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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玉阶遥相见 ...

  •   胡全手中撑着伞,看着不远处玉阶跪着的平疆王,感慨万千。

      他自小跟着太子殿下,自然清楚朝堂政事是朝堂政事,即便王爷与殿下政见不合,私下却也有竹马情谊,对这位大荆战神也有所了解,眼下即便王爷身边站着宫人为他撑伞,但这样大的雨,那把头顶的伞就显得可有可无了,莫名有些悲凉和为他感到惋惜。

      看着太医被领着走进太极殿,联想起方才摔东西的声音,方才还在惋惜的心马上揪起来,心中焦急的在檐下来回踱步。

      太医被太监领着进门,一眼就看到半张脸染血的太子,又想起殿外跪的平疆王连忙低头,不敢说话,皇帝大手一挥:“给太子看看。”

      太医上前检查甘文卿额头上的伤口,好在创口不大,早已经不再流血,擦掉血迹,给伤口上完药便好。

      待到太医退出去,皇帝才不紧不慢的开口:“朕又怎会不知贸然下掉平疆王的军权会牵连各方势力,但平疆王一人手中便是大荆近半兵权,这在大荆乃至前朝都未有先例,朝中众臣皆为之胆寒,朕亦终日寝食难安。”

      “战功在身,不可不赏,战中失职。也定然要罚,父王圣明,不罚不足以立军威,然念及平疆王府满门忠烈,只剩平疆王兄帝二人,不忍重罚,便罚平疆王禁足府中,抄袭兵书百卷,赏平疆王兄长秦到源郡侯之位。”

      听到这里,甘碧山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若不是太子提醒,他都快忘记这位号人物了,毕竟这样的人在秦家毫无存在感,不过拿平疆王那个药罐子二哥去堵天下人的嘴,确实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康成海,传旨中书令。”

      “平疆王秦祝余,受阃外之寄,当勠力前驱。而临阵失律,有亏藩屏之责。本欲削爵夺封,然念其祖廓清大漠,父捐躯报国,一门忠骸,委骨疆场。特宥其罪,罚禁私百日,手抄《李卫公问对》《太白阴经》凡百卷。冀汝澡雪精神,克嗣弓裘之业。”

      “平疆王府次子秦到源,忠悫承家,文华继世。其父其兄血战殒身,弟执锐守边,而卿素禀清羸,难任弓马。今特转文阶,以养荣卫,彰尔门庭诗礼之风。可封源郡侯,食邑一千户,授朝议大夫,赐《五经正义》一部、紫檀书案一方、青缥文锦五十匹、龙香墨十挺。仍令鸿胪寺备礼册命,俾扬儒术,以光门楣。”

      听到父王命中书省拟旨,甘文卿松了一口气。

      从前,他与这位秦家二公子并无多少交集,只记得他体弱多病,好似一直活在父母兄弟的庇护下,世人都道他不配为秦家人。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意识到,秦祝余战死,是秦到源接过神策兵符,带兵守城,坚守到滇南王接手战局,往前走,他们的父母战死,大哥重伤那一年,也是他在过渡两位统帅交接。

      某种程度上讲,他两次出手,都是在一军主帅战死,士气最为低迷的时候,当他意识到的时候,秦家已经悄无声息的淡出大荆政治舞台,而这一切,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甚至往后数年,他都觉得,秦家在刻意保护这位体弱的二爷,但眼下,他要救秦祝余,只能祸水东引了。

      秦祝余十七岁上战场,世人都当他战无不胜,每每现身都气宇轩昂,从前就连自己也忘记了他不过是与常人一样的血肉之躯,会生病,会受伤。

      新伤叠旧伤早已是家常便饭,受过的伤不计其数,眼下身上也都是伤,而这场雨约莫便是太医口中这位大荆年轻战神体魄的转折,他要救下他,这一次,他一定要救下他。

      ……

      甘文卿得了两道圣旨,起身出了太极殿。

      一直守在殿外的胡全见主子出来,连忙撑着伞迎上前,一脸心疼的看着甘文卿额头上的伤:“殿下。”

      甘文卿站在檐下,看着雨幕中的太极殿前白玉阶上跪的笔直的身影:“父皇下旨平疆王禁足府中,命人将人送回平疆王府。”

      檐下候着的宫人闻言,连忙撑着伞行动。

      见人将秦祝余带走,甘文卿接过胡全手中的伞:“安排人拿着腰牌出宫,去寻珠溪姑姑,送她去平疆王府为平疆王看伤。”

      胡全在原地看着自家殿下撑着伞走远,才反应过来殿下方才小声安排自己去做的事情,连忙转身去办。

      ......

