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二也要被xx吗·美人蛇世界》宴铜花

9、共犯

　　昏迷，竟是洛观宁难得可以获得休憩的安稳时刻。

　　——如生命的最初，安睡于母体羊水包围中的那种安稳。

　　光怪陆离的背景中，一帧帧刻在大脑深处的画面不断闪过，像是老旧电影的胶卷定格，无厘头的放映着。

　　既没有头尾、也没有逻辑。

　　主演是两个小孩，面部却被漆黑的阴影覆盖。

　　他们手牵着手，一直走啊走，看上去一起走了好久好久，直到……

　　直到大孩子突然消失在画面中，小孩子跪在原地，哭的好可怜。

　　“哥哥、哥哥，不是说好了，会一直一直……”

　　血色缓慢自孩童被遮掩的双瞳中流淌、蔓延，啜泣声音扭曲偏执、如指甲道道刮在玻璃上，发出“刺啦”摩擦。

　　尖利、刺耳。

　　一字一顿地质问：

　　“……一直不离开的吗？”

　　……

　　自若死般混沌的血雾中，洛观宁陡然惊醒。

　　砰砰、砰砰！

　　他瞳仁缩紧、满头冷汗，心脏跳快到好像随时会从嗓子眼蹦出去，整个人陷入短暂的思绪空白。

　　直到迟钝的感官在思维复苏后慢慢开始运转，刺鼻的消毒水味将他拽回现实。

　　好像……梦到了小溪？

　　不对。感觉不太一样……

　　洛观宁茫然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几秒，而后缓缓睨过尚且泛湿的瞳仁——

　　看清坐在病床边，拿着水果刀，表情微微凝固的俊朗青年。

　　“……咳、哈哈。”

　　病床上，面色苍白的黑发beta愣了几秒，而后一勾唇、微微眯起细长的异瞳。

　　“我就知道你最可靠了，望望。”

　　林风望今天穿了自己的常服，之前掩在警帽中的额发一散，看上去更像是才毕业的大学生。

　　他显然还没从洛观宁突然的苏醒中反应过来，表情还有点停滞。

　　洛观宁也不在意，眸光落在青年身侧的盘子中，唇边弧度翘的更明显：

　　“所以，那堆看上去死的很可怜的苹果块儿，是你给我准备的见面礼吗？”

　　林风望：……

　　年轻的警官抿了抿唇，将手中小刀扎在坑坑洼洼的苹果上，而后一同扔在垃圾桶中。

　　“营养不良、脱水、激素诱导性紊乱、失血严重……”

　　耳根微微泛红的林警官板着一张俊脸，看着病床上还没什么自觉的漂亮男人，语气硬邦邦的：

　　“如果再晚两分钟送到医院，我想我就可以直接给你办理火化手续，而不是离狱申请。”

　　“哈哈，那麻烦直接把我的骨灰撒到海里面，我可没有钱去付主星比房价还高的墓地费。”

　　洛观宁说了个不太好笑的笑话——起码没有引起在场另一个听众表情丝毫的变化。

　　他于是浑不在意一垂眼，扫视了一圈病房四周环境后，又问：

　　“托兰不在吗？”

　　林风望擦着手的动作一顿，睫毛遮掩的眸底，灰暗加深了几分。

　　他将掌中纸巾揉成了团，面不改色地扯了个谎：

　　“托兰被监狱的人叫走，不会回来了。”

　　……

　　洛观宁没有表示什么态度。

　　他还是很累，手脚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完全不听使唤。于是干脆阖眸继续休息。

　　他本来也没有和林风望关系好到，能聊很多话的程度。

　　漫长的安静之中，过了不知道多久，才响起一阵起身时椅子摩擦地面的轻响，几段脚步声后，病房的门轻合。

　　林风望似乎终于离开了。

　　洛观宁警惕的情绪，于是终于放松下去，他任由浓重到吞噬思维的疲倦包围自己，很快再次陷入了睡眠。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次的昏睡中，没有那团诡异而凄厉的血雾。

　　－－

　　苏醒后的第二天，洛观宁就向护士提出想要浏览最近一个月的星网新闻。

　　护士小姐一开始还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理由是以他目前的身体状态，还不可以接触光子设备。

　　结果被美貌又甜言蜜语的beta哄了一小会儿，护士小姐就迷迷糊糊开始动摇起来，几乎就要同意的时候——

　　林风望推开了病房的门。

　　洛观宁越过被吓跑的护士小姐，对着脸板的像木头的年轻警官眨了眨眼，笑着问：

　　“怎么又来看我，望望。”

　　他叹了口气，靠着松软舒服的雪白枕头，似笑非笑斜过眸，瞳仁光泽妖异流转。

　　“难不成警局的工作很清闲吗？”

　　林警官拒绝与恃美行凶的漂亮病人交流这个问题，而是熟练坐在床边，将提着的设备箱打开，摆到了洛观宁眼前。

　　“科技院最新研发的脑机系统，连接后，可以帮助进行精神层次的修复。”

　　林风望一板一眼地沉声介绍，同时抬起眼，与病床上的洛观宁直视：

　　“精神稳定，也可以辅助你尽早恢复身体状态。”

　　“你想做的事情，至少要恢复身体才可以进行吧？”

　　听了这段话，洛观宁鸦黑的长睫却微微颤了颤，并没有去看被青年展示出的精密设备。

　　沉默着与人对视了几分钟，他才弯着细长的眼、语气近似玩笑开口：

　　“我不记得，我做过什么值得你这么尽心尽力帮助我的事情。”

