。
　　在过去五年里，唐南星早已无数次在孤独深夜里哭泣，第二天又笑着迎接新的晨曦。他的眼里盛满微暖的光，叫人看不清曾经残破的泪留下的水意。
　　他已经学会了长大。
　　在无人再愿纵容他之后。
　　“唐少好。”
　　唐楼大厦是唐家本家的地盘，整栋大厦都是唐氏出资修建，四十层至五十层属于唐氏内部企业进行办公的场所，闲杂人不得入内。其他楼层则是作为办公楼出驻出租给其他企业。
　　唐巧云刚被赶出唐家时，第二天就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唐楼大厦，理直气壮地租了三层楼用作办公，直接将巧星公司的名字打出来，让一群自以为将唐巧云赶走便万事大吉的唐家人很是恶心。
　　毕竟唐巧云就是专程来恶心他们的。
　　看着唐家人在自己家地盘上丢脸。
　　唐南星从前也常来唐楼大厦，这里对他而言是沉闷因压抑的过去，是被当做名为“继承人”傀儡而训练的练习场所。
　　后来傅知寒总是陪着他一起，于是黑暗无光的画面，也似乎多了几分灿烂耀眼的生机。
　　只可惜一切究竟只是过去。
　　唐南星摁下专属电梯的按钮，抱着一大捧风信子慢吞吞走进去，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这一大束花上。
　　这是傅知寒选的花束。
　　他不想去多加揣摩别人的意图，总觉得自己这样实在太惹人生厌。可思绪总如断了线的风筝，随意飘荡着、变幻着，他忍不住想着，为什么会是风信子呢？
　　怀里这一大束花是紫色调风信子，花语通用是道歉后悔之类的含义。
　　难道是他们之间出了什么矛盾吗？所以需要用花作为道歉……既然如此，又为什么非要让他来送花呢？明明自己就可以的吧。
　　唐南星隐约有些困惑，万千思绪中似乎隐约抓到了一丝藏在云层后的线头，没来得及抓稳思绪开端的篇章，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他收敛下心思，走出电梯门，深呼吸几次，努力做到面不改色神色淡定地给唐致送花去。
　　“叩叩。”
　　“进。”
　　唐南星礼貌地敲了敲门，唐致冷静矜贵的声音很快响起。
　　他恍了一下神，唐致真的比他更好。倘若这才是幸福，那么……他会选择默默站在无光的角落，为他们祝福。
　　“小星？”
　　冷静平板的声音带上显而易见的温暖笑意，唐南星抬起头，迎上唐致如春风般温和和煦的面容。
　　他的目光落在唐南星抱着的一大束风信子上，挑眉讶异一瞬：“小星，这是送给我的吗？很漂亮的花，我很喜欢。”
　　唐南星抿了抿唇。
　　唐致对他很好，他不想做恶毒坏人。
　　所以他最后只是仰起头，朝唐致俏皮地眨了眨眼笑，“是别人托我送给你的。”
　　唐致愣了愣：“是谁？”
　　唐南星还是笑：“是傅知寒……收下吧，哥。”
　　唐南星眨了眨眼继续说：“我出国太久了，都不知道原来你们……”
　　“小星。”唐致打断了他的话。
　　青年温和和煦的眉眼里带着无奈，带着怜惜和心疼。他看着唐南星一对星似的眸黯淡，心底微微叹气。
　　看样子，就算他最开始不答应帮傅知寒的忙，恐怕也是做不到的。毕竟，他也见不得自己的弟弟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在唐南星愣神的时候，唐致走到唐南星身边将那束花接过，放在桌面上。他穿着一身板正的西装，却毫不在乎地蹲下，仰头看着眼前这个所有人都想精心呵护的孩子。
　　他的声音很轻。
　　“小星，风信子的花语是什么？”
　　唐南星愣愣道：“一般是道歉……”
　　唐致笑：“那你觉得，谁最需要向你道歉呢？”
　　唐南星脑子里瞬间浮现一个名字。
　　他抿唇偏开头，最后没有说话。
　　唐致于是再问：“那么，如果那个人和你道歉的话，你可以考虑原谅他吗？”
　　“如果小星可以考虑一下的话，我这边就交换一个那个人的秘密给你，想听吗？”
　　唐致的声音很温柔，无限的包容意味让唐南星更加羞愧难当，也让他眼底的泪再也忍不住，闪烁水光里藏着淡淡期冀。
　　他回应的声音闷闷的：“……可、可以考虑。”
　　哪怕真的是他猜想的那样也无妨。
　　他失神看着唐致温柔的脸，他想起从唐巧云口中听闻的那些观关于唐致的曾经——如果能看见自己亲人幸福的话，他心甘情愿。
