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世界怪谈收容图鉴》没有无尽夏

2、地府鬼打墙

　　“嘤！”
　　又被猛地一扯，时宴月瘦弱的身子往左右像是被掌控了方向盘的汽车一样歪来歪去。
　　此时青年的脸上只有无奈。
　　“陈先生，只是蜗牛而已，它爬的很慢，不会攻击你的。”
　　二百斤的中介紧紧拽着时宴月的衣袖不肯撒开，弱大无助的身躯完全不是一个小小的时宴月可以完全挡住的，但他还是不敢从他身后冒出头。
　　“兄弟啊，你警觉一点，谁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变得！”
　　中介脸色惨白，语气却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自从半个小时之前无论他们怎么走都走不出公寓楼开始，陈中介好像失去了所有手段，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停不下的神神叨叨一惊一乍。
　　不过这种情况确实很难不一惊一乍。
　　从走廊已经看不见太阳，日暮西斜，时间还在往前。
　　时宴月看着外面的阳光，走到栏杆边往下看。
　　“兄弟你千万别想不开啊！！我只有你了！！！”中介尖叫一声，拽着时宴月的胳膊拼命往回拖，时宴月视线刚碰到栏杆边，眼前的画面就变成了残影被拽回原地。
　　“痛，痛……我没有要跳楼！”
　　本来被中介左摇右晃脑袋就晕，现在更感觉要把脑浆都晃匀了。
　　要死了，想吐。
　　中介走到时宴月面前，小心翼翼的竖着手指头晃。
　　“兄弟，这是几？”
　　“二，别晃了。”时宴月受不了的抓住他的手指，稳了稳神思。“我们这是在几楼？”
　　“四楼啊！”
　　中介生怕时宴月傻了只剩他一个。
　　时宴月轻声安抚他“不要看门牌，这里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数一下楼层。”
　　中介反应过来，哦哦两声，像时宴月刚才一样探出脑袋往楼下看。
　　“一二三四……四楼没错了！”中介回过头，忽然聪明起来“咱就是说，你说看门牌不一定真，咱数楼层会不会也数错啊？”
　　时宴月觉得中介举一反三很快，眨眨眼“可能的，所以要多角度确定一下。”
　　中介恍然大悟，抽出自己的钢笔，时宴月还没来得及拦住就扔下去了。
　　金属落在水泥地面的声音片刻后就响起。
　　随着钢笔落地，中介也开始跃跃欲试。
　　“四层摔不死人吧？”
　　这回换成时宴月把中介拽回来了。
　　“会死，要跳也得是二楼。”
　　问题在于，他们该怎么下二楼。
　　安静，这里太安静了，连最初的蝉鸣也隐匿无踪。
　　时宴月皱着眉，他开始有点后悔，刚刚应该拦住中介直接把钢笔从楼上扔下去。
　　“砰砰砰——”
　　骤然响起的声音在这种安静下尤为突兀，中介胆子小，吓得几乎要跳起来，要不是时宴月不够壮实估计得整个挂在他身上。
　　悬挂失败，中介只得尽量把身子缩在时宴月后面。
　　“什么声音……兄弟你听见没……？”
　　“砰砰砰砰砰——”
　　说听不见也很难。
　　是敲门声。
　　时宴月无视中介拿他当挡箭牌，还提前推着中介和他一起退了一步。
　　“砰砰砰砰砰砰砰——”
　　比起敲门，更加像是在砸门。
　　在这栋基本以老式铁皮门为主的建筑里，那种混杂着铁皮被撞击和锈蚀的金属材质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听得让人头皮发麻。
　　那种砸门声逐渐变得越发急促，好像敲门的人也变得越来越暴躁。
　　但是他们正站在四楼的走廊上，这里空空荡荡。
　　如果不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就是里面在向外面砸。
　　“嘎吱——”
　　敲门声停了。
　　那是404的房门，缓缓地由内被拉开。
　　“走！”
　　中介已经完全被吓傻了，自己的脚像是扎了根，堵着时宴月也跑不了。
　　还好时宴月是个讲义气的，狠狠推了他两下，拉着他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楼梯是鬼打墙，根本出不去，走廊太短了，玩追逐战也没时间。
　　“钥匙！”时宴月冷声喊，但中介还是呆滞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404的房门口移不开。
　　时宴月受不了了，猛地给了他一巴掌“把401的钥匙拿出来！”
　　中介猛然回魂，从业多年的经验让他颤抖着手也仅凭肌肉记忆翻出了401的房门钥匙。
　　时宴月没等他颤颤巍巍的开锁，劈手夺过，一把推开401的房门把中介踢了进去。
　　余光已经看见了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黑影，时宴月来不及想象，猛地关上401的房门。
　　“砰！”
　　随着一声重物摔在门上的声音，震得时宴月手臂一麻，也没忘了先把房门锁死。
　　不知道外面是什么东西，时宴月心脏还没消停，只能紧紧盯着房门，害怕它会破门而入。
