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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南下攻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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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山嘉的不安很快变为现实。
古长岁在登基称帝的那一天被一道天雷击中,死在了距离皇位一步之遥的地方。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宗室很快登上皇位,全盘接纳了古长岁姐弟相争的果实。
江枳把万锦和西千送到崔山嘉面前。
万锦跪在地上仰望那个曾经一起走过很长一段路的人,她没有按照她们的设想往前走。
她感到庆幸。
如果当初崔山嘉先一步做了古长岁做的事情,也许先死去的就是她。
西千痴痴地看着崔山嘉,然后连滚带爬地冲上去将崔山嘉拉了下来,神情怪异地摇着头。
阿凉被崔山嘉的眼神制止,没有去阻拦西千。
紫夜问万锦:“她怎么了?”
西千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对。
万锦就着紫夜的手站起来,一路奔逃又日夜兼程地来到中都,她们都万分疲惫。
“她疯了。”万锦说。
在古长岁死去的那一刻,西千就疯了。
那道天雷来得太过突兀,晴空万里下的一声骤响,古长岁就在她们的眼前化为灰烬。
也是在那个时候,西千突然就疯了,敌人的屠刀砍下来时,她拉着西千逃命,西千却在说:“原来是这样。”
她就用那样疯魔一般的神情问她:“你看到了吗?”
“这里有一堵墙。”
她拉着每一个她遇见的人重复这个问题,没有人给过她肯定的回答。
“你看到了吗?”西千问崔山嘉:“这里有一堵墙。”
她的手往前伸去,眼里全是愤恨与不甘。
“是的。”崔山嘉回应她:“我看到了。”
这堵墙就在她眼前,阻挡着她前行的每一步。
西千略诧异了一瞬便笑起来,她没有疯,她只是见到的真相。
她终于说出重复那个问题之外的第一句话:“她就是一头撞死在了这堵墙上。‘砰’的一声,碎掉了。”
西千说,“我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醒。”
她万分自责:“是我害死了她。”
天雷不过虚谈,那是别人的圈套,用来害死古长岁,是她没能为她清扫障碍,最终变成了这样的结果。
是她太心急了。
“你不要去到那个位置上。”西千再一次说,“慢一点。”
“我们慢一点,将来就有人能走到终点去。”
“不。”崔山嘉说,“不能慢。”
西千紧紧抓住崔山嘉,要劝诫她,在看清楚崔山嘉的脸时她忽然想起来,她早就背叛了她。
她没有立场说出任何劝诫的话来。
“传旨。”崔山嘉说,“卢含、江枳为先锋,原秀压阵,出兵燕国。”
“为我枉死的盟友讨回公道。”
万锦和西千不是逃亡,她们来到这里,是为死去的燕帝古长岁请求援兵。
崔山嘉承认古长岁的登基。
虽然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卫观正在北地用兵,西陲不怀好意地出使,高翎才将将全盘收回,这个时候对燕国用兵,虞国的压力会很大。
“不。”西千说,“不能这样做。”
“你该蛰伏下来。”她被古长岁的死亡吓破了胆,舍不得再赔上一个崔山嘉。
离皇位越近,崔山嘉越危险。
高翎皇后是,古长岁也是。
紫夜没有丝毫犹豫地往外走去,去传达崔山嘉的旨意。
这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也许崔山嘉要迎来最严峻的一次反对。
那道只存在于崔山嘉眼前的屏障被西千叫破,她知道崔山嘉必须迈出这一步。
她此时若退,那么她这辈子都无法再往前半步。
万锦拉着西千往外走,她们现在是燕国来求援的客人,会作为使臣被接待。
西千不断回头看去,“没有人可以翻越那堵墙,它那么高那么厚,妄图颠覆它的人都将死在它面前,没有人是例外。”
她又疯疯癫癫起来:“何其不公!何其不公啊!”
为什么偏偏只有她们会受到阻碍呢?
那道她才刚刚触摸到一点的墙一定已经出现在崔山嘉面前很多年。
她轻易就被压垮,而崔山嘉就这样顶着压力走了那么多年。
而她还误解她,叛离她。
“真是可笑。”西千低下头来不再说话。
她的疑惑注定得不到答案,若是崔山嘉能踏出一条路来,也许她才会有机会得到解答。
但是崔山嘉原本就不想走。
最开始她被莫名的不安推着往前走,等到她身后站满了人的时候,她就不得不继续走。
朝臣们跪在崔山嘉的大殿外,请她收回成命。
皇帝才刚亲征不久,她就要和燕国开战,这是非常不理智的事情。
一个不慎,虞国就要重临灭国之危。
“你们做不到,有人会做到。”崔山嘉高坐明堂,睥睨众臣。
她很坦诚,谁都不能阻止她对燕国用兵。
若他们非要阻拦,那就交出权力,退位让贤。
紫夜和方羽分立两侧,像是两尊泥像,只等崔山嘉一声令下,她们便会睁开眼睛,生出三头六臂将一切事务打理得仅仅有条。
有人说:“丞相爱民如子,如今再起战事是要将百姓们推入水火之中吗?”