　　唐致值得更好的人生。
　　“小星，不要走神啊。”唐致失笑，“总觉得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有时候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答应了帮傅总一个忙。”
　　听见唐致的话，唐南星这下是真愣住了。
　　原来自己刚刚那么多，全都是自己在瞎想吗？还被眼前的正主给发现了……实在是好丢脸。
　　唐南星脸色羞赧，耳根发红，连忙试图转移话题，“我、我没有！对了，哥！你刚才说的那什么的秘密，是什么啊？”
　　“秘密啊……”唐致拖长了声音，故意顿了两秒，“藏在某位傅总找你订花的地址单里，小星，不如抽个空连起来看看吧？”
　　地址单。
　　唐南星最后一脸茫然懵懂地从唐楼大厦出来，回到花店翻着自己写的地址单。
　　那些地址他写下后便没再看过，平时又总是不善收拾整理，他翻了许久后才终于将它们挨个找出来，列成一排摆好。
　　唐南星本来在嘀嘀咕咕，只觉得唐致是不是联合着傅知寒在故意耍他玩。然而当把地址单按照时间顺序摆好时，唐南星却好似哑了般说不出话来。
　　地址单安排顺序排列成——
　　我恋依依奶茶店。
　　喜福禄老年康养中心。
　　欢乐新天地。
　　唐楼大厦48层1108号。
　　……
　　我，喜，欢，唐……
　　唐什么呢？
　　唐南星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在砰砰直跳，某个无限期待的答案想迫不及待跳出自己的胸口，向全世界大声宣告自己的存在。
　　他深吸一口气，睫毛轻颤着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他怕一切又是一厢情愿。他一朝被蛇咬，如今十年怕井绳。
　　“铃——”
　　花店门口的风铃轻响，唐南星迅速收拾好情绪，一双手在脸上乱糟糟揉几下，扬起笑看向来人，随后便突然顿住。
　　来人是傅知寒。
　　唐南星的心突然砰砰跳了几下。
　　傅知寒站在花店门口，日光落在他眉睫染上暖意融融，年长者低垂温和的眉目静静裹着包容。他目光沉稳深邃，藏着唐南星未曾发觉的隐约不安。
　　傅知寒轻轻出声：“南星，我来订花。”
　　唐南星恍神了许久。
　　眼前的傅知寒太像他们的从前。
　　他失神很久，回神时发现傅知寒还在原地，似乎在等着他发话。他抿唇略微不爽，搞什么……搞得好像可怜兮兮他不让他进门似的！
　　唐南星微微没好气：“订，订，进来吧。”
　　至于地址藏头真正的答案……唐南星目光微眯，像只警觉的小猫眼也不眨地紧盯着傅知寒。
　　他心底期待着某个答案。
　　他无法否认，哪怕曾经发生过如此糟糕的事，他却依旧期待着那个答案。
　　“南星。”
　　傅知寒喊他的名字。
　　声音温和低沉，裹挟无限缱绻温柔的意味，好似藏着万千蜜糖，暖进他的骨子里让他灵魂颤栗发烫。
　　他努力摆出公事公办态度，轻轻嗯了一声，然而声音里细微颤抖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唐南星啊唐南星，他就是喊喊你，你怎么就那么不争气？真是丢脸……
　　“这束花，是订来送给你的，送给南星。”傅知寒说。
　　唐南星一双眼唰的一下明亮起来，细碎阳光落尽他眼底，揉出灿烂夺目的期待与欢喜。他下意识朝前走几步，想凑近人身边又堪堪止步。他努力忍住心底的情绪故作淡定地开口，然而唇角却完全不受控制地上扬。
　　“……给我的？真的是我给我的？咳，我、我就是问问，怕这位顾客送错了人而已……所以真的是给我的？”
　　啊啊啊！唐南星！你好廉价！
　　他心底疯狂唾弃自己。
　　眼前的傅知寒笑容温柔。
　　“是给你的。我想给南城临水街108号满城花开的小老板南星送花，请问可以吗？”
　　傅知寒明确给出一道地址，显然正是唐南星的花店地址。他愣神了一瞬，很快又想起那一列藏头的地址单。
　　如果算上这个地址……
　　他的心跳如擂鼓咚咚。
　　我喜欢唐南……
　　那么最后一个字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