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山嘉》狮子的太阳

72、宫变落幕

　　金羽营遍布内宫，金留被扣下之后，太后完全掌控了整个内宫。

　　她决定要立刻杀掉卫观。

　　卫观一死，即便崔山嘉是皇后，是丞相，都无济于事。

　　“去告诉你的主子，他最好能控制住中都，否则，谁也别妄想善终。”太后显出些狠厉来。

　　做内侍打扮的人大喜：“太后娘娘圣明！奴这便去回禀，等有了回复，即刻便……”

　　“等？”太后冷笑，“等不了。”

　　“就今夜，就此时此刻。若你的主子支撑不了他的野心，就叫他等死吧。”太后召来了金羽营，不再理会僵在原地的内侍。

　　崔山嘉不会给她和宫外之人合谋的机会。

　　今夜若不博这一场，还不如束手赴死。

　　金羽营出现得十分突然，毫无准备的禁军措手不及，就被迫还击。

　　雷姮出现在崔山嘉身边，她又一次不赞成崔山嘉：“太冒险。”

　　“嗯。”崔山嘉情绪很低落，没有心思反驳。

　　雷姮抿了唇，咽下了后面的话。

　　她应该是觉得失望吧。

　　金羽营选择了追随太后，她们也许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一个怎样的决定。

　　段许看着崔山嘉，她有很多面对这种事情的经验，但今夜的事情对她来说大概还是有些不一样。

　　卫观在落子，她却沉默地坐着，没有任何反应。

　　太后的剑锋直指卫观。

　　她做了一个十分正确的决断。

　　如果她手里的人能完成她的命令的话。

　　金留逃脱了关押，妄图阻止太后。

　　那两个同僚的头当着她的面被砍下来。

　　雷姮和段许抹去刃上的血迹，分明早已经料到了今夜的变故。

　　太后从来就没有胜算。

　　她会回到皇宫里来继续做太后，是因为崔山嘉不想分散精力在内宫里。

　　也是在对卫观表达不满和反击。

　　太后的身份足够，又占据着长辈的身份，有崔山嘉撑腰，她才真正成为了内宫的主人。

　　卫观要削弱相权，就要和崔山嘉正面冲突，若能聘崔山嘉为后，就能不断弱化她在前朝的影响。

　　卫观是皇帝。

　　他费尽心思坐到这个位置上，有他想要完成的宏图志向。

　　崔山嘉是助力也是阻力。

　　太后重新穿上了那套她以为将要赴死之时穿过的衮服,她看着那道始终紧闭的大门，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献王慢她一步。

　　没有了崔山嘉的保护，随便一把刀都可以夺走他的性命。

　　崔山嘉睁开眼睛，卫观的棋局胜负已分。

　　崔山嘉棋艺不佳，看个结果却不难。

　　“你赢了。”崔山嘉说。

　　“阿拂。”卫观唤她。

　　夜越深，卫观便越夺人心魄。

　　崔山嘉转向门口，缓缓地站了起来，大门打开，原秀正站在门口，朝她行礼：“主君。”

　　卫观的脸色难看了些，崔山嘉没有回头看他，她朝原秀道：“辛苦老师。”

　　原秀神采奕奕，不见疲态：“所有参与谋反之人已尽数拿下。”

　　段许握紧了刀，没有人知道原秀带兵入京。

　　她应该在高翎领兵才对，翁妙是先锋，她才是坐镇大军的大将军。

　　可是她就这样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中都，赶上了太后临时决定的谋反。

　　“夜深了，陛下早些休息。”崔山嘉朝原秀走去，到了门口她又回过头来，对卫观说：“那位不曾见过的姑娘，可真是个妙人。”

　　卫观被争先恐后冲进来的夜风吹到，捂着心口咳起来。

　　原秀护着崔山嘉离开了这座宫殿。

　　天光将明，东方朝霞瞬间就铺满了天空，安静的皇宫里不像是刚刚发生过一场夺权斗争的样子。

　　崔山嘉沉默地走在最前方，情绪比来时更要低落。

　　她始终认为卫观应该是不同的。

　　他对她来说一直都不同。

　　在她还处在完全迷茫中的时候，卫观的存在就能极大的安抚她惶恐的内心。

　　她不知道原因，却顺从内心去靠近他，信赖他，帮助他。

　　她恐惧孤独，她以为卫观会是可以一起走的人。

　　但是从他丢掉吴郡开始，失望就一次接着一次的来，她不断地为他寻找借口，最终都不过是自欺欺人。

　　阿凉落后崔山嘉半步，她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回头看去。

　　以原秀为首，跟随在她身后的人从未减少，她们看着她，像是在追随太阳。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崔山嘉迎向朝阳，从低沉的情绪中走出来。