崔若木到宫里来见崔山嘉,她的女儿已经学会走路,磕磕绊绊地喊崔山嘉‘姨姨’。
“崔家支持你所有的决定。”崔若木说。
这些年族中渐渐有了些能在朝堂上说话的人,崔山嘉并没有刻意优待他们,甚至会用更加严厉的标准来要求他们。
崔若木将崔氏管理得很好,没有人不信服她。
崔氏曾经倾尽全力护佑虞国,此时也能再一次倾尽全力助崔山嘉南下攻燕。
燕国是崔氏的仇人。
“虞国将要一统天下,谁要做阻拦的罪人?”崔山嘉问跪了一地的朝臣们。
虞朝变成虞国已经很多年,燕国若灭,虞国就能再一次大一统。
谁敢呢?
崔山嘉说出口的话从未食言,她既开口要攻打燕国,那么燕国灭国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于是再无一人开口。
方君思缠着方羽:“姐姐你就让我到前线去吧。”
那年未能抵达太北郡的事情始终梗在他心头,每听人提起崔山嘉一次,便回想起一次。
方母心烦他:“去吧去吧。”
又摸了摸皱纹愈深的眼角:“你就是在南边遇到那位驻颜有术的神仙,此番前去务必要求得灵药给你的母亲。”
方君思张口结舌,不能实话实说,也不敢回绝母亲。
方羽已是位高权重,却也不得不慎重对待母亲的吩咐。
“南下是要去打战的,这可不是儿戏,并非如你素日那般游山玩水,说不准就要送了性命。”
方母觉得不吉利,不赞同地看向方羽:“休要浑说。”
方君思道:“我已经入仕许久,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也知道前往前线的后果。”
“阿姐,母亲。”方君思严肃起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方母揶揄他:“若非家中老马识途,你怕是能走丢在去往官署的路上。”
方君思涨红了脸,这是他的硬伤,这么些年也没能好起来。
方羽道:“你若执意要去,我也不能阻拦。”
她又道:“万万要保重自身,莫叫母亲与父亲担忧。”
方母看着火急火燎离开的方君思叹了口气,“你爹反对向燕国用兵的事情,已经去跪了五日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想通。”
连她都看出来了这件事已无回转的余地。
崔丞相要做的事情就没有不能成功的时候。
远在北地的卫观得到崔山嘉下旨攻打燕国的消息时刚从战场上下来。
他抹了刀锋上的血迹,忽然又有了战意:“可别输了啊。”
崔山嘉手底下出来的那几个将军一个比一个厉害。
段许道:“您就这样任由她胡来吗?”
殷绪抬头看了段许一眼,没有言语,侯疆嚷嚷道:“谁胡来了?老子早看燕国不顺眼了,只恨此时远在千里之外,不然必要争个前锋当当,还不打得燕国屁滚尿流。”
卫观道:“你再加把劲,若是早早结束了北地的战事,朕送你到南边去。”
侯疆眼睛锃亮:“果真?!陛下说话要算数。”
卫观大笑道:“自然作数。”
卢含和江枳都有所准备,旨意一到,立时整兵压往燕国边境,并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兵分两路直入燕国,连破数十城之后,抢夺了古长岁胜利果实的新帝才得到虞国攻燕的消息。
怀里的美人被扔了出去,年轻力壮的新帝整肃衣冠,做出了和古长岁那位父皇一样的决定:“朕要亲征。”
他必然不会像他亲爱的不知道隔了多少层的叔父一样,被困在虞国境内进退两难。
他是天命所至,上苍站在他这边,他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远方的战事没有影响到中都百姓的生活。
崔山嘉换上常服,走出宫门。
卫观带兵离开皇宫的时候,她就在想,她好像被困在了皇宫里,每日有处理不完的政事,批阅不完的奏章。
她已经很久没有走到人群中间去了。
百姓们如何看待由她主导而起的战事呢?
阿凉终于换下了女裙,紫夜吩咐人按照崔山嘉的要求给阿凉准备了衣服,刚换上的时候,他很不习惯,崔山嘉围着他看了很久。
他感受到她的心情在变得愉悦,于是不再抗拒。
大街上的人们并不认识崔山嘉,只以为是哪家的贵女出门赏玩。
自崔若木掌家开始,中都里就出现越来越多像她一样的女子,贵族女子们也开始毫无顾忌地出门游玩,中都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这样的变化。
崔山嘉听到不少关于战争的议论。
非议她的竟然不多,更多的人会同时提起南北战事,将她和卫观做比较,打赌哪边的战事会先结束,下注哪位将军的功劳会更大。
偶尔也能听到对于两地百姓的担忧。
战争一定会带来死亡。
崔山嘉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