　　……

　　林风望捏着箱子边缘的指节微微收紧，垂低了眼。

　　“……第一次见面的聊天，我欺骗了你。”

　　当时对方那个关于家庭的问题，他鬼使神差的，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实际上他的家庭并不幸福。

　　他的父亲为了晋升，而对他的母亲见死不救。因为这件事，林风望已十年没有和父亲联系过。若不是这次为了洛观宁的事情，相信再过十年，他也不会联系。

　　——可洛观宁显然忘记了当时的这个小小插曲。

　　青年的回答没有说服他，但他确实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将身体恢复到可以自由行动的状态。于是洛观宁只思考了片刻，便伸出手。

　　“我不喜欢欠人情，望望。”

　　被带上记录脑频的腕带时，穿着宽松病服的黑发beta撩起眼，异色瞳底压着浮笑的认真，对面前年轻的alpha道：

　　“等我身体好了，会付你报酬。”

　　……

　　实在是beta对信息素的感知太过迟钝，因此才没有察觉，不知什么时候，病房中的柑橘信息素浓度，已经浓郁到可以将他腌渍入味的程度。

　　实际上又骗了人一次的林风望喉结滚了滚，对男人的承诺恍若未闻，只是敛着眸，睫毛盖住了眼底斑驳的晦暗。

　　“咔哒”。

　　宽大手掌牢牢握住一截包裹着绷带的苍白手腕，将腕带扣紧在美人瘦削精致的腕骨处。

　　－－

　　又过了几天，林风望再来的时候，还没开口，却先扔给了在病床上兀自出神的洛观宁一个东西。

　　洛观宁本能接在了手上，垂下眼一瞧，登时弯起唇笑了。

　　“护士小姐可不允许病房中出现这个。”

　　林风望一挑眉，看着他问：

　　“那还给我？”

　　“怎么可能？”

　　洛观宁打了个哈哈，将那盒柑橘爆珠口味的细烟塞入了衬衣口袋。

　　于是两人一同去了露台。

　　拆开包装的时候，林风望主动开口要了一根。洛观宁有点诧异地睨了他一眼，倒也没拒绝，直接将烟递了过去。

　　结果青年点燃后才吸了一口，劲凉柑橘味直冲天灵盖，烟味熏入嗓子眼，叫从未沾过这东西的好孩子警官登时没忍住偏过头、掩唇狠狠咳了起来。

　　洛观宁乐得靠着护栏、肩膀直抖，要很努力才没叫燃着的火星抖到细长手指上。

　　他一边笑、一边擦着眼尾笑到溢出的水痕：

　　“只有小孩子才会被外表骗到，以为可爱的包装就代表无害。实际上这种爆珠款吸起来，比普通的烟还更加呛口。”

　　好不容易止住咳的林风望闻言，将脸板的更严肃，转过头看还在笑的美貌男人：

　　“我不是小孩子。”

　　“好好，望望警长～”

　　洛观宁笑够了，没什么诚意的安抚了对方一句，才双手搭着护栏，也侧头看向身旁身材高大的青年。

　　主星的夜晚，钢铁大厦高耸入云霄，将整个夜空都遮掩的严严实实，月亮与星子都看不到，唯一映下来的，只有铺天盖地的霓虹幕屏上，夸张各异的广告投影。

　　绚丽鲜艳的颜色，好像凝固在夜色中的烟花。在这样的背景中，洛观宁吐出一口烟，烟雾一下子模糊了他那张过于美丽的脸。淡色的朦胧之中，唯有看向林风望的那只漆黑瞳仁，水意未褪、眼尾泛着淡红，比他身后铺天盖地的霓虹光屏更加夺人眼球。

　　这样看上去，beta除了过分的美貌，与其他人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莫名的，在对方那样注视中，林风望心跳快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这段时间下来，洛观宁头发长长了不少，鸦羽样光泽漂亮的黑发直垂肩膀，将他愈发瘦削下去的面容衬的苍白尖俏，仿佛一触即碎的脆弱。

　　空气中，柑橘味突然浓郁到粘稠的程度。

　　不知来自青年手中的烟卷，还是青年本身。

　　林风望在洛观宁含着笑意、近似温柔的注视中，如被注入小剂量的蛇毒般，突然感到迷醉与晕眩。青年表情空白，直愣愣戳在原地，看着绚丽的霓虹灯光将这beta美貌的皮囊蒙上各异的光彩。

　　——欲.望是液态的，湿黏在他的身上。

　　可洛观宁却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失神。

　　他收回了眼，又吸一口烟，面上的笑意终于淡了下去，嗓音却依旧是漫不经心地轻佻：

　　“作为这盒烟的答谢，望望，提醒你。”

　　黑发男人长睫垂的很低，缠着绷带的那只手掌夹着烟，将火星按灭在护栏边缘：

　　“要记住你和我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回过神的林风望，却皱了皱眉。

　　那不过瞬息的表情变化，青年随即又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他敛眸看了看自己才吸一口的烟，而后抬起眼，看向已然吸完一根的洛观宁。

　　“要陪我再吸一根吗？”

　　……？

　　微凉的夜风一卷，吹散萦绕在二人眼前的乳白雾气，露出洛观宁微诧了片刻的细长眼眸。

　　林风望于是若无其事抬起手，又吸了口烟。

　　于是在自己快要将肺都咳出来的猛烈咳嗽声中，林风望咳得脑仁都发疼，却清晰听到一旁美貌的毒蛇笑到几乎喘不上气、带着感慨的声音：

　　“哈……这样，我们就是共犯了呀，望望。”