      平疆王府正堂檐下的雨链引水不及,被冲的町哐作响,又被雨声隔绝在外。

      秦到源独自一人坐在王府正堂,看着门口落下的雨,冲刷着青石板出神。

      秦到源的三名近卫之一的秦璐抱着一张白虎皮制成的毯子进来,半跪在秦到源身边,将毯子盖到秦到源膝头:“二爷可要添盏茶。”

      秦到源回神,摇了摇头:“宫中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秦璐摇了摇头:“不曾。”

      闻言,秦到源往紫檀椅车深处靠了靠,目光转向正堂高悬的“忠勇靖边”四字匾额上,指节无意识敲着椅车扶手。

      那是太祖皇帝御赐的匾额。

      秦璐见自家主子不说话,起身退出正堂。

      ……

      不知过去多久,雨声中忽然掺进了马蹄声自王府大门方向传来,秦到源掐着掌心的指节一松,长舒一口气,却不想先前吊着的一口气松了之后会咳成这样。

      秦璐进门,就看到二爷咳的面色泛红,喘气都艰难,惊呼:“二爷!”连忙上前的同时从怀中掏出一小巧的瓷瓶,倒出一枚褐色药丸喂到秦到源嘴边。

      秦到源就着秦璐的手将药丸吃下去,才勉强缓过来:“是十安回来了吗?”

      秦璐连忙点头:“对,王爷被送回来了,秦栖和秦鸠将人送回了房,属下带二爷过去。”说完起身去推椅车。

      穿过正堂,往秦祝余的住处去的路上,遇到了匆匆来寻人的管家。

      “二爷,门外有人求见。”管家递过来一枚玉佩。

      秦到源认出这枚玉佩是先皇后遗物,皱着眉头,似有不解:“难道是太子?”将玉佩递回去:“将人请进来。”

      不消片刻,一身披斗篷,年过三十的夫人便站到了秦到源面前。

      秦到源认出了来的人,颔首道:“珠溪姑姑!原谅皎玉腿脚不便,不便行礼,不知珠溪姑姑深夜到访,所谓何事?”

      珠溪面上带着笑:“二爷言重,下官深夜前来,是受人之托,来为平疆王殿下看伤的。”

      秦到源面上不显,也不多问:“那便有劳珠溪姑姑了,随皎玉来。”说完便让秦璐推着自己在前面带路。

      珠溪作为先皇后身边的女官,是难得的圣手,秦到源小时候进宫,先皇后便让她为自己诊过脉,其医术与太医院的太医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自从先皇后薨逝后,珠溪便遵循先皇后遗诏出了宫,虽有官职在身,却并无差事。

      眼下她冒雨前来,又是受人所托,那能请动她的,便只有先皇后独子,当今的太子殿下了。

      只是太子殿下今晨还在朝堂上与丞相为北疆战事争论不休,为何现在又要派人前来?

      秦到源强忍着疑惑,来到秦祝余院中。

      刚刚跨进院中,珠溪就闻到了血腥气,这么大的雨,还有这么重的血腥气,看来平疆王伤的不轻,难怪殿下要命自己前来。

      “珠溪姑姑请。”

      珠溪接过身后跟着的侍女递来的药箱:“血腥味重,二爷还是在外面稍等片刻再进屋吧。”说完又叫住两名侍女:“去准备热水和烈酒。”

      侍女不认识珠溪,朝二爷投来目光。

      “照做。”

      “是。”

      珠溪姑姑进门后,秦璐推着秦到源去了偏房。

      “吧秦鸠叫来。”

      “是。”

      ……

      不过片刻,秦鸠被秦璐带着来到秦到源跟前。

      “跟我说说宫里的事情。”秦到源在得知自己这弟弟被送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不省人事的状态时,落下的心又再次提起来。

      秦鸠闻言,半跪在地:“主子身上虽然有伤,但早先秦栖给主子处理过,回京的路上也一直在小心养着,但……”

      秦到源见人欲言又止,眉头紧蹙:“那怎会成这样。”他是知道秦祝余在战场上受了伤的,但他传回的书信与自己派出去的射声卫带回来的消息都对的上,故而秦到源也未曾多想。

      “主子在太极殿前跪了两个时辰,淋了雨。”秦鸠的头垂的极低。

      “那陛下的意思是?”