　　她会一直走下去。

　　太后薨逝，献王伏诛。

　　崔山嘉忽然想起高翎皇后来，她应该一直在面对这样的事情，从惊心动魄到厌倦乏味。

　　金留跪在艳阳之下。

　　她是金羽营统领，金羽营是昨夜太后谋反的主力，虽然她并未与太后同流合污，也不是所有的金羽营都参与了这场谋反，但这是谋反，胜了一飞冲天，败了杀头流放。

　　可她不能就这么看着金羽营散了。

　　崔山嘉正在见太后一个个选出来的内宫女官们。

　　女官们战战兢兢地站着，身边少了一些人，也许就是和昨夜宫里发生的事情有关。

　　现在驻守皇宫的既不是禁军也不是金羽营，而是原秀的明光军。

　　仅从这件事就能看得出来，昨夜皇宫里一定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她们也不知道等待她们的会是怎样的结局。

　　崔山嘉合上名册，道：“太后薨逝，你们要配合好奉常、宗政两司，不要丢了内宫的脸面。”

　　又道：“内宫诸事皆报与紫夜决断。”

　　崔山嘉将她们一一看过，最后道：“你们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人，不要辜负自己。”

　　众女官惊诧，崔山嘉完全没有要清洗的意思，她们都是太后手上选拔出来的女官，太后谋反而死，崔山嘉却还要全了她的身后事，对她们这些人也不曾赶尽杀绝。

　　等女官们走后，金留也得到了她的结局。

　　“叫她领了卫尉一职，守好皇宫各处。”

　　金羽营还是金留的，也就意味着如果金羽营里还留有谋反之人的话，那就将是金留的责任。

　　“您和他撕破了脸，为什么还要留着他呢？”原秀问崔山嘉。

　　段许的卫尉之职被崔山嘉给了金留，她和卫观之间已是图穷匕见，再不可能恢复如初了。

　　卫观养病深宫之中，前朝桩桩件件的事情里却都有他的身影。

　　那个两度来到太后面前的内侍若无段许的帮助，绝对不可能避开崔山嘉进入内宫。

　　是卫观推动了太后和崔山嘉之间你死我活的争端。

　　“他是皇帝。”崔山嘉说，“我需要这个皇帝。”

　　来堵悠悠之口。

　　尤其是在太后和献王相继死去的现在。

　　原秀想，崔山嘉内心深处大概还是对卫观留有一丝柔软，不论是那些被郑重以待的书信和疑问，还是宁愿为难自己也愿意为崔山嘉出兵泗县的情谊，都是崔山嘉一再退让的原因。

　　前朝后宫都在崔山嘉的掌控之下，再没有一丝逆反的声音。

　　卫观还和从前一样养着病，除了几个亲近的人，没有人知道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段许被夺职的理由冠冕堂皇。

　　说他竟然让太后带着人杀到了皇帝的面前，这是极大的失职，因而不能继续统帅禁军守护宫城。

　　卫尉的职位就由拼死反抗太后谋反的金留担任。

　　“殷绪侯疆现在北地，只需陛下一纸诏书便可进京拨乱反正。”

　　卫观好半天才听见段许的话，“我们之间，一直隐忍退让的总是阿拂。”

　　只是现在她不肯退了。

　　殷绪侯疆坐镇北地，而晏铃已在受诏归京的路上，这个时候召殷绪侯疆归来，他在北地的谋划就会前功尽弃。

　　他不能做这个罪人，也不该做这个罪人。

　　段许问道：“原秀都能领兵入京，他们为什么不可以？”

　　卫观道：“翁妙的分量够重，在晏铃抵达翎都之前她压得住，就算她压不住，南境还有江家姐妹，还有卢含。原秀离开南境，那儿不会乱，可殷绪离了北地，北地就会乱。”

　　这就是差别。

　　他在高翎数年，对虞国的掌控早已大不如前，即便他归来之后，段许等人立刻就决定追随他，也不能和在虞国经营十数年的崔山嘉相比。

　　她不止有明光军，还有崔氏女的身份。

　　是全家尽忠而死的崔家。

　　是匡扶社稷的崔家。

　　他算计她做了皇后，却还是一败涂地。

　　天际惊雷乍响，空有雷声却不见雨滴落下，阿凉蜷缩在崔山嘉身旁睡着，没有被雷声惊醒，崔山嘉却还是伸手安抚了他。

　　阿凉感受到崔山嘉轻柔的抚摸，迷瞪瞪的睁开眼睛，透露出些迷茫来。

　　“到床上去睡。”崔山嘉轻声道。

　　想是沉默得太久，她的声音有些发涩，又或是她内心焦灼通过声音表现了出来。

　　阿凉在崔山嘉身上蹭了蹭，道：“我想陪着你。”

　　昨夜的事情很多，但是崔山嘉处理起来却轻描淡写，很难让人感觉到发生了宫变。

　　还是两次。

　　太后为求自保鼓动金羽营欲图杀了卫观，很轻易就被段许按压下去。

　　第二次就更平淡。

　　这宫里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还发生了第二次宫变。

　　作为皇帝的卫观在实际意义上被崔山嘉软禁了。

　　原秀的到来完全打乱了卫观的计划，相权对他来说是极大的掣肘，即便行使这个权力但是崔山嘉，他也已经下定决心要削权。

　　迎娶皇后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他推动太后对他起了杀心，也计划着在彻底解决了太后和献王之后对崔山嘉出手。

　　崔山嘉什么都知道。

　　却还是在真正直面卫观的时候才肯正真相信。

　　原秀亲自为崔山嘉站岗，她们在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