　　嗒……嗒……嗒……
　　安静。
　　除了耳边好像水龙头没关一样的声音，门外没有一点动静。
　　水滴？
　　说起来中介为什么不说话？
　　时宴月试探性的转过头，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瞳孔紧缩，心凉了半截。
　　从401客厅的房顶上，一具倒悬的尸体。
　　他的双脚缠绕着绿色的，好像是从骨肉里生长出来绿色和深褐色的根系，紧紧的扎在天花板上，让他整个人好像正直直的，倒着，站在那里。
　　从他身上渗出的黑红色的，不知是什么的液体，滴滴答答缓慢地顺着发丝落在地上。
　　就好像是水滴的声音。
　　中介瘫软在地上，已经彻底吓傻了，从他身上飘出来一种尿骚味，在密闭的空间里这种味道格外恶心。
　　密闭，密闭空间。
　　时宴月感觉心脏跳动的很慢，好像他也害怕惊扰什么东西。
　　但是脑子已经先他的恐惧一步开始转圜。
　　密闭空间，依照这具尸体的腐烂程度，怎么会没有尸臭味？
　　如果不是正面看见，他们都没有发现这具尸体，在门外的时候就没有任何味道。
　　时宴月闭了闭眼，挪动脚步向着那具尸体走过去。
　　一只手却猛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说实话，克制自己冲着尸体走过去也是很需要勇气的，这种情况下忽然被人抓住简直让时宴月汗毛直立。
　　他也几乎要跳起来，和那个抓住他的人异口同声——
　　“你干嘛！？”
　　“你干嘛！！”
　　中介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他的嗓门已经惊天地泣鬼神完全不在意会不会吸引门外那个不知是什么的怪东西了。
　　“我们会死的！！我们一定会死的！！有鬼，有鬼啊你看不见吗！！这里面有问题！外面也有！呜呜呜呜呜呜呜——都怪我贪，为什么要来这个公寓！这就是栋鬼楼！！”
　　中介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时宴月倒是可以抽空觉得他的哭嚎缓解了点紧张的氛围。
　　实话说比起中介的大吵大闹，他比较讨厌刚刚那种诡异的死寂无声。
　　不过时宴月还是抓住了重点。
　　“什么鬼楼？”
　　中介拽着自己脖子上的佛牌，好似忏悔的絮叨：
　　“这里，福安路4栋就是个鬼楼！来住的不是丢了就是死了，警察都找不到。302都失踪半年了，咋可能还在这里，刚刚冲过来朝我们索命的肯定是她的冤魂！我对不起你兄弟，我明知道这里有问题还带你来看房，我挣黑心钱我活该……我一定是已经在阴曹地府了，呜哇哇——”
　　中介说话又开始语无伦次，时宴月想先解决一下重点，也难耐被他的哭声吵得头疼。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安慰一个三十奔四的大汉。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们没在地府。”时宴月的声音轻轻柔柔，但是面对中介的大嗓门没有什么穿透力。“可以出去的。”
　　“你说啥？”
　　“我说可以出去的。”
　　时宴月收紧了背后一样在轻轻颤抖的手，看着中介的表情却平静又沉着。
　　“冷静下来，找到混乱之中的逻辑，就能找到出去的门。”
　　中介不知道怎么说，但是时宴月平静的样子莫名的有说服力。
　　他终于安静下来。
　　“好了，你刚刚说朝我们冲过来的是302的冤魂？”
　　时宴月看他已经找回了理智，从头开始盘问。
　　“对、对……302是一家四口人，那家女主人长得很漂亮，跟明星似的，我一直记得她的脸，刚刚在外面朝我俩冲过来……”
　　像蜘蛛一样。
　　中介没说完，因为他也不太确定，他的脑子其实现在还是转的有点勉强。
　　刚刚时宴月一直拽着他跑，他吓傻了，只顾着看着404门口。
　　其实现在回忆，大部分也不太清楚了，但他记得302的脸。
　　那一定是302的脸。
　　时宴月沉默了一会，这是个有用的信息，但是现在还不够。既然进来了，他们要调查一下401。
　　“你做的很好了，休息一会，别想太多。”
　　把中介安安稳稳放在原地，时宴月一个人向着客厅中间那个倒悬的尸体走去。
　　这一次中介没拦他，只是看着他动作。
　　说是腐烂，其实这个状态说是“破了”比较合适。
　　时宴月走进观察那具尸体，一米七多一点，但是因为皮肤好像全部呈现一种卷曲紧缩的状态，可能有缩水的成分。
　　看得出原本是个男性，已经几乎和皮肉烂在一起的服装上面，蓝色Polo衫还印着某个品牌的logo。
　　时宴月忍住心里那点恐惧，伸手碰了一下他的皮肤。
　　柔软……的。
　　这种定性出自于，手戳下去以后里面的触感不像是腐烂的筋肉，有一点点硬，但不是骨头的那种，就像是……
　　一个沙袋。
　　时宴月更深的直接用手拨开已经非常脆弱的皮肤表面。
　　“沙沙……”
　　顺着他拨开的口子，黑色的，肥沃的土壤顺着“尸袋”的破口处簌簌掉落。
　　居然全部是土。
　　这具尸体，除了表面的已经完全干燥萎缩的皮以外，里面填充他的居然全部是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