      “当时命人将主子送出宫的是太子殿下,说陛下罚主子禁足抄书。”

      “太子?”

      “正是。”

      “所以,陛下只罚十安禁足?”

      秦鸠点点头。

      秦到源仰头吸气:“知道了,回去守着吧。”心头的不安更甚了。

      父亲为报太祖皇帝的知遇之恩,陪着太祖皇帝打天下,后来又受太祖皇帝所托,辅佐先皇称帝,做了独立于世家之外的孤臣,也正是这个孤臣的身份,让太祖与先皇约摸都对秦家信任有加。

      于是乎秦家的军功越累越高,秦家的军权也越掌越大。

      聪明之人都懂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但固执的父亲依旧守着对太祖皇帝“为天下百姓披坚执锐。”的承诺,做那个毫无私心的平疆王。

      整个平疆王府对大荆问心无愧,但皇帝多疑似乎是个别亘古不变的定律,这份信任历经皇家三代人,也耗得所剩无几了。

      忌惮也好,怨恨也罢,总之在有心之人眼中,秦家的守诚成了别有用心。秦家,眼下以然已经走到头了。

      从秦祝余的战报送入荆都的那一天起,秦到源就已经预料到了今日种种,大战在即,主帅阵前失踪近三日,以至于此战大荆打的异常艰难,这无论放在哪里都是重罪,朝中大臣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陛下下旨,罚了个不痛不痒的禁足,世人都会赞颂陛下圣明,但秦到源知道,皇家现在对秦祝余的“偏袒”,都是在断秦家日后的生路。

      秦到源这边还在想着,那边珠溪姑姑就来了。

      “姑姑上坐,来人,看茶。”

      珠溪看着秦到源那张俊俏的脸上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无奈叹息:“小环,拿纸笔。”

      见身边的人没动静,珠溪偏头一看:“小环。”

      “嗯?”替珠溪背药箱的侍女回神,从盒中取出纸笔,递过去,珠溪无奈摇头,平疆王这三个儿子,生的太好了,和自家小姐那苦命的孩子一般,此生多艰。

      珠溪写下一道方子,递给了站在一边的秦璐。

      “给二爷把药煎上,三碗水熬成一碗然后端来。”

      秦到源朝着秦璐点点头,秦璐拿着药方离开。

      “二爷也要注意身体才是,眼下王爷受伤,王府上下还要靠二爷撑着。”

      秦到源苦笑:“谢姑姑,只是皎玉这身体自己清楚,看着差了些,但一时半刻阎王爷也不愿意要我。”

      秦到源见珠溪神色严峻,便知她有要事要讲:“秦司。”

      一黑影闻声落到秦到源身边:“主子。”

      “去外面守着。”

      “是。”

      珠溪示意身边被吓一跳的小环离开,整个偏房只剩下秦到源和珠溪两个人。

      “姑姑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二爷可知王爷如今的身体状况如何?”珠溪问。

      秦到源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好歹也在北疆生活了十几年,看的多了,能猜到。”

      珠溪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下官也就直说了,王爷如今的身体,用强弩之末来形容都不为过。”

      饶是有所准备,听到强弩之末的时候,秦到源还是心头一紧,张了张口,险些说不出话:“怎会……”

      珠溪轻声叹息:“王爷十二上战场,十七接过神策军主帅的重担,打完羌族打山戎,一打就是五年,战场刀剑无眼,如今还能这般全须全尾,以是万幸”

      秦到源木讷的点点头。

      “还有一事,王爷似乎被人下了毒,只是下官医术有限,只能看出被下了毒,具体什么毒,恕下官无能,实在看不出来,二爷还是要尽早为王爷另寻良医才是。”

      “好,我记下了,多谢姑姑。”

      “二爷也不必过于担忧,王爷本就是习武之人,体魄终归是要比寻常人强健一些的,如今仗打完了,王爷还年轻,慢慢养吧,还是能养回来的。”

      秦到源神色稍缓,点了点头。

      “时间也不早了,再耽搁下去天就该亮了,下官就先走了,王爷眼下无性命之忧,二爷记得一会把药喝了,好好睡一觉。”

      “好,我命人送姑姑回府。”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玉阶遥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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